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博文,李 燦,呂曉月
(中南財經政法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武漢 430073)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高質量發展是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首要任務,要堅持把發展經濟的著力點放在實體經濟上。促進實體企業的可持續發展在當前有著重要的意義,但是企業作為市場的主體,面臨的多變性(volatility)、不確定性(uncertainty)、復雜性(complexity)、模糊性(ambiguity)(以下簡稱VUCA)不斷增加,尤其是自然災害、突發重大公共危機、大流行性疾病、經濟衰退等逆境事件都可能對組織的持續發展構成不可預測的、嚴重的威脅(王勇和蔡娟,2021)。以2008 年經濟危機這一逆境事件為例,美國次貸危機引發的經濟危機席卷全球,對世界經濟體產生巨大沖擊。危機前國際貿易投資環境較為穩定,而在2008 年經濟危機爆發后,單邊規則開始替代多邊的貿易規則(江霞等,2020),全球各大經濟體對貿易的可預見性越來越低,經濟發展的環境不確定性、多變性、模糊性和復雜性越來越高。就中國而言,經濟危機帶來的沖擊嚴重波及了企業的績效(連立帥等,2016)、對外投資(張海波,2021)和出口貿易(謝杰等,2018)。從2008 年經濟危機、汶川地震到2020 年新冠疫情,諸多的企業案例研究成果顯示,企業在遭遇逆境事件沖擊之后的表現各異,主要是由于企業具有不同程度的組織韌性(Williams et al,2017)。具有較高組織韌性的企業在逆境事件發生之后能夠迅速做出反應,以保持其業務的可持續性,而韌性低的企業在危機中因為無法恢復逐漸走向衰退甚至消亡。這使得組織韌性的重要性被學術界和企業界所關注,“讓你的組織更具韌性”也成了最近管理實踐中的流行語。目前已有一些學者展開組織韌性評估、組織韌性機理等主題研究,但大多數研究僅僅是指出組織特征、管理者特征、資源、能力、環境等因素對構建和提升組織韌性很重要,在管理文獻中分析組織韌性影響機制的實證研究依然零星可數。
“韌性”(resilience)一詞在拉丁語中的意思是“反彈”或“跳回”。隨著時間的推移,心理學、組織科學、工程學和生態學等許多學科都對韌性進行了研究。Meyer(1982)將韌性引入組織管理的研究領域,打開了組織韌性研究的大門。盡管學者們尚未就組織韌性含義達成共識,但大多數學者認為,組織韌性是一種感知適應環境變化、調動內部和外部資源來抵御外部危機的能力(王勇,2019),對組織韌性的探討也是對“可靠性組織”“企業可持續性發展”研究的延伸(賈明等,2020)。在眾多影響組織韌性的因素中,從資源視角考察企業韌性形成的研究主要聚焦在三個方面,一是人力資源和財務資源決定了企業構建韌性的能力,二是知識資源有助于企業提高適應力、價值和競爭力,從而增強韌性,三是從總體視角考察企業資源的配置和構成情況,即資源重構與資源冗余對組織韌性產生影響(李平和竺家哲,2021;張吉昌等,2021)。從資源冗余對組織韌性影響的現有研究來看,企業可持續發展過程中需要不斷地利用自身擁有的資源和開發外界資源,其中冗余資源是企業內部資源配置中的閑置資源,是組織內部擁有的所有資源量與組織內部所需要的資源量之間的差額部分(王文婷等,2019)。在以往的研究中,對冗余資源存在的合理性并未得到一致的結論,一部分學者認為其是一種資源的無效率配置,是對資源的浪費,還會帶來管理問題(潘蓉蓉等,2021),但是另一部分學者認為冗余資源能夠提升企業的創新能力,減緩由于資源不足帶來的矛盾(李妹和高山行,2014),并且冗余資源還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減緩外部沖擊,緩解融資約束并增強企業的抗風險能力(汪濤等,2022)。現有研究還指出,不同類型的冗余資源在企業發展中發揮不同的價值。沉淀性冗余資源因為其低流動性,無法對其靈活的整合與運用,在使用過程中需要一定時間的磨合,才能正向的促進組織韌性的形成,并且大量的固定資產要素的投入,為企業的生產經營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撐,強化對韌性提升的正向影響;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有著較高的流動性,能夠為企業的經營活動提供穩定的資源支持(孫梁凱,2022),更大的資源調度空間也有助于提高企業的抗風險能力,進而促進韌性能力的提升。但較為遺憾的是,目前并未有研究對以上“企業資源冗余-組織韌性”的關系和觀點進行進一步驗證,研究者就資源冗余對構建組織韌性發揮的作用還停留在定性探索階段,尤其是不同類型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的因果關系、適用情境需要進一步厘清和驗證。有鑒于此,本文擬對企業“冗余資源-組織韌性”的影響關系進行識別檢驗,為理解中國上市企業資源配置策略和構建組織韌性提供新的證據。
