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龍
牽牛花,旋花科牽牛屬植物,分布于熱帶和亞熱帶地區。春天播種,夏秋開花,一年生,纏繞草本。牽牛開花,酷似喇叭,品種很多,顏色有藍、緋紅、紫、桃紅,也有混色的。花瓣邊緣的變化較多,是常見的觀賞植物。
我成長在終南山下的平原。父親在外地部隊服役,母親在地里務農。在我考上大學之前,在這小山村,我沒見過火車、飛機,沒見過輪船、潛艇,見不到國家十大名花,也見不到十大名花之下的百名嬌艷之花。相反,能見到的,也就是隨眼可見的牽牛花之類的野花。
牽牛花在沒開花時,到處可見,是人們不屑一顧的雜草。在莊稼地、菜地和果園里,剛出頭兒,就被農民、菜民及果農拔掉,僅僅因為它的成長,纏著農植物比高低,去向太陽公公表功,張開嘴“吹牛”。
到了夏秋時節,它們向世間萬物顯艷擺姿,傲驕地張開大嘴,“小喇叭開始廣播啦,嗒嘀嗒、嗒嘀嗒、嗒嗒嘀嗒嘀”,張揚的宣布,戰勝了被它纏繞的植物—它比它們更美麗。
我認識它—不,在沒有深刻地認識它時,它就是我的生活需要。我要把它和與它一樣沒有毒性的草拔到我的竹籃里,回家喂豬、喂羊、喂牛,曬干用架子車到農場去過磅賣錢,但牽牛花在被我拔過的地方可奇跡般地重生。在我沒有去拔草的地方,到了它們開花的時節,花兒鮮艷地進入我的視野時,我除了后悔沒在它開花之前拔了它,拔了它的根,更是深深地惋惜我為了生活,毀了它的美麗生命。
我臨近花甲之年,財物豐足,每每回到故土,老輩人沒有幾位,發小兒也過世了一半以上,下一代人大部分或上學、或當兵、或打工進了城。許多家門上長時間“鐵將軍”看門,院內和許多耕田荒草叢生。進村到我家,連打招呼的人也沒有碰見,倒是隨地可見的牽牛花,在荒蕪的耕地里,纏攀爬到高處,探頭探腦地向我揮手,向我吹著喇叭,喊著口號“歡迎歡迎,熱烈歡迎”,唱著歌曲“歸來吧,歸來喲,浪跡天涯的游子”。在鄉間馬路的兩邊,最讓我上眼的、喜愛的,是這些站成排夾道歡迎我的,當年一點兒不被我珍惜反而被我毀滅的牽牛花。
我在城市工作、生活。每天醒來,聽著窗外百鳥大合唱,敞開窗戶呼吸清新的空氣,懺悔我前半生的過失,迎著冉冉升起的光芒萬丈的朝陽。我以牽牛花向我所有認識的人問好,同時告訴他們,我還活著,我珍惜生命、熱愛生活。
這牽牛花積極努力地向上攀爬,雖然人們瞧不起它,但它永不趴著、跪著,沒有被風雨摧亡,依然向著朝陽探頭、伸手,多像我們幼小時纏著父母,跌倒了向父母伸手的形象。這不就是在展現不畏艱難、熱愛生命、積極生存的強烈欲望嗎?這何嘗不是在激勵著我們:每天應有積極向上的激情,有旺盛的生命力去面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