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昊,馬麗君
豐裕的自然資源能夠促進經濟發展,但也會產生明顯的資源依賴傾向,抑制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積累水平,這不僅弱化了當前綠色經濟發展水平,而且還造成了惡性循環。為突破經濟發展與環境資源損耗間此消彼長的“怪圈”,綠色技術創新將成為重要的銜接工具。而數字經濟實現了傳統產業價值鏈的非物質化轉型,包含著大量的綠色成分,有著明顯的綠色技術創新特征和發展潛力。數字經濟可以轉換廠商經營環境、賦能生產效率與人力資本積累,一方面可以彌補資源依賴造成的綠色經濟發展水平損失,另一方面可以轉變廠商使用自然資源的路徑與偏好,激活自然資源潛在的創新要素屬性。但是,數字經濟發展如果過度局限于“產業末端”的模式創新,反而會進一步加劇資源依賴傾向。那么我國當前數字經濟發展究竟能否轉變廠商資源依賴傾向?其對綠色經濟發展究竟如何?此外,數字經濟發展突破了區域間信息壁壘,加強了空間關聯性,其產生的綠色效益和受到的制約作用是否存在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對上述問題開展理論和實證研究可以抓住實現數字化與綠色化協同創新發展的關鍵要素,為打破資源詛咒,進而促進區域間綠色協同發展提供理論和實踐支撐。
國內外學者有關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影響效應研究可以體現為三方面,一是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實現了數據對傳統要素的有效替代,進而可以通過技術創新、優化產業結構、提高政府和公眾參與環保事業積極性等方式緩解環境污染問題。劉鵬程和劉杰(2020)認為信息化能通過技術進步、人口集聚以及產業結構機制有效地緩解城市環境污染問題。解春艷等(2017)認為互聯網可以通過政府環境規制、環境監測技術、公眾環保活動參與度以及環保產業發展四項機制減少環境污染。二是認為由于數字經濟發展會刺激能源需求進而導致加劇環境污染,致使其帶來的凈效益較低。李壽國和宋寶東(2019)研究認為互聯網的發展既會直接帶來更多的能源需求,又會間接推動經濟發展刺激能源需求進而導致人均碳排放增加,但互聯網發展會使能源使用效率和技術創新水平提升,由此帶來的正向效應將完全消化可能產生的負面效應,進而有利于緩解環境污染問題。Moyer&Hughes(2012)則認為ICT(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 Technology)技術主要通過降低能源強度和促進可再生能源生產減少碳排放,但也會因碳基能源需求減少而導致相關能源價格下降,對可再生能源市場需求產生不利沖擊,致使其所帶來的凈效益有限。三是認為數字經濟發展引致能源需求增長所產生的回彈效應將超出其帶來的正向效應,導致更為嚴重的環境污染。一方面,數字設備和基礎設施的應用直接提升了對能源需求。王雷等(2013)通過計算發現:ICT產業價值鏈加劇了環境污染和碳排放足跡。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不僅會通過引致的經濟增長對ICT技術產生更多需求,而且ICT技術在打破技術壁壘的同時也會增加資源可獲得性,進一步加劇資源損耗。Peng(2013)認為ICT產業屬于能源密集型行業,ICT設備的生產、應用離不開能源損耗,而且ICT技術為傳統產業和居民消費帶來紅利的同時也會引致市場主體對更高性能ICT產品的需求,進而加劇碳排放和環境污染。
綜上可知,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負面效應主要源于數字設備和基礎設施直接帶來的資源消費和賦能經濟增長所間接引致的資源消費需求,而兩類負面效應皆源于數字經濟的發展無法與資源投入解耦。資源依賴程度較高的經濟發展模式會擠出人力資本和物質資本,抑制創新動力,進而導致經濟增長滯緩(趙康杰,2014)。那么如何降低數字經濟發展模式的資源依賴度,進而擺脫和弱化“資源詛咒”的負面影響?萬建香和汪壽陽(2016)實證研究表明:社會資本的加速積累可以引導更多勞動力流入技術創新部門,激發技術創新動力,弱化資源依賴對技術創新的擠出效應。然而,不同種類的能源偏向型技術進步將對綠色增長轉型產生差異化的影響效應。何小鋼和王自力(2015)通過實證研究發現:資本密集型行業的能源依賴程度較高,能源集約化轉型成本高,技術創新偏向于能源消耗型技術進步,而技術和設備型輕化產業能源依賴度較低,技術創新更偏向于能源節約型技術進步。因此,張華等(2015)提出要實現能源節約型技術進步,就必須加強其余要素對能源的替代作用,而價格機制是影響要素間替代關系的主要原因。如果數字化技術提高了單位資源的邊際產出價值,反而會提高資源價格,抑制資源依賴,增加市場主體對人力資本和技術創新的投入偏好。反之,則會加劇資源依賴,抑制數字經濟潛在的“綠色效益”。
