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竊記

○牛 子（山東）

睡夢里，大劉被老婆小花捅到腚上的腳趾頭弄醒了。

“你干什么！”大劉沒好氣。

“你忘了今天打藥了？還不趕快起來抽水！”

大劉咯噔一下，還真忘了。大劉今天要給自家蘋果樹打藥。他趕緊穿衣下炕。來到車庫邊去開大鐵門，卻發現門虛掩著，里面空空如也，哪有三輪車的影子！大林的頭“嗡”地就大了。三輪車被偷了！

大劉張開嘴剛想喊叫，“啊”了半截，咽了回去。他現在不能讓老婆知道，她要是知道了，一準大呼小叫，村人皆知。他背剪雙手，向不遠處老柳的修車鋪走去。

小花出來生火做飯，看見門口沒有三輪車，車庫的門大開著，好一會工夫，大劉才從外面逛蕩進來。

“你把三輪車開哪去了？”小花問，“不打藥了？”

“不打了，三輪車壞了，開到老柳那修了。”大劉無精打采，嘣出三句話。

小花嘟囔道：“早不壞晚不壞，要打藥了它壞了。”

電話響了，大劉掏出手機，是“人生如戲”發來了視頻通話。

手機屏幕上的男人，三十五六歲的樣子，盯著大劉：“哥，有空嗎？兄弟有點急事，開三輪車來一下。”

大劉一鎖眉頭：“三輪車沒……”他剛想說沒有了，趕緊打住，問，“你有什么事？三輪車壞了，我騎摩托車過去吧？”

“哦，那不用了哥，你忙吧。”“人生如戲”掛了視頻通話。

大劉搖頭，嘆口氣。

“人生如戲”是大劉在果農微信群結識的網友，真名周正道。去年秋天，周正道邀請大劉去他的果園指導指導。熱心腸的大劉來到他家的果園一看，果樹七零八落，殘枝葉敗。大劉笑笑想，看來這家伙的心思不在蘋果園上。

挖窩、定植、澆水、培土，栽樹對大劉是小菜一碟，關鍵是日后的管理。大劉說：“從小樹苗起就要好好管理，有了健壯的樹體，才有可能長出好的蘋果來。可不能像你那些老樹，樹體太差了，哪會有好的收成？”周正道小兩口一個勁點頭：“放心把大哥，俺們一定好好管理。”

栽完了樹苗，小兩口說什么也要他留下吃飯。大劉堅決推辭，發動起三輪車就要走，一不留神，撞到了路邊的電線桿上，車頭擋風板掉了巴掌大一塊油漆。這可是新車呀！大劉一口一個沒事沒事，為化解小兩口的尷尬，只得去吃飯了。

周正道讓我去干什么呢，非要開著三輪車去？大劉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兩三天后的早上，小花剛出門就閃身回來了，手持燒火棍來到炕邊，照著大劉腚上不輕不重一燒火棍。她是一有事，就拿大劉的屁股說事。“今兒還不打藥嗎？”

“打打打！”大劉忽地爬起來，旋即又躺下：“打什么打！沒有三輪車拿手潑呀？三輪車去修了你不知道啊？”

小花說：“人家老柳都把三輪車送來了，在門口呢！”

大劉忽地爬起來，瞪著小花：“你說什么？”

看到大劉如此吃驚的樣子，小花倒覺得奇怪了：“老柳不就是順手送過來了嗎，還不是知道咱等著用。”

本機制動管減壓，平均管、作用管增壓，機車制動缸充風產生制動作用。補機接收制動管壓力減少的變化，通過DBTV模塊停止制動管給輔助風缸充風，并將輔助風缸的風壓傳送到16TV作用管；補機接收平均管壓力增高的變化，通過BCCP給制動缸充風，補機制動

大劉急急地穿衣下炕，鞋都來不及提，趿拉著三步兩步奔向大門。

三輪車悄無聲息地立在大門口。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等待大人的批評；又像一個迷途知返的浪子，回家了。