本文可能的邊際貢獻在于,在研究立意上,將企業資源構成與配置策略與組織韌性程度聯系起來,剖析“企業冗余資源-組織韌性”之間的關系,豐富組織韌性同企業資源配置互動模式的理解,科學識別企業冗余資源影響組織韌性的作用機理,以此提出合理管理決策優化建議,對抵御當前疫情挑戰乃至今后可能發生的逆境事件沖擊,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際應用價值;在研究情境上,鑒于VUCA 環境下逆境事件發生的概率更高,本文主要開展逆境事件沖擊下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的關系研究,具體探討2008 年經濟危機這一重度逆境事件沖擊前、中、后三個階段中我國企業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作用差異。在研究內容上,本文構建時點個體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并將冗余資源按照流動性高低分為沉淀性冗余資源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試圖探討資源冗余度對組織韌性構建存在的影響,并進一步探討該影響在逆境事件沖擊發生的不同時段對組織韌性的影響是否有差異,以及在不同所有制的企業內部又是否有差異。考慮到冗余資源的積累會由于企業自身的規模差異而有所不同,本文設計面板門檻模型,并評估在不同企業規模下冗余資源會對組織韌性產生何種影響。
對于組織韌性的概念,現有研究給出了不同定義。一種靜態觀點,認為組織韌性是一種危機來臨時能夠迅速消除障礙以適應新環境的特質,或者從結果出發,危機情況下能夠從混亂中恢復與生存下來的企業就具有組織韌性。這種觀點強調的是企業在面臨沖擊時承載沖擊、緩沖風險的能力(王勇和蔡娟,2019)。另外一種觀點是動態能力論,學者們認為組織韌性應該包括反彈和反超兩個維度,即第一階段的緩沖風險能力和第二階段的反超能力(Bothello 和Salles-Djelic,2018)。歸納之,國內外學者都認可組織韌性是一個能夠解釋組織如何能在逆境或動蕩中生存、發展的非常有前途的概念(Hillmann 和Guenther,2021)。
在組織韌性的理論分析方面,現有文獻主要討論了組織韌性的影響因素、結果變量和情境特征,大多數研究指出組織特征、管理者特征、資源、能力、環境等因素對構建組織韌性很重要,但是這些理論分析結果大部分沒有進行進一步的實證驗證(李平和竺家哲,2021;王勇和蔡娟,2021)。
有關組織韌性的實證研究還處于起步階段:第一,對影響因素量化分析方面,國外學者主要集中在企業社會責任實踐(Desjardine et al,2019;Rodríguez-Sánchez et al,2021)、管理者特質(Sajko et al,2021)對組織韌性影響的實證分析。國內學者主要展開了管理者特質、投資者保護制度和外部沖擊對組織韌性影響的實證研究(王勇和蔡娟,2021;胡海峰等,2020)。第二,組織韌性作用機制方面,為數不多的幾篇研究主要就組織韌性對企業成長、企業績效所發揮的中介、調節作用展開進一步的探討(Rodríguez-Sánchez et al,2021;趙思嘉等,2021;王馨博和高良謀,2021)。第三,對組織韌性測度的探索方面,現有文獻對組織韌性的測量與評價體系不斷豐富,但尚未形成較為統一的方法。目前為數不多的實證研究中,一是采用問卷調查法收集數據,多是基于國外學者開發的比較成熟的量表(Kantur 和Say,2015),也有少數國內學者自行開發的量表(張蘭霞等,2020),但是并沒有基于該量表開展實證研究;二是采用案例研究法(宋耘等,2021)。這兩種測度方式針對性較強,但樣本來源受限。
總的來說,上述文獻綜述是本文研究的堅實基礎,并且結合上述組織韌性影響因素研究中提到的資源因素看,冗余資源(slack resources)在現有研究中被認為是韌性的基礎,因為它們放大了企業解決問題的能力(李欣,2018),但是現有研究忽略了對“冗余資源-組織韌性”的內在影響機制展開進一步的實證研究。基于此,本文在現有研究基礎上開展后續的研究,即探討企業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產生了什么具體影響?該影響在逆境事件沖擊發生的不同時段對組織韌性的影響是否有差異?該影響是否在不同所有制、不同規模企業中存在差異?
