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或成為中東轉型的贏家

牛新春

冷戰結束后，中東經歷過一個美國獨霸的時代。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美國是中東安全領域的主導者，留給中國參與的空間很小。美歐企業壟斷中東經濟的上游產業，中國無緣置喙;中國大量進口中東石油，能源安全成為中國中東政策的短板。然而，隨著美國中東戰略的收縮、全球能源轉型和中東經濟改革的步伐加快，中東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綜合性轉型。中國在中東的活動空間驟然擴大，或成為中東轉型的贏家。

在安全領域，近30年來美國在中東實施“大規模直接干預”戰略，中東多數國家也視美國為國家和政權安全的最大變量，幾乎唯美國馬首是瞻。然而，隨著美國中東戰略收縮態勢越來越明顯，特別是2011年美國對埃及穆巴拉克政權垮臺的袖手旁觀、2021年不顧后果地撤出阿富汗，中東盟友們深刻體會到“美國靠不住了”。于是，地區相關國家紛紛在大國間“兩面下注”甚至是“多面下注”，中國、俄羅斯和歐洲的伸展空間顯著擴大。

2021年9月1日，以色列海法新港舉行開港儀式。這個港口由中國上海港務集團承建，工程歷時六年，耗資17億美元，上述集團享有25年特許經營權。該港口建造過程中美國多次警告以色列，稱中國可能借此損害美國的安全利益。這一度成為美以關系中的一個難題。2021年11月19日美國《華爾街日報》報道稱，中國正在阿聯酋首都阿布扎比以北約50英里處的一個港口秘密建造軍事設施，但中阿雙方均予以否認。同年12月23日美國CNN又爆料說，中國正在幫助沙特制造彈道導彈，中沙雙方也無明確回應。雖然這些報道目前還真假難辨，卻真實地反映出美國對中國的擔憂。

在經濟領域，美歐曾長期壟斷中東的高端市場，特別是能源領域的上游產業。然而，因不看好油氣市場前景，近來歐美公司紛紛撤資。2018年以來，埃克森美孚、雪佛龍、英國石油、殼牌、道達爾和埃尼集團等美歐跨國石油公司已經出售了281億美元的資產，并且還計劃進一步處置300億美元的資產，整個行業的待售資產高達1400億美元。2021年石油天然氣上游投資約為3150億美元，比前一年減少30%，比2014年峰值低60%。根據歐洲委員會2050年碳中和規劃，歐洲投資銀行從2021年開始不再投資石化能源產業。而在近幾年，中國對中東的投資卻逆勢上揚，2010年中國占中東外國直接投資存量的2.4%，2019年上升到5%;2010年中國占中東外國直接投資流量3.3%，2019年更上升到10.1%。

在能源領域，中東油氣對美歐的依賴持續下降，對中國的依賴大幅攀升。2010年中國占中東原油出口的3.9%，2019年躍升到31.2%。2020年，亞洲占沙特原油出口77%，其中中國一國就占26%，歐洲、美洲所有國家總共占19%。天然氣方面，卡塔爾天然氣70%銷往亞洲。在中東國家翹首以盼的新能源領域，中國擁有目前全球最大的產能，在太陽能、風能的生產和使用方面都處于全球領先地位。2009年以來中國投資可再生能源9000億美元，是美國的兩倍。在傳統能源領域，當中國成為最大買家時，市場從賣方市場變成了買方市場，對中國有利;在新能源領域，當市場需要產能和投資時，中國恰恰是最大的產能國、投資國，位置也相當有利。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中東產油國近來在改善對華關系上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熱情，在石油人民幣、上游油氣資產、長期大宗供油合同等領域均持開放態度。

拜登上臺后高調宣布“美國回來了”，但中東國家看到的卻是“美國要走了”，相關國家重新尋求合作伙伴、平衡美國影響力下降就成為必然選擇。從最近兩年美國的全球戰略態勢看，中東明顯偏離美國軌道、整體上向中國移動。在該地區，無論是美國的盟友還是對手都在“向東看”。阿聯酋大學政治學教授阿卜杜卡勒克·阿卜杜拉說，海灣國家對美國的信任流失，中國的影響越來越大，美國的影響越來越弱，這不僅體現在經濟領域，而且還反映在政治、軍事和戰略等各個方面，美國對此毫無辦法。

從客觀上看，中國正在中東面臨前所未有的機遇，中國中東政策的走向取決于中國的意愿和決心，取決于中國對成本與利益的權衡。伴隨著中東綜合性大轉型，中國有必要重新思考中東的重要性、中國的利益以及愿意投入的資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