數字經濟以大數據、信息技術為發展基礎,具有跨界共享、互聯互通的特性,因而較傳統技術與產業能夠更好地突破固有的地理距離限制,所以一個地區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對關聯地區產生更為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張旭亮等(2017)通過實證檢驗得出互聯網發展能夠打破地理距離約束,加快區域間要素匹配與整合,實現鄰近地區的高質量創新和產業結構變遷,有利于推動區域協調發展。張俊英等(2019)通過建立空間杜賓模型檢驗得出電子商務發展降低了區域間交易成本,具有明顯的空間關聯性,而且隨著地區間地理距離越遠,空間關聯性越薄弱,電子商務在發達地區與非發達地區間建立了信息傳遞機制,能夠促進技術共享與產業集聚。解春艷等(2017)實證分析得出互聯網技術進步和環境污染皆存在空間溢出效應,互聯網發展可以通過信息共享提高環境治理能力、居民環保意識以及發展環境友好型技術減少環境污染。
依據上述文獻梳理,本文發現數字經濟發展能否有利于推動綠色經濟發展尚未得出統一結論。認為數字經濟發展是否會產生自然資源的消費偏向決定了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水平的具體影響效應,數字經濟的發展起源于數字設備和基礎設施的引入和使用,其應用模式決定了廠商對自然資源的依賴程度。如果數字經濟發展降低了知識、技能和先進設備與應用模式的獲取成本和使用效率,那么數字經濟可以增強廠商對知識、技能以及先進資本的使用偏好,繼而降低對自然資源的使用偏好。此時,自然資源的使用是服務于知識、技能和先進設備與應用模式的生產和積累,能夠有利于促進綠色經濟發展水平。然而,如果數字經濟發展提高了自然資源獲取能力、降低了自然資源獲取成本,那么數字經濟便會增加廠商的資源依賴程度。對于上述機理本文將通過理論和實證分析加以驗證。
數字經濟的發展為突破資源詛咒提供了機遇,這主要體現為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本文將其分為替代效應和增值效應兩類:第一,替代效應。數字經濟發展將廠商的經營環境轉入“云端”,直接減少了價值鏈中無效、冗雜的物理運作環節,降低了企業運行各環節的資源依賴程度。第二,增值效應。數字設備和數字化應用模式的引入和更新為技術創新、知識擴散提供了高效且普惠的運作機制,極大地降低了企業生產與研發人員開展技術創新和獲取專業化知識、技能所需要支付的邊際成本。此時,廠商使用高技能勞動力、投入先進設備、先進生產和研發模式的邊際產出水平明顯提升,數字化轉型能夠使企業的核心生產要素由過度依賴于自然資源消耗的資本和勞動力投入轉為先進設備、應用模式與知識、技能投入,這有利于轉型企業持續提高價值鏈的綠色附加值。此時,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呈現明顯的“互補性資產特征”,即數字化轉型使自然資源并非僅作為生產要素以其規模和價格優勢實現經濟增長,而是更好地服務于創新要素的生產和品質提升,實現綠色經濟發展水平的可持續提升。
然而,數字經濟的發展也會產生明顯的“回彈效應”,過度重視產業末端環節的數字化轉型,反而會進一步賦能數字技術在自然資源信息獲取和掠奪方面的應用能力。從廠商角度看,自然資源豐裕程度逐步提升,自然資源供給曲線逐步向右下方移動,降低了自然資源交易市場的均衡價格,如果政府部門并未考慮自然資源消費所產生的環境外部性問題,這將使得企業生產更加依賴于自然資源消費,進一步擠出研發資本和技能要素使用偏好,弱化綠色經濟發展水平。此時,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呈現明顯的“互斥性資產特征”,即數字經濟發展提高了自然資源的豐裕程度,降低了自然資源要素的市場價格,反而鞏固了自然資源作為核心生產要素的地位,增加了資源依賴性。
