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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炸豆腐……”
臘八節的童謠剛唱起來,家鄉就有了年的味道。賣糖果的、賣瓜子的、賣對聯的,占滿了道路兩旁。“鹵水豆腐嘞……”一聲渾厚的男高音過后,母親說:“老宗頭的鹵水豆腐終于又開賣了,年來了!”
老宗頭是村里的豆腐把式,據說家族四代都靠做豆腐謀生,到他這里已是第五代。他做的豆腐還是用鹵水點制而成,
瓷實而不生硬,淡黃而不發白,關鍵是怎么炒都不碎,而且都自帶香氣。只是近十來年,老宗頭變得有點怪,做豆腐只用本地黃豆,且總是完全曬干、揀凈后,才開始做,一來二往就到了臘月,且只做一個月。用他的話說,做豆腐是良心活兒,要的是好味道,不是掙多少錢,祖輩的手藝和招牌不能在我手里砸了。
物以稀為貴。所以,每到臘月,聽到老宗頭一聲吆喝,鄉親們都會趕緊去搶,滿足一下等待一年的味蕾,且一下子都會買許多,蒸著吃、炒著吃、炸著吃,總之吃不厭。
“老宗頭的豆腐,啥時候也吃不煩,走時你也帶點。”說話間,母親剛買回來豆腐,笑容滿面。
聞著老宗頭豆腐的香味,我的思緒回到了小時候。
記憶中,小時候,進了臘月家家戶戶都會做豆腐。前一天,父親會早早去豆腐坊排號,母親則早早準備好黃豆,仔細揀出雜物,然后用水泡上。第二天一大早,父親再把泡好的黃豆拉到豆腐坊。
做豆腐第一項工藝是洗豆子,主要是用笊籬把泡好的豆子再撈一下,確保沒有雜質。第二項工藝是磨豆子,是石碾把豆子磨成豆漿,豆漿流出后,還需要用籮過濾出豆腐渣。
第三項工藝是熬豆漿,是我記憶最深的。因為熬豆漿需要燒很多柴火。我和小伙伴們就擔當起了找柴、抱柴、燒火的重任。雖然我們很累,但總會因為點不著火、四處冒煙挨訓,只能眼巴巴看著大人燒火。大人就是不一樣。一會兒工夫,火苗子就蹭蹭直竄,鍋里的豆漿慢慢沸騰起來。
第四項工藝是做豆腐的重點:點鹵水。人常說,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還真是這么回事。點鹵水確實是個技術活:點過了,豆腐出的少;點少了,豆腐就太嫩了,拾不起來。只有點的恰到好處,做出的豆腐才又多又柔軟。所以,點豆腐時,主顧都會特別上心,總是找豆腐坊有名的師傅來點,偶爾也會敬上一包煙,希望點好。
點完鹵水,豆漿就凝成了塊。最后一項工藝,是把凝成塊的豆腐倒進專用木器具里,用粗布單子包好,壓上石頭。
大約2 h后,等木器具里的水流干凈了,一鍋豆腐就算做成了。
熱騰騰的豆腐掀開時,滿院頓時彌漫著豆腐香。那是我和小伙伴們最高興的時候。因為無論哪家做豆腐,這時都不會吝嗇幾塊豆腐,我們會趁機吃上一兩塊熱騰騰的豆腐。那滋味,香噴噴中帶著絲絲豆香,令人終生難忘。有時,我們還能賺到點豆腐渣,拿回去讓母親配點蔥花炒著吃,或者腌著吃,也是那個年代很好的美食。這種與做豆腐有關的日子,會從臘月初一直持續到臘月二十五六,那是我兒時最愜意的事。
“想啥呢?”母親一句話,把我從兒時思緒中拉回,屋子里早已彌漫起了久違的鹵水豆腐香味,我迫不及待地吃上幾塊豆腐,真痛快!
原來,老宗頭的豆腐,不僅傳承著祖輩工藝,更緊拴著遠方游子的心。小小豆腐,蘊含著匠人心,更牽著鄉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