神奇之針

李日宏

一根小小的縫衣針或醫用注射針頭，在她們的手中卻妙作他用。皮膚上輕輕一點，再一挑，或輕或重，或多或少，或上或下，或臉部或頸部，或全身任何部位，以浮針療法治病，民間俗稱“截疔”或“挑羊毛疔”，便可化腐朽為神奇。斬斷疔瘡、帶狀皰疹或其它疑難雜癥的困擾，讓病魔迅速離去，恢復健康體魄……這正如一句常言說得好——高手在民間。

一

左云古稱白羊，自古以來人杰地靈，人才輩出，特別是在一些山村角落或城市邊緣，隱埋著許多富有傳奇色彩的民間高人或各種藝人，像左云縣云興鎮西門村佘家祖傳的浮針療法，不但沒有湮滅在歷史的塵埃中，反而在她們的手中世代相傳，發揚光大;不但解除了無數人被各種病痛折磨的痛苦，而且紓解了他們身心的疲憊和焦慮。中醫講究“望、聞、問、切”，而佘家傳人卻只用兩個字“望”和“問”，即可知病情的輕重緩急，然后對癥下針，用刀片逼住穴位，一枚小小的注射針頭，便完成挑刺穴位的治療，一般輕者用時三五分鐘，重者用時十幾分鐘、半個小時;輕則三五天痊愈，重則十幾二十多天痊愈，如果還不見效，對不起，那你去大醫院醫治。

中華傳統文化源遠流長，特別是涉及到解除病痛，關乎生死的中醫學，更加傳之久遠，世所罕見。浮針療法是用一次性使用浮針在非病痛區域的淺筋膜層（主要是皮下疏松結締組織）進行掃散手法的針刺療法，具有無痛苦、無副作用、見效快、適應癥廣等特點。浮針療法僅僅刺激非病變部位的淺表皮下組織，所以非常安全，比傳統針灸、推拿還要安全。

佘家第二代傳人佘老太太，現在己是76歲高齡，但她絲毫沒有蒼老的景象，反而頭上的青絲伴著黑發，更有一番仙風道骨的感覺，渾身散發著一種淡定和優雅的氣息，透出一股胸有成竹的穩重魅力。我們每次去到她家，總有五六個患者在等待醫治。她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炕中，右手持針，左手捏著刀片不停地在病人皮膚表皮下經絡之上，用針尖挑起纖維（所謂的羊毛），并用刀片迅速割斷，在每個穴位連續進行十多次。有時一針連一針連續挑割一寸左右，連成一條直線;有時用手指一切，便找到穴位，然后下針挑割。不同病人所挑割的穴位不同，挑割穴位的多少也不同。無論挑割多少穴位，患者基本沒有疼痛感。此種療法所用之穴位與針灸療法用的穴位不同，并且遠遠大于針灸療法的效果，而且具有不行針、用時短的特點。佘老太太每天以平均治療七八個病人的驚人速度，在人生道路上和時間賽跑，一切仿佛盡在她的掌控之中。

二

生命是一樹花開，艷過才知情重;人生是一場修行，悟過才懂真諦。長路歲月慢慢，幾度風雨無邊。其實，古今相同，所有成大事者或曰優秀者，都必經人間的各種磨難或痛。

苦，這正如孟子所言，天將降大任與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志，行弗亂其所為……佘老太太本名趙秀蘭，1945年冬天，出生在縣城東邊的陳家河村，她的祖上，在當時非常有名，祖奶奶即是清朝末年的民間土專家，專治各種疑難雜癥，特別當婦女出現難產之時，她出馬便能化解危機，可謂名滿江湖。婦女懷孕后，因各種原因胎死腹中的不在少數，在過去沒有西醫傳入可以動手術的年代，無數婦女因為生孩子而命喪黃泉，所謂生一次孩子，就如同闖一次鬼門關。祖奶奶還有一項絕活，就是利用一把特制的柳葉彎刀，將死于腹中的胎兒取出，并且不留后遺癥。趙秀蘭的祖奶奶厲害，她的姥姥也是個非常有名氣的接生土專家，救過數不清的難產孕婦。