那么,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究竟呈現何種資產特征關系?需要從實證角度進一步分析,當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回歸系數顯著為正時,說明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明顯。當數字經濟與資源依賴交互項對綠色經濟發展的回歸系數為正,說明自然資源與數字經濟呈現明顯的“互補性資產特征”,自然資源的采集能夠助力創新要素的積累,進一步賦能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反之則為弱化。
結合既有文獻和上述理論分析,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假設1:數字經濟發展有利于提高綠色經濟發展水平且該影響存在明顯的正向空間溢出效應。
假設2:依賴于“產業末端”擴張的數字經濟發展模式會加劇資源依賴傾向,進而弱化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且該影響存在明顯的負向空間溢出效應。
假設3:提高資源價格可以增強其他要素對資源需求的替代效應,將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互斥性資產”關系轉型為“互補性資產”關系,進而賦能綠色經濟發展。
本文使用空間計量模型對上述經濟關系進行系統估計,將空間計量模型分為空間自相關模型(Spatial Autoregressive Model,簡稱SAR)與空間誤差模型(Spatial Error Model,簡稱SEM)兩種形式。模型分別如下所示:

其中,式(1)和式(2)分別為空間自相關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W是空間權重矩陣,主要為地理距離矩陣和鄰近矩陣,依據30個省際間地理距離和相鄰情況進行分別賦值;θ為空間誤差系數,ρ為空間自回歸系數;μ和ε皆表示隨機誤差項;同時,為消除異方差的影響,對所有變量進行取對數處理。lnggdp是被解釋變量,表示表示人均綠色GDP的對數形式;lndige是核心解釋變量,表示數字經濟水平的對數形式;lncontrol表示控制變量的對數形式;j表示第j個控制變量,i表示第i(i=1,2,3,…,30)省份,t表示年份(j=2011,2012,…,2018)。
1.核心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水平(dige),綜合數字經濟概念和學者構建的指標體系,本文認為互聯網和ICT產業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載體和依托,同時數字普惠金融和ICT技術的產出水平的變化是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體現。基于此,借鑒李宗顯和楊千帆(2021)、趙濤等(2020)的做法構建一致的數字經濟發展綜合指數,并用改進的熵值法進行賦權。
2.被解釋變量
綠色經濟發展水平(ggdp),1993年聯合國和世界銀行就明確提出綜合環境與經濟核算體系(SEEA)來測算綠色GDP,具體公式為:綠色GDP=傳統GDP-環境污染造成的經濟損失-資源耗減價值。參考黃虹和許祺(2017)提出的SEEA法減去能源損耗和環境污染損失,來彌補傳統GDP中忽略生態成本的缺陷。相關數據選取借鑒了姜琪和王越(2020)、蔡文伯等(2020)的做法,其中環境污染造成的經濟損失,采用三廢產出量與相應污染損失價值的乘積衡量,污染損失價值數據來源于《中國綠色國民經濟核算研究報告2004》,同時借鑒蔡文伯等(2020)的做法,按照CPI指數調整了各污染物的污染損失價值,最后本文選用的綠色經濟發展水平消除了人口因素的影響,選用人均綠色GDP表示。
3.控制變量
(1)財政干預程度(lnfs),選取一般預算支出與GDP的比值加以表示。
(2)外貿依存度(lnopen),采用經過年平均匯率折算的經營單位所在地進出口總額與GDP的比值衡量。
(3)市場化程度(lnmkt),選取按登記注冊類型劃分的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與國有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的差額計算出市場化投資總額并計算出市場化投資總額占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比重來衡量。
(4)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lndus),選取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值表示。