根據資源基礎理論,企業只有結合外部環境對資源進行適當的評估、操作和配置,才能創造價值。因此,擁有資源是創造價值的必要但不充分的條件,因為適應環境突發事件和利用這些突發事件所創造的機會將導致企業資源配置發生變化。因此企業必須對資源進行動態管理(Sirmon et al,2007)。在企業資源系統中,資源基礎理論表明,稀缺的、有價值的資源才會產生可持續競爭優勢。但也有研究顯示,冗余資源是企業中過剩的、暫時閑置的但具有潛在利用價值的資源,雖然有限且不具有獨特性,它們對企業的利潤和可持續增長也會產生影響,是組織韌性的重要促成因素(Mousa 和Reed,2013;廖中舉等,2016)。因為冗余資源有助于保護組織的技術核心不受環境變化的影響(Sirmon et al,2007;Tognazzo et al,2016)。而且冗余資源在環境變化時期可能尤為重要,因為從持續的壓力和離散的震蕩中恢復需要潛在資源的可用性,這些資源可以在新的情況下隨著挑戰的出現而被激活、組合和重新安排。企業的冗余資源越靈活、越可轉換,企業就越容易將這些冗余資源與其他資源進行有效結合。因此企業管理層可以將冗余資源的積累過程解釋為“好跡象”,并進行創新投資(李欣,2018)。
冗余資源以多種形式存在于企業內部。因此現有研究對企業中的冗余資源進行了分類研究,其中一種較為普遍的分類由Sharfman et al(1988)提出,根據資產的流動性和靈活性將企業冗余資源分為沉淀性冗余資源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沉淀性冗余資源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兩者性質不同,從而對企業組織韌性產生的影響也不同。
1.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
沉淀性冗余資源是企業用于某特定的用途,同企業生產經營中的關鍵業務部門緊密相關的資源,如過剩的生產設備和產品、閑置的廠房等。沉淀性冗余資源有著資產專用性高但流動性和靈活性比較低的特點,其轉換和利用較為復雜。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在企業的業務經營中,沉淀性冗余資源因為占用著大量的固定資產,企業的沉沒成本比較高,相應的經營風險也較高,比如容易造成企業的資金鏈斷裂(潘蓉蓉等,2021),企業在經營初期資金約束比較大,前期的沉淀性冗余資源投入會被視為資源的不可回收和浪費,此時的沉淀性冗余資源不能發揮出正向的促進作用。另一方面,沉淀性冗余資源與企業的生產能力直接相關(肖挺和孫蘇偉,2020),隨著時間推移在逐漸積累中能夠為企業的生產活動及可持續發展提供硬件保障,此時企業的業務順利展開,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進一步地支撐企業的業務拓展,是企業能夠在長期內成長發展的資源基礎和對經營業務的核心支持。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1:
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存在正U 形關系(H1)。
2.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是指企業不限定于某一特定的領域,業務經營和戰略發展等方面都不受到限制的資源,能夠助力企業開發新產品、開辟新市場,比如現金、現金等價物、原材料、信用額度等資源。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有著低資產專用性的特點,這類冗余資源能夠不限制領域的被靈活調用。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體現為兩個方面:一方面,充足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儲備能夠有利于企業實施新戰略,對企業進行項目投資提供資源支持。企業內部可利用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越多,企業能夠投資的空間越大,還能進一步推動企業提升資源的配置效率,緩解企業內部對資源的分配約束,促進企業實現邊界擴張(曲小瑜和張建東,2021)。另一方面,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有著較大的靈活性,當非沉淀性冗余資源非常充足時,管理者容易過度自信,形成對冗余資源的依賴,偏好風險性較大的探索性創新(周霞等,2020),對企業的業務進行過度的多元化,不利于企業韌性能力的提升。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2: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存在倒U 型關系(H2)。
