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艷芳
(中共蘭州市委黨校,蘭州 730030)
耕地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基本資源和條件。根據《2022中國農業農村發展趨勢報告》,當前我國耕地約為19.2億畝,較第二次全國土地調查的20.3億畝減少了1.1億畝。近年來全國土地撂荒問題較為突出,僅2017年全國耕地撂荒1億畝以上,撂荒率約7%;全國95%的縣域存在耕地撂荒現象,而且撂荒率超過10%的縣域占全國總數的30%以上[1]。
農村撂荒地是“三農”問題的集中表現,黨中央、國務院高度重視耕地保護,先后出臺了一系列嚴格的耕地保護政策及措施[2]。盡管如此,目前一些問題仍然存在,對我國糧食安全構成一定的威脅。因此,我們必須正視土地撂荒以及由此帶來的社會問題,并落實好最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1-2]。
中國歷史是一部農村土地的變遷和發展史,土地和農民是一對孿生兄弟,相互依存并影響著社會發展。1978年改革開放初期,黨和國家順應農村生產力發展要求,調整了農村生產關系,把集體土地和資產分配到農戶,實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即包產到戶,解散了以隊為基礎的生產模式和分配方式,農民自主生產經營,極大地解放了農村生產力,提高了農民生產積極性,糧食生產總量大幅度提升。農民自主經營,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生活質量明顯提高,鄉村面貌大為改善,解決了長期困擾農業發展的體制問題和廣大人民群眾吃飽飯的問題,在我國農村改革中具有里程碑意義。上世紀80年代是農業農村經濟快速發展的10年黃金期。近20年的農村改革,“三農”工作是歷史上最活躍的時期。
隨著社會生產力的進步、農業科學技術的提高、農業耕作技術的突破、城鎮化進程的加快、農民戶籍制度的改革,現有的農村生產力和生產關系出現不相適應的矛盾。尤其是現有以“一家一戶”為基礎的土地使用制度,難以滿足農業生產規模化、集約化、機械化和市場化的需要,傳統農業效益比較低下,土地種植難以保障農民的收入。農村空殼、農業空心等問題日益突出,傳統農業不能養活農民,土地不能提供農民足夠的生活保障,原有的生產方式已不能適應當前生產和發展的需要。主要表現在[3]:大片土地撂荒、青壯年勞動力基本外出打工、種植成本和收益嚴重倒掛、地塊整體較小不適于機械化耕作等等。早期撂荒地主要為城市近郊、山區偏僻的破碎地塊,或氣候條件惡劣、土壤貧瘠、耕作困難的耕地。近年來,糧食主產區優質耕地撂荒面積持續增加。據統計,黃淮海平原農產品主產區的山東有撂荒耕地500多萬畝,撂荒率近5%;長江流域農產品主產區的湖南、湖北和安徽耕地撂荒面積達1300多萬畝。從經濟學角度來看,耕地撂荒是農民對農業比較收益變化的合理應變,但是對于人均耕地不到1.5畝的中國而言,土地是極為稀缺的基本資源,耕地撂荒嚴重影響國家糧食安全(10年糧食進口量翻了近3倍,2017年達1.3億噸),影響全國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已經引起國家層面的高度關注和重視。
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農民普遍遇到農業增產難、農民增收難和農村發展難的“瓶頸”。種地雖然有政府補貼,但是種地不如打工劃算,有大量農民放棄土地進城務工。耕地撂荒是社會發展到新階段多重驅動力綜合作用的結果,尤其是受耕地質量、土壤條件、氣候條件、地形地貌、地塊破碎程度、自然災害、農田配套設施以及土壤污染狀態等多重因素的影響。從收益的角度分析,只有保證從事農業生產的收益與進城務工者的收益基本持平,才有可能將部分有意愿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穩定地留在農村,進而遏制耕地撂荒的趨勢和有效對耕地撂荒問題進行整治。這是農業階段性的陣痛,既要客觀分析,也要理性對待。究其根源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4-6]:
長期的農耕文明影響并占據著農村農業生產生活方式。傳統的家庭生產經營,男耕女織,滿足于自給自足的小康生活;以宗族為紐帶社會關系,是自然經濟時代農村理想的社會構建。市場經濟改變了傳統社會的生產關系,經濟社會的發展,以機械化大生產為主導的工業文明取代傳統的耕作方式,工業化、城市化、信息化促使傳統農業轉型,引領農村生產生活方式發生轉變。農村社會階層流動性增大,耕作的技術革命使農業生產力大幅度提升,教育的普及使農村人口素質提升,非農業人口比例大幅度增長。農業生產工業化,農業產業機構多元化,農村消費市場化,經濟效益持續提高。在國民經濟生產總值中,農業占比較小,但作為基礎性產業,現代科學技術足以支撐現代農業的發展,更多的農民離開了傳統農業生產,享受國家發展進步的成果,是社會發展進步的必然。