(5)交通基礎設施(lntraffic),選用公路里程數與省域面積的比值表示。
(6)受教育水平(lnedu),選用每十萬人中高等院校在校生人數表示。
4.調節變量
(1)資源依賴度(lnnature),借鑒徐盈之和顧沛(2019)的做法,選取按行業分固定資產投資中采礦業固定資產投資額與固定資產總投資的比值來衡量本地區自然資源稟賦水平和資源依賴程度。
(2)資源價格(lnprice),由于當前沒有完整的資源價格水平,而能源是自然資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借鑒龔新蜀等(2018)的做法,使用燃料類商品零售價格指數表征資源價格,并以2010年為基期進行折算;
考慮到我國當前各省份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是從2011年開始統計,且三廢(廢水、廢氣和一般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數據僅更新到2018年,為保證數據真實性和實證結果的有效性,選用2011—2018年我國30個省際面板數據進行研究(西藏及港澳臺除外),原始數據分別來源于《北京大學數字普惠金融第三期(2011—2020)》、國家統計局分省年度數據、CSMER數據庫、《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上述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所示:

表1 描述性統計
在進行空間計量模型估計之前,必須就數字經濟水平、人均綠色GDP水平的空間相關性進行檢驗。采用莫蘭指數法對2011—2018年上述變量的空間溢出效應進行檢驗,檢驗結果見表2。在地理距離矩陣和鄰接矩陣下,2011—2018年我國數字經濟水平、人均綠色GDP的Moran’s I值皆為正且至少通過了10%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表明我國各省份數字經濟水平、人均GDP整體上呈現顯著的空間集聚效應現象。

表2 Moran’s I指數統計
在驗證變量存在空間相關性后,還需就空間計量模型是選擇SAR模型還是SEM模型進行檢驗。為此,按照Anselin&Florax(1995)提出的判別標準,首先比較不同模型下LMLAG和LMERR的顯著性檢驗結果,如果二者同時通過顯著性檢驗再比較相應模型的R-LMLAG與RLMERR的顯著性大小,顯著性水平更高的模型其估計效率更高。在此原則下,經檢驗后選擇SAR模型進行空間計量分析。
表3列(1)為數字對綠色經濟發展影響的雙向固定效應模型估計結果,結果顯示:數字經濟的回歸系數在5%水平上顯著為正,表明數字經濟水平提升有利于促進綠色經濟發展。同時,為檢驗資源依賴對數字經濟“綠色效益”的制約作用,本文在列(1)的基礎上引入資源依賴度以及資源依賴度與數字經濟的交乘項,結果如表3列(2)所示:資源依賴度和數字經濟的交乘項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資源依賴度在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影響路徑中起到了負向調節作用,一方面說明資源依賴嚴重制約了數字經濟發展所產生的“綠色效益”,另一方面也說明數字經濟與采集的自然資源間存在明顯的“互斥性資產”關系。我國數字技術研發周期長、配套人力資本水平較低、成果轉換率不高,而廠商更加注重生產和研發模式的穩定性,產業末端的創新更為方便而且可以直接銷售獲取短期收益,因而更受廠商青睞。近年來,我國逐步重視綠色經濟轉型并對環境規制、綠色稅收制度進行不斷完善,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所產生的外部成本將逐步內部化為市場價格,不同力度的環境管制行為將對市場主體的資源依賴度產生不同的抑制作用。為比較不同環境管制力度對資源依賴負面影響的弱化作用,選用車船稅、資源稅、城市維護建設稅、耕地占用稅、土地使用稅及排污費等6種稅收之和衡量環境稅收總額,同時為消除區域間經濟發展差異的影響,將環境稅收總額占稅收收入總額的比重作為環境稅收政策征收力度,以反映不同區域的資源獲取成本。基于此,將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影響效應分別劃分為資源獲取成本較低區、資源獲取成本適中區以及資源獲取成本較高區三類,具體實證結果如表3列(3)—(5)所示:處于資源獲取成本較低區的數字經濟水平回歸系數為負且未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說明處于資源獲取成本較低區的數字經濟發展對綠色經濟發展產生出抑制作用。