現有研究指出,組織韌性具有情境特征(Hillmann 和Guenther,2021;李平和竺家哲,2021),逆境事件(adverse events)是組織韌性變得必要的關鍵原因(李平和竺家哲,2021;DesJardine et al,2019)。而逆境事件可以根據不同的維度或視角分成多種類型,其中一種劃分方式是根據輕重程度將逆境事件分為三類,輕度逆境事件、中度逆境事件和重度逆境事件。前兩者多為企業內外部環境變化所引發的問題,重度逆境事件則是指組織內外部無法預料并對組織造成嚴重威脅的事件,如經濟危機、自然災害、科技災難和人禍(李平和竺家哲,2021)。在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的不同階段,組織與環境之間的互動結果側重點不同,而冗余資源內部結構存在差異,在對應不同階段存在作用的更迭。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之前,組織主要在能力和資源方面進行儲備,備用資源中充足的現金流等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可以給組織提供資金保障,企業能夠憑借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靈活性與流動性實現業務的拓展,而充足的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為拓展業務提供穩定的支撐,此時,資金的充足能夠為企業的發展保駕護航,企業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發揮著更主要的作用;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過程中,組織需要調整狀態以適應新的發展環境,主要任務是激活主營業務、穩定企業運營,這就需要沉淀性冗余資源發揮作用,并且在經濟危機的沖擊下,企業承擔著“穩增長”的責任,不同企業獲得銀行信貸支持的規模也不盡相同,現金流穩定的企業更容易獲得信貸資金,此時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積累的不足的企業難以獲得融資幫助,只能借助沉淀性冗余資源實現業務的持續發展與增長(李軍林和朱沛華,2020);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結束之后,組織側重于從逆境中學習和進步,通過戰略調整或及時創新來抓住新的機遇,提升自身防御能力,這一過程就需要保持資源的流動性,以備組織調用。所以在如經濟危機等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之后的時期,企業需要更多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來滿足企業恢復或開拓新業務與新戰略的需要。
基于此,本文提出假設3:
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之前和之后兩個時間段,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發揮主要作用,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中則是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發揮主要作用(H3)。
為了驗證假設1,檢驗冗余資源和組織韌性之間是否存在著非線性關系,本文設計個體時間雙向固定效應模型,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Resiliencei,t為被解釋變量組織韌性,以企業月度股票收益波動率來表示;Slacki,t-1為冗余資源,包含沉淀性冗余資源(Absor)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UnAbsor);為其二次項,以識別非線性關系,就本文而言,如股票收益率波動越小,組織韌性的表現越好。因此如系數α1為正,系數α2顯著為負,即存在U 型關系,反之為倒U 型;∑controlsi,t-1為控制變量;ηt為時間固定效應,可以控制隨時間變化但不隨個體變化的變量;ηid為個體固定效應,用以控制隨個體變化,但是不隨時間變化的難以觀測的因素;εi,t為隨機誤差項。為了保證樣本可靠性、避免極端異常值對實證結果的影響,本文對連續性變量進行1%的縮尾處理。
考慮到沉淀性冗余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有著非線性的影響,為了識別這個關系的變化趨勢,本文設計門檻模型進行研究。由于企業的規模不同,積累的冗余資源的程度也會有所區別,其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可能會隨著企業的規模處于不同的區間而呈現出不同的特點。為了檢驗變量之間這種非線性關系,本文以企業規模作為門檻變量,采用Hansen(1999)提出的面板門檻回歸模型來進行檢驗。針對本文的計量模型,設定的面板門檻回歸模型如下:

根據門檻變量企業規模Size是否大于門檻值γ,類似的在一門檻值的基礎上,如模型(2),文章考慮構建多個門檻值,涉及模型如(3)。

其中:1(·)為示性函數,當括號中的門檻條件得到滿足時,1(·)取值為1,否則為0;γ1為一門檻值;γ2為二門檻值。
其次,為了驗證假設2,探討逆境事件沖擊發生的不同時期,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產生的異質性影響,本文加入不同時間的虛擬變量Time,并與冗余資源交乘,具體設定模型(4)。

考慮到冗余資源在對企業組織韌性產生影響時存在時滯性,本文將被解釋變量和控制變量均采取滯后一期處理,這樣還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反向因果和內生性問題(李欣,2018;吳非等,2021)。本文在所有回歸中均采用穩健性標準誤,基本解決潛在的異方差和內生性問題。
1.被解釋變量
因為考慮到逆境事件沖擊下組織韌性的表現,本文對組織韌性的測度側重于企業在面臨沖擊時的應對和抵抗過程。對該變量的測度方法歸為問卷測量和二手數據測量兩類,前者通過構建量表或問卷的形式獲得數據(王勇和蔡娟,2021),后者則認為問卷調查獲得數據帶有主觀性,且組織韌性是一種潛在的、依賴路徑的概念,不能直接度量,從而收集公司公開的財務數據進行研究(Ortiz de Mandojana 和Bansal,2016;Desjardine et al,2019)。本文采取第二種做法,借鑒以往學者(Desjardine et al,2019)的處理方式,通過金融波動指標來間接衡量組織韌性的表現。金融波動性(Resilience)采用企業月度股票收益波動幅度的相關指標,旨在衡量企業在逆境事件沖擊過程中所體現的風險緩沖和抵抗能力,當股票收益波動較大時,代表短時期內組織韌性表現較差。
2.解釋變量
為了更好的研究不同性質的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本文從流動性高低的角度將其分為沉淀性冗余資源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沉淀性冗余資源(Absor)是企業內部只能用于特定用途的資源,如人力資源和閑置的設備等,其流動性較低,具有一定的隱蔽性,參考現有文獻,本文采用企業經營中各費用率之和(柏群和楊云,2020;汪濤等,2022);非沉淀性冗余資源(UnAbsor)是指能夠被用以多種用途,流動性較高的資源,本文采用認可度較高的流動比率來表示,也即流動資產/流動負債的比率(季桓永等,2019;汪濤等,2022)。
3.控制變量
參考以往學者(Desjardine et al,2019)的做法,本文將企業發展中可能對組織韌性產生影響的各類指標納入控制變量:①總資產,資產體量越大的組織在面臨逆境事件時的抗風險能力和后續的持續發展能力一般都較強,即韌性較強;②企業年齡,年限越高的企業,在以往的經營中有著經驗和資源的積累,能夠在面臨逆境事件時更好地化解危機;③資產負債率;④無形資產比率;⑤托賓Q值;⑥總資產凈利潤率;⑦總資產周轉率,以上數據均對股票收益和業績增長有很好的解釋力度;⑧財務杠桿,杠桿率低的企業融資比例較低,經營風險低,有利于企業抵擋內外部沖擊;⑨股權集中度,企業的股權越集中,決策風險越大。各變量計算方法詳見表2。

表2 主要變量定義及計算方法
本文選取了2006—2016 年A 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初始數據都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由于冗余資源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而積累和部署,本文使用了2006—2016 年的11 年時間(2008 年金融危機沖擊發生前2 年、沖擊中的3 年和沖擊發生后的6 年)來研究企業在沖擊前、沖擊中和沖擊后的表現,以及它們的組織韌性是否與沖擊發生前兩年積累的冗余資源相關。此外,由于金融保險業上市公司的某些指標計算標準與普通上市公司不同,為了保證數據的代表性和實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將此類樣本和非正常交易、數據嚴重缺失、資不抵債的公司樣本進行了剔除,最終得到1472 個樣本,共計12070 個觀測值。
本文通過觀察主要變量間的散點分布圖,并對所選取變量進行了相關系數檢驗和方差膨脹因子分析,結果顯示其相關系數均小于0.5,并且回歸模型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遠小于10,保持在1 左右,這說明本文可以排除變量間存在自相關的可能性,不存在完全共線性問題。表3 為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由表3 可知,企業在2006—2016 年間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最小值為0.217,最大值為9.320,沉淀性冗余資源的最小值為0.0419,最大值為5.867,其最值之間都有著較大的差值,說明企業內部對于冗余資源的積累存在較大的差異。