大劉嘴里“滋滋”地倒吸著驚訝的冷氣，皺眉撓頭。

秋天到了，周正道給大林發來微信：誠邀哥嫂，光顧寒舍，不來不行（有要事），一定要來（喝羊肉湯）。多謝大哥無私的幫助。

小花不去，大劉一個人如約而至。喝得面紅耳赤的周正道吩咐媳婦去給買煙，炕上只剩周劉二人。

周正道說：“哥，你知道你幫我種的那一百二十棵2001蘋果樹，今年賣了多少錢？”他手指頭比畫出個六來說，“六萬！去了化肥農藥純剩六萬！哥，沒去你的工夫錢。”

大劉笑了笑，說，“這就是你說的要事？”

周正道壓低了嗓門：“哥的三輪車是不是被人偷了？沒過幾天車又給送回去了？”

大劉詫異道：“你怎么知道？這事連我老婆都不知道！”

接下來周正道的一句話，差點讓大劉驚掉下巴：“哥，是我干的。”

大劉的眼睛瞪得像牛眼。

“噓！”周正道比畫著讓他別喊：“哥，那時候我窮啊，不怕你笑話，那一百二十棵蘋果樹苗的錢都是借的。”大劉心說，看你那些半死不活的蘋果樹，不窮才怪呢。

大劉說，“你窮也不能去偷我的車呀。你這不是忘恩負義嗎？賊不發家，越偷越窮，你不知道這個道理呀？”又一想，不對呀，他也沒去過我家，不知我住哪，就算看上了我的新車，怎么找到的？

“哥，別說了，我恨不有個地洞鉆進去。不是惦記你的新車才去的，是巧合呀！這么久了我一直沒說，可不說我心里難受啊。哥是弟弟的恩人。哥，兄弟我以前游手好閑不假，可我真不是賊啊，偷你的車是唯一的一次，而且還是張……叫的我。哥，我答應他不說出他來，你也別問他是誰了。”

“那怎么又送回去了？”大劉問。

“哥，你忘了你的車前擋風板在我地頭的電線桿上碰掉了漆？”周正道說。

盡管后來大劉將這塊掉漆的地方刷上了和原來一樣的藍漆，可是還是能看出修補的痕跡。

“我們是夜里兩點多鐘到的你們村，在村頭路邊隨便打開了一個門，偷了輛車開走了。天亮了我看著這輛車很面熟，問張這個村是什么村？他說出了你們村的名字。我心想壞了，再仔細去看那塊補油漆的地方，這不就是哥您的車嘛……”

大劉住在村西頭，緊靠一條鄉間公路。那個時候村頭還沒安監控設備。

“所以你和我視頻通話，證實一下？”大劉說。

周正道點頭。

“所以又偷偷送回去了？姓張的答應嗎？”

“他不敢不聽我的。”周正道滋溜喝了一口酒說。

“送回去干嗎，一倒手，你們一人能分好幾千呢。你那么缺錢！”大劉借著酒勁譏笑道。

“哥，別說了。我缺錢可不能缺德呀！哥有恩于我。”

“有啥恩，不就是幫你栽了幾棵樹苗嗎？不值一提！”大劉也滋溜喝了一口酒說。

周正道說：“哥的恩情不僅是讓我擺脫了貧困，還挽救了我的人生。”

“這可有點兒大了。”大劉擺手笑道。

周正道一本正經說：“一點不大！哥你想，多虧偷的是你的車，否則，我可完蛋了。”

大劉不解地盯著周正道。

周正道說：“假如是別人的車，我們肯定不會送回去。這次破案了，手銬是肯定戴上了，我不完了嗎？沒破案，錢花完一定會有下一次，甚至再下一次，‘進去’是遲早的事。新賬舊賬一起算，這不更完蛋了嗎？”

大劉仔細一想，還真是，天網恢恢呀。僥幸養賊，僥幸害賊。

正說著，周正道的媳婦買煙回來了。周正道趕緊做個閉嘴的手勢：這事她不知道！然后舉起酒杯：“哥，這杯敬你，帶兄弟脫貧致富！”

兩只酒杯重重碰在一起，大劉說：“脫貧致富……靠自己，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