而處于資源獲取成本適中區和資源獲取成本較高區的數字經濟發展皆顯著為正,且通過比較回歸系數大小發現,處于資源獲取成本較高區的數字經濟發展所產生的“綠色效益”明顯不如資源獲取成本適中區。本文認為:一是由于自然資源的消費行為存在明顯的外部性,由于資源消費成本未納入價格機制中,相較于其他要素,廠商對自然資源消費的偏好程度會明顯增強。二是過高的資源獲取成本反而會對企業的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投入資金產生擠出效應,抑制技術創新效能,不利于資源使用效率的提升,這反而弱化了其他要素對資源的替代作用,而且弱勢群體面臨的擠出效應會更加明顯。

表3 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影響效應的非空間面板估計結果
本文首先基于地理距離矩陣構建空間計量模型進行實證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由于模型中Hausman檢驗皆表明所列方程皆適用于固定效應模型,因此在表4中列示了固定效應的估計結果,同時考慮到綠色經濟發展受到時間趨勢項的影響,模型中控制了個體和時間固定效應。但是為檢驗本文估計結果的穩健性,本文在表4中同時列示了SAR模型和SEM的估計結果。
1.基準回歸模型實證分析
表4報告了數字經濟對人均綠色GDP的主效應、直接效應與間接效應的SAR和SEM估計結果。從估計結果來看,表4列(1)和列(2)中的空間自回歸系數(spatial rho)和空間自相關系數(lambda)的估計結果皆為正且通過了1%顯著性檢驗水平,這表明綠色經濟發展水平存在明顯的空間正相關性,即關聯地區綠色經濟發展水平越高,有利于本地區綠色經濟發展,而且區域間地理距離越近,這種空間關聯性就會越強。對比兩列中數字經濟水平對綠色經濟發展水平的回歸系數,發現無論是SAR還是SEM模型主效應中數字經濟水平的回歸系數大小、方向以及顯著水平差異性不大,表明模型回歸結論具有穩健性。為進一步檢驗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發現SAR模型中數字經濟回歸系數的結果表明數字經濟水平無論是在直接效應還是間接效應中皆呈現與主效應一致的結果,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中數字經濟水平皆在1%水平上顯著為正,這表明本地區數字經濟水平的提升不僅能夠助力本地區綠色經濟發展,而且有利于推動關聯地區綠色經濟發展,而且區域間地理距離越近,這種空間溢出效應就會越強,故研究假設1成立。空間距離越近,企業間能夠享受到的物流效率和交通便利程度越高,無論是產業升級、技術創新還是人力資本積累所產生綠色溢出效應都將更為明顯,因此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具有明顯的正向空間溢出性,且空間距離越近溢出效應越強。

表4 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影響效應的空間面板估計結果

續表4
2.數字經濟、資源依賴及綠色經濟發展間邏輯關系檢驗
為驗證中國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關系是“互補性資產”還是“互斥性資產”,在原有空間計量模型基礎上引入資源依賴度以及其與數字經濟的交乘項,構建調節效應模型以考察該問題,回歸結果見表4列(3)—列(4)。結果顯示SAR和SEM模型主效應中資源依賴度與數字經濟水平的交互項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在數字經濟促進綠色經濟發展的同時,資源依賴度的增加會弱化數字經濟所產生的“綠色效益”,且交互項的回歸系數在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的估計結果中均在5%水平上顯著為負,表明資源依賴對數字經濟“綠色效益”的制約作用呈現明顯的空間相關性,即本地區資源依賴度提升,不僅會抑制本地區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而且關聯地區資源依賴度提升也會抑制本地區數字經濟對綠色經濟發展的促進作用。