家族的遺傳，良好的基因，使她從小就立下學醫的決心，只可惜世事維艱，家道中落，她只讀了兩年書便再沒有讀下去。及至長大成人，談婚論嫁之時，她內心深處萌動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找一個懂醫術的丈夫;然而，命運就是這樣弄人，沒有人能入了她的法眼;終于有人給介紹了一個成份偏高的老師，得知母親有截疔的本事，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也算達成了她的一個心愿。她的婆婆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佘老人”，從娘家帶來的本事就是截疔，每天總有病人尋上門來，三下五除二，便能讓病人減輕痛苦。成為佘家媳婦的趙秀蘭，本就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又有祖傳的醫術基因，每當有人來找婆婆看病時，她都在一旁認真觀察，每看完一個病人，婆婆親自傳授此病所用的穴位和療法，她暗記于心。閑下無事時，婆媳兩人聊天，得知婆婆叫伊愛云，娘家是范家墳村人，手藝得之于嫂子的父親，究竟傳了多少代？最初的源頭在哪里？連婆婆也說不清。只可惜婆婆活了66歲，便于1990年因病去世;但三個女兒、一個兒媳，都得到了傳承。過去人們一提起左云西門村看病的佘老人，就是指的伊愛云，如今老人家駕鶴西去，隨著三個女兒嫁人，兒媳婦趙秀蘭接過衣缽，順理成章地成為人們口中的第二代佘家截疔傳承人——佘老人，她的大名倒是被這個稱呼慢慢代替。婆婆離世后，她每天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在別人的指點下拜佛吃素，看書學習，所謂放下即是頓悟。

三

有人問了，世上什么職業最崇高？答曰：醫生和教師。醫生治病救人，教師育人魂塑。話說趙秀蘭接過婆婆傳下來的技藝，不但使之枯木開花，而且更加發揚光大;她不但嘗試配以中草藥給病人進行熱敷治療，更是對各種疑難雜癥進行深入的探索和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脈管炎、胃炎、牙疼、眼角膜炎、淋巴、扁桃體炎、脊柱炎、呃逆、癲癇等等，但主要還是以治療帶狀皰疹為主。這是一種病毒性的疔瘡，也就是古人所說的“蛇纏腰”，這種皰疹如不及時治療，一旦環繞成一圈，侵入血液和心臟部位，病人就有了生命危險。

三屯村一個嫁到礦務局的女人得了皰疹，回來找到趙秀蘭。治療好后，說能不能也給我兒子看看，一問是打嗝的毛病，醫學上稱為呃逆，十年多來，大大小小的醫院跑了個遍，始終不見好轉，基本放棄了治療，就在家里呆著。原來這后生一直在北京地下室工作，長期吹空調吹出來的毛病。趙秀蘭說，我沒有看過這種病，只能先給試一試。結果第一天治療后，這后生笑著說，媽，這才叫看病，我感覺渾身舒暢，咱就在左云城住下治療吧！既然效果這么好，當媽的哪有不同意的道理？當即便租了房，連續治療了四個多月，十多年不斷打嗝的老毛病基本止住。回去后，在電話中經常聯系，好消息不斷傳來，先是上了班，后又有了對象，后來又成家立業……

太原一個患了脊柱炎的火車司機行走不便，聽左云的一位親戚說有這么個神奇的老人，便專程來治療，50多天后，竟然和正常人一樣，回去能伺候生了病的老父親。

還有一個11歲的小孩子，從小便患了病毒性扁桃體炎，經常咳嗽，每年都要輸幾次液，來這里治療了幾次，嗓子的潰瘍治好了，滿脖子的小淋巴才泄露出來，原來病因在此啊！經過兩個多月的精心治療，完全康復。孩子的父親是個廚師，逢年過節，專門來給炸肉做菜。