現代科學技術的發展,使農業生產力不斷提高,最主要的是在農業勞動力、農業生產資料(土地、水利設施、種子、肥料和農藥等)、農業生產工具以及農業生產技術與方法等發生了質的變化。耕作技術的發展使農業生產所需人力大幅度減少,規模化大生產使單位糧食產量大幅度提高,農業市場化使原有的生產經營模式發生裂變,使農村土地、資本和勞動力三要素有了質的變化。據統計,2018年全國糧食產量達13158億公斤,比1949年增長4.8倍,年均增長2.6%;農業科技進步貢獻率超過58.3%,全國農作物耕種收綜合機械化率超過67%,其中主要糧食作物綜合機械化率超過80%[3]。糧食連年豐收,人均糧食占有量超過世界平均水平。在此背景下,傳統耕作模式和就業觀念已經不能適應社會進步和時代發展要求,分散的土地及農戶占用的土地難以規模化集中耕作,農村土地制度與農業生產力不相適應,制約了現代農業經濟的發展。
1949年全國有5.4億人,其中農村人口占比89.36%,城鎮化率只有17.9%左右。自1996年我國城鎮化水平超過30%后就逐年增長,2011年為51.27%,2018年達到60%,預計到2025年末城鎮常住人口將達到9.34億人。我國城鎮化正處在快速發展階段。由此引發兩個方面問題,一是土地被城市發展占用,農民賴以生存的土地被征用;二是大量農村人口為了生計外出打工,勞務輸出成為農村農民收入的主要來源[1-3]。農業產業弱化,出現誰來種地、如何養老等農村社會問題。
工業化、城市化的進步,必然需要大量的年輕勞動力從事農業以外的工作,農業效益相比較依然低下,非農收入在農民收入構成中比重逐年提高。2014年-2019年,第一產業就業人員占全部就業人員比重下降6.3%,平均每年下降1.05%。2021年全國農民工人月均收入4432元,平均日工資145元。農民收入占比中,工資性收入占70.4%,轉移凈收入占13.7%,財產凈收入占10.3%,家庭經營收入僅占5.6%,工資性收入日益成為農民收入的主渠道,土地不再是農民賴以生存的唯一資源[1-3]。
我國實行嚴格的耕地保護制度,保證18億畝基本農田是紅線。這幾年在高標準農田建設上投入較多,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有相當一部分農田處于偏遠山區,坡度大于25度,在土地修編中調整出局,且有個別地區還人為的加大了這類土地,調換出優質土地用于城市建設。這類土地立地條件差、土地貧瘠、地塊細碎,土地效益較差,土地生產率低。此類土地修建農業基礎設施成本高、投入多、農業效益低、耕作難度大,農民不愿耕種。加之偏遠地區耕種土地的勞動力以老年人為主,傳統的農業耕作后繼乏人,農村人口趨向老齡化。預計到2025年,我國鄉村60歲以上人口占比25.3%,約1.34億人,65歲以上人口比例16.9%,約0.83億人,傳統農業從業人數日益減少。
經濟社會發展進步,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追求高質量生活是農民的愿望。近年來,在城市化過程中小城鎮建設異軍突起,農村公共服務資源向縣城和重點鎮集中。廣大農村在教育、醫療和養老等方面面臨突出的困難和問題,主要表現為[5-6]:一是基礎教育資源落后,山區家庭教育負擔沉重。村級幼兒園和小學撤銷,學齡兒童需到鄉鎮中心學校上學;鄉鎮中心中學生源嚴重不足,老師流失嚴重,教學質量難以保證,致使山區生源集中于縣城學校,縣城中學優秀老師往大城市調動。農村教育資源的缺失,加重了農民的負擔。二是鄉鎮衛生院人員配備不合理,缺少受過專業教育的醫生。醫療衛生制度改革,鄉鎮衛生院主要承擔公共衛生職能,農民的一些基本基礎病要到縣級醫院診療,農民健康保障不到位,無形中加之負擔。三是農村教育和醫療機構人員以“三支一扶”安置性人員為主。多年來,高水平大學的畢業生不愿到農村甚至縣一級學校和醫院就業,農村基本公共服務職能薄弱。有條件的農戶舉家搬遷到縣城和城鎮生活,耕地棄耕,宅院閑置,農民以打工為主業供養孩子在城鎮上學,農村存在因病返貧、因學返貧的風險。