表3 描述性統計
由于企業規模的不同,企業積累的冗余資源也有差異。圖1、圖2 是2006—2016 年沉淀性冗余和非沉淀冗余與企業規模的散點圖,并進行了簡單的線性擬合。由圖1、圖2 可知,冗余資源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而減少,一方面是因為規模越大,冗余資源在企業內部的占比降低;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企業規模越大,面對逆境事件沖擊有歷史經驗的積累和資源能力的支持,企業對于風險有著更強的抵抗能力,能夠更加從容的應對,不需要在企業資源配置中積累和部署過多的冗余資源。因此其冗余資源相對小企業而言占比較小。由此,初步判斷出企業的冗余資源會因為規模大小不同而表現出差異。

圖1 沉淀性冗余資源和企業規模的相關性

圖2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和企業規模的相關性
為了研究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作用,對模型(1)進行回歸以驗證假設1,回歸結果見表4。
如(1)列所示,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系數的一次項為-0.006,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二次項的估計系數為0.0005,系數為正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首先這說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存在顯著的非線性關系,其次一次項系數為負,二次項系數為正說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在積累過程中對組織韌性有一個先正向再負向的作用過程,在此過程中可計算得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轉折點為6,即為當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超過6 以后會由促進組織韌性提升轉變為降低組織韌性。具體表現為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會逐步的滿足企業經營需要,降低金融波動性,但是隨著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積累過多,會給企業造成負擔導致金融波動加劇。因此,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呈現出倒U 型關系。
如表4 的(2)列所示,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一次項影響系數為0.009,在1%的水平上顯著,二次項的估計系數為-0.0013,并且也在1%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之間也顯著存在著非線性關系,并且呈現出先負向再正向的作用趨勢,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轉折點為3.462,當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超過轉折點后會對組織韌性產生積極作用,也即沉淀性冗余資源與短期組織韌性之間為U 型關系,沉淀性冗余資源在積累過程中會對組織韌性產生一個先不利再有利的影響。
由表4 可知,企業的財務杠桿、企業年齡和企業規模都對組織韌性存在著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表明資產負債率越高,企業能夠更好的運用外部的資金,能夠更好的發揮杠桿作用,但資產負債率也不是越高越好,需要保持在合理范圍內;企業的年齡對組織韌性也存在著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能夠很好的降低金融的波動,這可能是因為企業年齡越大,企業在既往的經營中有著經驗和資源的積累,能夠在面對逆境事件沖擊時更從容的應對。

表4 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作用
表5 為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非線性關系轉折點的企業數量。由表5 可知,對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而言,企業中大于其轉折點的企業數量為296,即大多數企業對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是保持在一個能夠促進韌性提升的合理區間;在面對經濟危機逆境事件沖擊時,大多數企業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都小于其轉折點,沒能由抑制向促進作用轉化,這可能因為在觀察窗口期間的企業仍然將沉淀性冗余資源作為一種負擔。

表5 非線性關系轉折點數據描述
首先,本文采用速動比率來替換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李曉翔等,2014),即(流動資產-存貨)/ 流動負債,企業的短期速動比率能反映出企業的短期償債能力,體現企業資產在短期的流動性,管理費用率替換沉淀性冗余資源(劉星和金占明,2017),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見表6,結果表明,更換解釋變量后的回歸系數與前文基礎回歸結果基本一致。

表6 替換解釋變量的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
其次,根據前文分析中組織韌性的概念,組織韌性還可以表現為逆境沖擊過程中企業的反超能力(Ortiz de Mandojana 和Bansal,2016)。因此本文采用營業收入增長率作為其指標,衡量組織在面對逆境事件后的業績增長能力,體現出企業遭遇逆境事件后經營發展的實際情況,經營狀況越好,表明企業在一段時間內及時調整的反超恢復能力較強,組織韌性表現好。以此作為組織韌性的代理變量進行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見表7,回歸結果與前文均保持高度穩健。基于此,本文假設1、假設2 得到證實。

表7 替換被解釋變量的穩健性檢驗回歸結果
最后,本文還研究了不同所有制企業的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是否存在影響效果差異進行了異質性分析。為了評估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在不同所有制企業中的差異,本文將國有企業和非國有企業的虛擬變量同冗余資源分別交乘,根據表8 的(1)列可知,國有企業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作用系數為-0.0029,并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相比于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顯著地促進國有企業組織韌性的提高。
表8 的(2)列顯示,相比于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國有企業與沉淀性冗余資源的交叉項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國有企業中冗余資源的積累不能促進組織韌性的提升,結合數據分析和企業現實來看這可能是因為國有企業的規模都較大,其沉淀性冗余資源規模已經超過了其增加組織韌性的最優狀態,沉淀性冗余資源發揮的作用有限。