四

人生如天氣，可預料，但通常岀乎意料。有風雨，而能夠為你遮風擋雨的，只能是堅韌;有坎坷，而能夠為你踏平的，只能是勇氣。就在一家人其樂融融，兒女成家立業，孫女兒奔跑歡笑的美好生活之際，丈夫佘國旗罹患胃癌，在太原腫瘤醫院治療，正逢年富力強的二兒子和他的三姑在高速公路上又發生了車禍。聽到這個如雷擊頂的消息，丈夫的病情更加嚴重，再也不愿治療，半年后便去世。

一年之內，連續三個親人離世，可謂人生的最大打擊。人常說，未曾哭過長夜的人，不足于語人生。趙秀蘭的頭上突然多了許多白發，臉上多了無數皺紋，她的心中藏著兩個自己，一個在黑暗中醒著，一個在光明中睡著，唯一解脫痛苦和憂傷的辦法，上午專心致志地給病人看病，下午晚上看書學習，提高自己的能力。一個人只有受了傷才能明白，跌倒才開始成長，丟失才能有所收獲。她重拾心情，再整行裝，凡是來治病的人，要付錢時，她盡量少收或不收孤寡老人的錢，有些人不想欠這份人情，她便領著治好的人捐到寺廟，包括左云的楞嚴寺，南關的地藏王廟，西門外的慧光寺，大同路上佛字彎邊的觀音堂等等廟宇。

風雨多經人不老，關山初度路始長。她要活出自已的格局，面容也一天天地重又恢復了光澤，她要遵循自己的內心去面對生活，直面人生的痛苦，心情也一天天地輕松而平靜，她要用手寫過去，用心寫未來;拈一瓣雪花遙寄春天，掬一束玫瑰牽手斜陽。每一個閃閃發光的人，其實都在背后熬過了一個又一個不為人知的黑夜，然后面向光明，笑看人生，這才是真正值得人們贊嘆的地方。

五

趙秀蘭生有兩男一女三個孩子，女兒佘彩云出生于1973年夏天，從小耳濡目染母親和奶奶的截針治療技術，不但仔細揣摩，還不斷地進行臨床實踐。奶奶一字不識，母親好賴能看懂一些簡單的文字，輪到她時，條件已經非常好了，讀書再不是一件不可高攀的事情，每個親人對她的期望是必須用知識武裝頭腦，用實踐驗證原理。從初中開始，她便跟著奶奶學徒看病。有個認識的親戚，年紀輕輕的，卻每個月反反復復牙疼，他找到出嫁的佘彩云家讓給治一治，天生就有一種向自己較勁，勇于向生活學習的佘彩云，經過四次治療，這人的牙疼便止住，并且20多年來再沒有疼過。成功的病例，更加堅定了她學習這一行的決心。高中畢業后，她先到藥材公司的藥店門市上班，后又進入縣醫院藥房工作，并且順利地拿到了藥劑師資格職稱。

黑格爾說，真理是在漫長的發展過程中被掌握的，有一些寶貴的東西作為它的目標時生活才有價值。佘彩云在工作之余，繼續配合母親，為找上門來的病人施治，并用醫療注射針頭代替了縫衣針，在創新發展的基礎上，不斷尋找病因與病理的內在聯系。按照中醫基礎理論，人體穴位主要有三大作用，它既是經絡之氣輸注于體表的部位，又是疾病反映于體表的部位，還是針灸、推拿、氣功等療法的施術部位，穴位具有“按之快然”，“驅病迅速”的神奇功效，然而，穴位的實質究竟是什么呢？它真是人體的特殊結構嗎？長期以來，人們對此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六