這說明我國數字經濟的發展并未改變廠商自然資源的使用偏好,反而強化了資源依賴對綠色經濟發展的負面影響,我國現有數字經濟發展模式仍然局限于“產業末端模式創新”注重資源信息的獲取和掠奪開采,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呈現明顯的“互斥性資產”關系。而且,空間距離越近的地區間要素流動更為便利,一個地區資源豐裕度的提升不僅會使得本地資源規模消費的邊際凈效用上升,還會增加鄰近地區的資源規模消費凈效用,空間距離越近的地區間資源凈效用越明顯。因此,資源依賴對數字經濟“綠色效益”的制約作用不僅具有本土效應,而且具有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研究假設2成立。
3.資源價格變動對優化數字經濟、資源依賴及綠色經濟發展間邏輯關系的實證檢驗
為研究資源價格變動影響資源依賴制約作用的實證結果,本文在表4列(3)—列(4)基礎上進一步分別引入資源價格、數字經濟與資源依賴度間兩兩交乘項以及三者的交乘項以反映資源價格變動對優化數字經濟、資源依賴及綠色經濟發展間邏輯關系的具體影響效應。實證結果如表4列(5)—列(6)所示,直接效應和空間溢出效應結果顯示三連乘回歸系數均顯著為主,表明本地區資源價格提升不僅可以將本地區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互斥性資產”關系轉型為“互補性資產”關系,而且關聯地區資源價格提升也能將本地區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互斥性資產”關系轉型為“互補性資產”關系,研究假設3成立。這是因為政府的環境規制增加了資源可獲取成本,提高了資源價格,減弱了企業對資源產品的消費偏好,相對應的人力資本和技術創新的邊際凈效應相對增強,更有利于將數字經濟發展模式轉變為以“研發和生產端”為主要領域的集約化發展模式,實現能源節約型技術進步。而且這種要素替代效應也會通過市場機制影響到關聯區域,對于空間距離越近的地區,彼此間市場貿易關聯和活躍度越高,更易受到價格機制的影響,因此更能夠扭轉資源詛咒的制約作用。
4.穩健性檢驗
為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選用鄰近矩陣代替地理距離矩陣對上述模型進行重新回歸來檢驗基準回歸、調節效應結果的穩健性。結果顯示,兩類權重矩陣的實證結論一致,因而本文得出的結論具有穩健性,由于篇幅限制,具體結果不在文中顯示。
本文從理論和實證視角深入分析了數字經濟、資源依賴以及綠色經濟發展間的關系,結果表明:第一,豐裕的自然資源能夠促進經濟發展,但也會產生明顯的資源依賴傾向,抑制技術創新和人力資本積累水平,這不僅弱化了當前綠色經濟發展水平而且還造成了惡性循環。第二,中國數字經濟發展有利于推動綠色經濟發展,而且該效應呈現明顯的正向空間外溢性,能夠有效彌補資源依賴所產生的負面影響。第三,中國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關系并非是“互補性資產”而是一種“互斥性資產”,數字經濟對資源依賴的具體影響僅表現為彌補作用,數字經濟發展不僅沒有改變自然資源的使用偏好,反而還加劇了資源依賴傾向,同時該影響還存在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第四,政府環境管制可以通過影響價格機制進而降低資源依賴度,而且不同管制力度下數字經濟的“綠色效益”存在明顯差異。第五,資源依賴程度取決于要素間替代關系,資源與其余要素間的相對價格是影響要素間替代關系的關鍵因素,資源價格的提升可以將數字經濟與自然資源間“互斥性資產”關系轉型為“互補性資產”關系,進而打造有利于綠色經濟發展的可持續發展優勢,而且該影響效應存在明顯的空間溢出效應。
基于本文結論,提出以下對策建議:一是加強環境規制力度,設置好環境規制力度的彈性空間,尊重不同資源消費群體的結構性差異,由于環境稅費的征收具有一定的累退性,相關稅率的設計可以對弱勢群體和產業提供更多的優惠條件,進而為擺脫資源依賴提供物質支撐。二是地方政府在制定環境規制政策時應發揮地區間的空間關聯性,在空間距離較近的區域內提高能源價格能夠更好地借助價格機制激發數字經濟潛在的“綠色效益”。三是全面設計數字化扶持機制,轉變“產業末端規模擴張”的發展模式。地方政府要整合各類優質要素加強“產學研”合作對產業數字化水平提升的引導作用,構建理論創新、技術創新和技術應用相銜接的強耦合機制,打破信息技術與新模式研發的信息壁壘,拓寬數字經濟對技術創新的賦能水平與應用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