表8 不同所有制企業的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影響的異質性分析
當以企業規模為門檻變量,通過反復抽樣1000 次從而得出檢驗統計量得到對應的P值,判斷是否存在門檻效應,沉淀性冗余資源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門檻效應檢驗結果見表5。
由表9 可知,當以企業規模作為門檻變量時,沉淀性冗余資源的F在一門檻、二門檻和三門檻中都至少在10%的水平上顯著。因此沉淀性冗余資源顯著地存在著三個門檻值。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F值不顯著。因此不存在門檻。表10 給出了沉淀性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門檻值估計結果。

表9 門檻效應檢驗結果

表10 門檻值估計結果
圖3 為沉淀性冗余資源的3 個門檻估計值2.9525、12.2248、12.3682 在95%的置信區間下的似然比函數圖。由圖3 可知,對于沉淀性冗余資源而言,當企業規模作為門檻變量時,臨界值7.35 明顯大于3 個門檻值,由此可以認為上述3個門檻值是顯著存在的。圖4 是非沉淀性冗余資源三門檻回歸結果圖。同理,由圖4 可知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三門檻估計值沒能通過檢驗,于是不存在門檻效應。

圖3 沉淀性冗余資源三門檻回歸結果

圖4 非沉淀性冗余資源三門檻回歸結果
在得出門檻值的同時,本文對模型3 進行檢驗,得到沉淀性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面板門檻回歸結果,具體見表11。
第一,沉淀性冗余資源回歸結果。當門檻變量為企業規模時,不同的企業規模對于組織韌性有著較大的差異。當企業規模較小時(Size≤2.9525),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的影響系數為-0.0138;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2.9525<Size≤12.2248),回歸系數變為0.0149,當企業規模進一步擴大時,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的回歸系數變為0.0773,而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成立;當企業規模再擴大時的影響系數不顯著。由此可見,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門檻效應顯著存在,并且當企業規模較小時,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利于組織韌性,當企業規模逐漸擴大,沉淀性冗余資源會對組織韌性產生一個不利的影響,表示當企業規模逐漸擴大,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的影響呈現出由正向影響轉為負向影響的變化。由此可見,企業的規模大小與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程度之間有著顯著的差異性,沉淀性冗余資源的門檻值為2.9525 到12.2248,結合描述性統計來看,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作用主要是存在于中小企業之間。同前文分析一致,中小企業因其規模較小,抗風險能力較弱,冗余資源的積累有助于增加其組織韌性和對抗外部環境的沖擊,而對于一些大企業而言,其資源規模更大,其冗余資源規模超過了最優狀態,所以冗余資源過多的積累不一定能夠產生增加組織韌性的效果,反而會造成資源的浪費。
第二,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回歸結果。由表11 的(2)列可知,當企業規模作為門檻時,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發揮出促進組織韌性提升的作用,但沒有隨著企業規模逐漸擴大而有所差異,也即非沉淀性冗余資源中不存在著門檻效應。

表11 冗余資源門檻回歸結果
為了考察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在2008 年經濟危機這一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前中后的特征表現,將組織韌性在經濟危機時期的特征事實歸納如下圖5 所示。本文使用金融波動性來表示組織韌性,金融波動性數值越低,說明企業的風險緩沖能力和抵抗能力越強,組織韌性越好。由圖5 可知,企業在2007 年時的股票收益波動性最大,組織韌性較弱,并且在經歷2008 年經濟危機沖擊時,股票收益波動性依舊較大,也即組織韌性受到經濟危機的影響,導致此時的韌性表現也較弱,此后組織韌性的波動都較為平穩。