佘彩云根據史料記載，明白了這種治病方法源于砭石。與刺血、針灸同出一門，它具有疏通經絡，活血化瘀，消炎解毒，清熱消腫，袪痰解痙，軟堅散結，調和陰陽，健脾開胃，操作得當基本無毒副作用，病人基本無痛苦感覺。因其療法簡便易行，不受時間、地點、空間、環境等因素的約束，故而可在民間一直流傳千年而不衰。人體是一個有機的整體，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各個部分都不能獨立存在;而是內外相同，表里相應，彼此協調，相互為用的整體，刺激機體的某個部位或某個部位發生變化時，都會引起全身性反應。為此，中國中醫科學院眼科醫院副院長亢澤峰教授為其命名為“割治法”。

唯變所出，萬變不從。立足于新時代，要么創新，要么死亡。一切美好事物，無一不是創新的結果;創新是一個民族進步的靈魂，是一門技藝或傳統文化發展的不竭動力。了解了砭刺法和絡刺法的原理，適應癥便更加廣泛起來，凡是醫院一下子難以治愈的雜癥，有的甚至還叫不上名稱;有的人在一線城市看后不見效果只要找到她們這里，她們都會說，這是創新截斷法，不保證治好，只要想試就行。她們按照多年的經驗，只要找到相應的經脈，經過逐日治療，病情逐步改變;有的甚至經過施冶，達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2018年年底，有個叫李世有的人，患了類風濕性關節炎，已經疼的難以行走，找到佘家后，只用了20多天割治法，便又行走自如;為此，他專門定制了一面錦旗，送來給掛在墻上。另一個叫習樹良的東北人，曾經在本地小煤窯打工，來治好過病，后來回了老家后，凡是有疑難病人，都給介紹到這里來看，可謂千里迢迢訪名醫;還有許多浙江、江蘇、四川人，都曾經在左云工作或生活過，都曾經在這里治過病，他們回了老家多少年以后，還會介紹別人千里迢迢的來這里看病。有一個后生，年紀輕輕便患了斑禿，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來治療了十幾天，竟然神奇般地恢復了頭發。

七

踏踏實實做人，努力得到的，不一定是呼風喚雨的能力，而是淡看風云的胸懷;站得高才能看得遠，看得淡才能放得下。佘家的截針技術有口皆碑，不需做廣告，人心即是廣告，口口相傳才是王道。不管是領導還是平民百姓，不管是本地人，還是外地人，各種各樣的病痛患者找上門來，娘兒倆都出手施治，對癥下針，胃脘痛，腹痛，胸脅痛，腰疼，肩痛，落枕，失眠，皮膚病，蕁麻疹，斑禿，白喉，淋巴管炎，急性結膜炎，痤瘡......隨著各類雜癥的相繼治愈，佘彩云盡管工作的地方在縣醫院的藥房，但全院的醫生護士，沒有人不知道她的這種特殊技能的，沒有人懷疑她的這種特殊技能是不科學的，許多醫生護士有了病痛常找她給療治，許多住院患者，受病痛的折磨，藥品難以止痛的病癥，都要慕名請她進行割治，只要她一伸手治療，便能減輕許多痛苦。一個患有胰腺癌并且布滿五臟六腑的老人，每天疼得死去活來，家人為了減輕病人的痛苦，專門住進了醫院，為得是方便她給就近治療，在她一天兩次的割治法中，老人安詳地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在無痛苦中，閉上了雙眼。

最為特殊的一例病人，是一個突發難受的鄰居，女人找到她讓給過去看看，她當即斷定為心肌梗塞，讓家人趕緊打120，她馬上給進行了全身割治療法，果然，癥狀立即緩解下來，為急救奪回了寶貴的40分鐘時間。救護車來了后，心電圖已經和正常人基本一樣。為了安全起見，在醫生的勸導下到了急診科，又出現了房顫，經過六次除顫，加溶栓治療后，又去市五醫院搶救，通過冠脈照影，需要做搭橋手術，最終撿回來一條性命。

