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首詩
——懷念我們敬愛的父親

王琦 山花

1

一首詩，寫了一輩子

從一個小山村，寫到中南海

從一個農民，寫到一個公民

零點四十分，當你加完最后一個標點

天涯風雪

為燕山蓋上那塊白布

2

白色的大地

溝壑與曲折，在你的人生中走遠

那時你還不是我們的父親

從一條山路、一只松油燈開始

沒人看見那些尚未發育的眼淚

具體的流向

劉章沒有看見，大山也沒有看見

3

走出深山的少年，我們的父親

在一個連草都不長的年代

詩是可以充饑的

你比晚熟的高粱更早看見了收獲

那是一所早熟的高中

和一個早熟的中文系

一本短詩集

唱一唱農村

一個鄉下的孩子

一個失去雙親的孩子

全部的親人只剩下鉛筆

4

一首詩，那么執著，寫到中年

該省略的省略了

比如五七干校，比如大煉鋼鐵

比如從保定到承德

那一大段需要跳躍的

愛的路程

這期間我們相繼出生

你也回到故鄉

5

你屬于燕山，巍峨的父親

你沒有華麗，也缺少形容詞

你在燕山的懷抱里

濃縮了春的饋贈

那一行行腳印

是真誠、善良、拙樸

是熱愛

那沉默的、無言的溫度

王琦與何理先生

那烈日下滾燙的石頭

6

一首詩的高度

或許只有一行：清貧、風骨、忍受

一個人的春夏秋冬

或許只有七十二個

當漫天飛舞的大雪

把清白還給了這首詩

你肯定有些意外，來不及說點什么

7

為香妃戴上珍珠項鏈

為山緣躲進山的背影

灤河無語，在品讀

大地沉寂，默默分享……

8

父親，這首詩的題目叫國風好嗎？

大學的序，中庸的禮

詩、書，左傳

你已經改掉了他們中的病句

樂觀，豁達，從容，不爭

不善言談的你

只在國風中才有行云流水

9

最后一首詩

漫天大雪，那些撕碎了的紙屑

紛紛揚揚

品德啊品德

父親，這是一首只能默誦的詩

您的兒女，還有那么多人

眼含淚水

往天上看，每一個人都能讀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