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行其道

董洪良

祭日

不必設大壇，香爐

手臂挽著青紗并一臉憂戚

也不必供奉三牲，用香燭

通靈和引路。眼淚

與強顏的歡笑如舊日重現：

這是悲喜交集的人世

逝者的祭日祭辰

生者的煎熬和無邊惶惑

在這一天，可以肅穆莊重

也可以假裝輕松一些

甚至于試著百無禁忌一次——

那些已逝的人或會再次醒來

而人們早已痛死過的心

則可能再痛死一次

墓群

一個個大地的小格子

散落開來，在山頭或低洼處

無序地排列著。有的像生前

干癟癟被人吸干的空袋子

有的則在臉上掛滿嚴霜

等人來哈一口氣，溫暖一下

故鄉

該是一個人的生死平原

或者漩渦，一生都住在里面

耕種，繁衍和走進走出

而不知道該拿出什么

具體呈現日子里的一些陡峭

各行其道

清明雨住。山上游走之人

已經開始慢慢散去

在此之前，有人掩面

有人無限憂傷，去而復返

在墳地或山頭兜圈

各行其道：墓園外停泊的小車

猶如一個個格子

在不停地點火、起步、緩行

和換擋，像塵世的香火之煙

盡管天氣在這天或許宜人

但每個人都懷揣心事，各自忙碌

只是他們未知：這里的

白天，這里的淚雨紛飛

會不會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黑晝

和同樣幽暗的一聲嘆息

大家都互不交集，也不彼此說話

——好像這是人世中立的邊界

不冷不熱，持續保持平衡

但是有些事實無可爭議

在不同的時間和空間領域

有些傷害，仍舊存在

譬如剛剛來過的一些人

他們一走，另一個空間的某些人

就倍感孤單。此刻

他們的虛影一下子跑出來

行在看不見的道上

而人們卻不明原因地回頭

頻繁剎車，以致熄火

而后再次起步，走走停停

去鄉下

只要沒有走到山脊

或者走在那些熟悉的

有著生長、收割

和枯敗的田埂之上

即便有些茂密枝葉和野草

你也沒有回到鄉下——

鄉下，不僅僅代表故鄉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著風吹

有著生活的風暴和漩渦

你不走進去，潛下去

住上幾宿，不體驗下刀耕火種

你就還是過客

或者被籬笆、院舍和里面的

雞鴨戲稱為異鄉人

截句

一個人獨自孤獨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他在人群里一下走散

一個人不愛別人不算什么

可怕的是，愛了一會兒不愛一輩子

誓約包括了謊言

刀鋒會直抵喉嚨——

火中取栗不外如是

你我相逢，而后轉身亦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