縣醫院內科護士的舅舅得了結核性腹膜炎，第一天抽出4斤水，CT檢查又有大量的腹水。護士知道佘彩云有一手，讓她給看看，當第三針下去后，病人便感覺舌下有了唾液，手腳發汗。通過一天兩次、連續十天的治療，病人出院時，腹內只抽出1斤水，此后便回呼市正常上了班。

還有一例大葉性肺炎，在醫院用了三天抗生素和激素藥，可高燒繼續在39.8度，佘彩云正在給別的病人治療，看到他高燒氣喘、呼吸困難，便先給他進行了按摩，病人一下覺著舒服多了，干脆再給按割治法治療。下地一走，身上出了汗;第二天，體溫竟然降了下來。后來一邊輸液，一邊割治，幾十天后便基本痊愈。

八

俗話說，差之毫厘，謬之千里。平時娘兒倆在家中沒有病人時，便針對各自身上的小毛病，進行試針，反復推敲，不斷完善，可謂鍥而不舍，金石可縷。母女倆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樂觀和開朗。真實，是人生的最低表現，卻是最高境界。因為真實可以樸拙、可以簡單、可以率性、可以素顏朝天，不粉不飾，不虛不假，能使自然的、本來的東西一目了然，所以能讓人既不自負也不自卑。特別是女兒佘彩云心直口快，口無遮攔，對人對事不遮不掩，直言不諱，一針見血;這其實也是多數中醫大夫的一個共性——幽默、樂觀、隨和、陽光，在行醫看病的過程中，開個玩笑，講個笑話，仰或口無遮攔，并無惡意地說出一些人刻意想隱藏或遮瑕的缺點，不但讓人心中釋然，澆滅心中的積郁塊壘，而且確能在會心一笑或開懷大笑中，減輕痛苦。有研究醫學的專家說，人體60%的病來自心理因素，20%屬遺傳，另外20%屬后天飲食、環境等影響。用佘老人的話說就是，有火無氣生不起病，有氣無火病根存，有氣有火就擰成了病。她用最樸素的一條真理，告訴我們許多專家的長篇大論。

記得有一個故事，說古代有一位財主，患了精神抑郁，終日愁眉不展，悶悶不樂，幾經治療，終不見效。經人舉薦，前往一位老中醫處診治，老中醫看后，給財主開了一副藥方，什么茯苓、大黃......最后刻意注明：專治月經不調，氣血虧空。財主也沒看方子，直接去了藥店。藥店老板倒是細致，拿起方子看后說，您這是給誰抓藥？財主如實告知。藥店老板告訴他說，這是個專治月經不調的方子，你怎么？財主也懶得去找老中醫理論，回去后逢人便笑著說起這事，說怎么遇到這么個糊涂大夫，連男女都分不清。此后每天一看到這個不著調的藥方，便忍不住發笑;久而久之，抑郁癥不治而愈。一年之后，財主在街上遇到老中醫，問起此事，老中醫告訴他說，你所患之病乃郁氣所結，并無良藥，但如果放下此事，心情愉快，笑口常開，氣疏則通。老財主這才恍然，連忙道謝不迭。

搞中醫的大夫似乎都有這種特長或曰這種心理療法，記得微信中曾有一則心靈雞湯，說是專治心情郁結的偏方，什么一兩善良，二兩寬容，三兩看開，四兩笑容，五兩舍得……用溫和煎服，早晚各一次……可惜許多人看后，如過眼云煙，會心一笑之后，便順手劃了過去，很少有人刻意保存或當回事兒的收藏。佘彩云的這種看似無傷大雅的玩笑，可化解你心中的塊壘，可解你心中的憂郁，在笑聲中，緩解了你的病痛，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學來的，而是與生俱來的智慧和后天的修煉打磨得來的，這也是一般人難以企及的境界。