農村撂荒地是社會發展階段性的產物,必須用發展的手段去解決。現代農業的出路就是要走集約化經營之路,就是要通過適度規模化、專業化、機械化和標準化的“四化”生產,實現精耕細作,讓各生產要素一起發揮作用。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鞏固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深化農村土地制度改革,完善承包地三權分置制度。保持土地承包關系穩定并長期不變,第二輪土地承包到期后再延長三十年。”土地是農民賴以生存的基本生產資料,要堅持把維護農民權益作為出發點和落腳點,堅持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不動搖,堅持家庭承包經營不動搖。加快農村承包地確權登記頒證進程,使土地資源變成農民生產的資產,讓農民吃上“定心丸”,更好地行使土地占用、使用、租賃、收益等各項承包權益,讓進城農戶放心流轉土地經營權,促使農村土地資源、勞動力資源優化配置。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鞏固和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要盡快靈活運用現有的農村土地產權制度(即“三權”分置和農地確權頒證),以鄉(鎮)或村為單位,建立農村土地銀行和土地整理以及流轉機構,盤活廣大農村土地,提高土地質量和擴大地塊面積。據陳莎博士研究成果顯示,農戶自耕自種耕地規模不少于30畝、合作組織流轉土地規模不少于100畝,在同等勞動強度下,其收益才能與進城務工的收益相持平。目前超過半數的耕地流轉對象為親戚鄰居和普通農戶,并不具備規模經營性質。要降低流轉成本,改變個體與農民單戶流轉為主的模式,推動農村土地能夠非常便捷地流轉。也可以通過農民自耕自種、種植大戶代耕代種、專業服務組織代管托管等多種方式,引導種植能手、種植大戶和農民合作社、專業農業企業等流轉土地復耕復種。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保耕地不僅要保數量,還要提質量,18億畝耕地必須實至名歸,農田就是農田,而且必須是良田。建設高標準農田是落實耕地保護制度要求的重要抓手,是鞏固和提高糧食生產能力、保障國家糧食安全的關鍵舉措。要嚴格落實《全國高標準農田建設規劃(2021年-2030年)》和《高標準農田建設通則》,堅持資金統籌,落實農業農村獎補,加強各級政府投入,確保高質量農田建設服務現代農業發展需要,為農業高質量發展提高優質土地資源。目前,高標準農田建設需要在適度提高地塊連片的基礎上,培肥地力,提高耕地綜合質量以及預期相配套的機耕道、灌溉系統和所需的農業生產設施,推動“農戶+政府”雙向耕地整治模式,以利于有效規避自然災害等給本就脆弱的農業生產經營帶來的風險。
農村集體經濟是社會主義公有制在農村的重要體現,發展集體經濟是農村產權制度改革的必然選擇,對農業增產、農民增收作用巨大,對縮小城鄉差距、實現鄉村振興都具有重大的戰略意義。要創新農村集體經濟實現形式和運行機制,采取農地租賃、入股等形式轉讓經營權,鼓勵農地向種田大戶和家庭農場流轉,推動農地經營權向集體流轉,由集體統一經營。建立農民新型合作社,培育專業化社會化服務組織,帶動小農戶和現代農業有機銜接。按照公司+農戶的模式,做大做強龍頭企業,帶動扶持農戶,健全完善連農帶農機制。增強集體經濟實力,發揮基層組織作用,團結帶動農民抵御市場風險,增強農業生產能力,實現共同富裕。
發展高效特色農業是農民增收的有效途徑,是農業轉型發展的必由之路,對實現農業經濟可持續發展、推動鄉村振興具有重要意義。按照“一鄉一業、一村一品”的原則和規劃布局,瞄準市場需求種植有穩定效益的經濟作物,按照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需求,大力發展具有地域優勢的特色產業,良種良法集成配套推廣,提升耕地農業產值,延伸農業產業鏈,增加農產品附加值,推動農業一二三產業深度融合發展。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人是決定性因素,人才是關鍵。要吸引一批懂農、愛農的中青年人員回鄉創業,培養一批“田秀才”、“土專家”扎根農村,培育一批有農業情節、有現代農業素養的農業科研隊伍,發揮“頭雁效應”,解決好有人種地和種好地的問題。當下重點要采取特殊優惠的配套政策,吸納優質師范教育、醫療衛生等方面的大學生到農村就業;補齊農村教育醫療等公共服務的短板,解決好農村社會公共服務的后顧之憂,使農民在農村能安下心生產生活。下功夫做好鞏固脫貧成果同鄉村振興的有效銜接,把已經建好的新農村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用起來,讓農村廣大農民享受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成果。
我國是人多地少的國家,人均耕地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1/3。耕地撂荒是對土地資源的極大浪費,對我國糧食安全產生一定的影響。由于城鎮化發展、生產力提高、農村收結構變化、農村老齡化以及新型城鎮化建設等方面的影響,使得我國耕地撂荒現象日趨嚴重,因此需要嚴格落實耕地保護政策,采取有力的保證措施,從根本上改變耕地撂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