九

人在現實中生活，雖然要注重現實，但正直、誠信、良知、擔當，在任何時代都有打動人心的力量。她們做到的是在一個復雜的世界中，看到人性的光輝;在一個茍且的世界中，堅守自己的品格;在一個迷失的價值觀中，保持自己內心的清澈;因為此心光明，世界便一同光明。每天，在來來往往接觸的不同病人中，各種各樣的人都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性格不同，脾氣不同，但她們對待病人，全部都是一視同仁，不計報酬。有錢的富人、達官貴人或者生活沒有多少困難的人，他們按照物價的上漲，收取一定的費用;但對于左鄰右舍、熟悉的同事朋友，特別是對于一些孤寡病殘、家庭困難，因病致貧、返貧的窮苦人，她們多數不收或少收醫療費。盡管佘老太太說不出諸如“寧愿架上藥生塵，但求世上少病人”一類的豪言，但她總是說，咱做人憑良心，不能為了錢就放棄一切仁義和道德。她在內心深處領悟到了古代名醫將醫學定位為“仁術”的道理，賦予仁慈至善為醫學倫理精髓，彰顯醫者仁心的神圣和高尚。

這正如孟子所云，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人人都長著一顆心，沒良心的人，畢竟少數，甚至連廟里的泥塑佛像，也要在肚里裝一顆泥心。許多病患者覺得過意不去，投之以桃，報之以李，有帶來土特產的，有帶來水果的，但她們能留則留，不能留則婉拒;實在吃不了的再轉送需要的人。城里有個出名的“厲害”女人，能把住在周圍的人們都罵跑;后來又搬回了村里，村里也沒人說好，偏偏在這里治了一次皰疹后，與這娘兒倆結下了不解之緣，逢時過節，總要給往來送些土特產，甚至不惜力氣，看到她們生火時沒有引火柴，專門將胡麻柴剁成二三寸長的短節，滿滿的塞了六大青皮袋子專門給送來。

佘彩云的兒子在華電內蒙古不連溝煤業有限公司工作，家住呼市，又把這項技藝帶到了內蒙古，為身邊的人們治好了許多疑難雜癥。佘彩云大哥的一個女兒，二哥的兩個女兒，都在外地或工作或讀書，因為屬于祖傳手藝，從小都經過長輩的熏陶和教導，偶爾在外面也展露一番身手。

十

時代的車輪滾滾奔向20世紀的第二個十年，放眼觀望，我們中國的許多傳統文化或民俗風情，正在逐步走向衰落和永遠消失的路上。例如，過去的氈匠、皮匠、繩匠、石匠、鐵匠等等傳統技藝和工匠已經日漸式微;然而，中華醫學文化，卻依然在各個領域放射著熠熠的光芒。行業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幫助別人，有益于大眾，不是為了斂財、偷工減料甚至投機倒把。縱觀所有優秀的匠人藝人，他們無一不是對真善美有大信念，對人文自然有大情懷。反之，人一旦對自已的行業藝術技藝有了散慢之心，就離消逝不遠了。遠的不說，單是2020年突然襲來的這場曠日持久的新冠肺炎疫情，全國各地廣大的醫學工作者，嘗試用中醫療法治好了無數患者，治愈率遠遠高于西醫，令國外依然混亂的疫情防控者們刮目相看。上下五千年，有神農嘗百草有董奉、張仲景、華佗“建安三神醫”，有《本草綱目》李時珍膾炙人口的杏林佳話。“華佗在世，扁鵲重生”，不光是對醫者醫術的高度評價，更是對醫生救死扶傷，德高于行的熱情贊頌。

平凡中常常孕育著偉大，普通中時常造就著高尚。古有佘老太君掛帥出征，今有佘家老太太依然每天為病患者減輕痛苦，在她自己手中，已然數不清救活了多少病人;更何況她們一家多代人在不同時間和不同空間，也在救治病人。佛家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說法，而她們一家人，已經勝過了造無數級浮圖的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