圖5 組織韌性在經濟危機前中后的特征事實
與此同時,本文構造三個階段的虛擬變量和冗余資源的交叉項,將逆境事件沖擊下“資源冗余-組織韌性”關系分析結果歸納見表13。
根據表12 的(1)~(3)列可以看出,在經濟危機沖擊發生之前,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系數為-0.0075,系數為負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在此階段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顯著降低金融波動,有助于組織韌性的建設;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在危機發生中不顯著,在經濟危機發生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影響系數為0.0053,在1%的水平上顯著,系數由負轉正說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在此階段會抑制組織韌性的提升。經濟危機沖擊發生之前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越多,股票收益波動越小,即組織韌性越高,這體現出了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發揮防患于未然的作用,企業能夠根據需要隨時進行調整使用以防備外部風險。經濟危機沖擊后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越來越多的話,反而會誘使高管過度自信和偏好風險性較大的業務活動,易產生決策錯誤問題,對企業的經營有負面影響,對組織韌性產生抑制作用。
根據表12 的(4)~(6)列顯示,沉淀性冗余資源在經濟危機沖擊發生之前對組織韌性的影響系數為0.0035,且在5%的水平上顯著,沖擊發生中的影響系數為-0.0070,系數為負并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后期不顯著。在沖擊發生中,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顯著促進組織韌性的提高,主要是因為沉淀性冗余資源在沖擊發生中,作為企業為經營核心業務所付出的支出,沉淀性冗余資源深植于企業的經營內部,對組織形成保護,保證了企業的基本運營,維護了企業的穩定性。因此,本文假設3 得證。

表12 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下“資源冗余-組織韌性”關系分析
本文主要對企業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的關系進行剖析,先是設計個體時間雙向固定效應模型檢驗冗余資源和組織韌性之間是否存在著非線性關系,然后以企業規模為門檻變量設計了冗余資源的面板門檻回歸模型,最后考察了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在2008 年金融危機這一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之前和發生中、發生后三個階段的異質性,并對不同所有制企業的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是否存在影響效果差異進行了異質性分析。本文的研究結論簡要歸納為以下四點。
第一,冗余資源作為潛在可利用的資源對組織韌性的構建有著重要影響,并且不同類型的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作用效果存在差異。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存在顯著的非線性關系,并且呈現先正向再負向的作用過程,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轉折點為6,即為當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超過6 以后會由促進組織韌性提升轉變為降低組織韌性。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于組織韌性之間也顯著存在著非線性關系,并且呈現出先負向再正向的作用趨勢,沉淀性冗余資源的轉折點為3.462,當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超過轉折點后會對組織韌性產生積極作用(呈現為U 形關系)。
第二,由于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之間存在著非線性關系,本文對此進行了進一步的研究,發現當企業規模作為門檻變量時,企業沉淀性冗余資源和組織韌性之間的門檻效應顯著存在,沉淀性冗余資源的積累對組織韌性的正向促進作用會隨著企業規模的擴大而轉變為抑制作用。當企業規模作為門檻時,非沉淀性冗余資源能夠發揮出促進組織韌性提升的作用,但沒有隨著企業規模逐漸擴大而有所差異,也即非沉淀性冗余資源不存在門檻效應。
第三,本文考察了逆境事件沖擊過程中企業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發現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之前和之后兩個時間段,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發揮主要作用,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發生時則是沉淀性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發揮主要作用。
第四,本文評估了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影響在不同所有制企業中的差異,發現相比于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非沉淀性冗余能夠顯著地促進國有企業組織韌性的提高,但冗余資源的積累不能促進組織韌性的提升,可能是國有企業的規模相對而言都較大,沉淀性冗余資源規模已經超過了其增加組織韌性的最優狀態。
本文的研究結果為企業進行科學、合理的資源管理、風險管理提供了導向支撐,也為企業強化運營過程中的組織韌性意識提供了指導,由此提出如下幾點實踐建議。
首先,在逆境事件頻發的VUCA 環境下,冗余資源配置對于企業生存與抵抗風險十分必要。現金等價物、貨幣資產等非沉淀性冗余資源的流動性強、可轉化度高,易被企業識別和調用,能夠發揮未雨綢繆和防患于未然的作用;而設備、雇員等沉淀性冗余資源與企業關鍵業務掛鉤,其實是對企業經營核心的鞏固,有利于企業長期經營發展和長期韌性的構建。
其次,處在不同規模階段的企業應當調整沉淀性冗余資源的存量。當企業處在中小規模時,沉淀性冗余資源對企業的組織韌性提升能夠發揮出更大的作用,有助于增加其組織韌性和對抗外部環境的沖擊。但是當企業規模越來越大時,沉淀性冗余資源對韌性增加的效果會減弱甚至轉為抑制作用,則應該適當減少這部分資源的占比與投入,避免資源的浪費。
第三,相比于民營企業和外資企業,目前我國國有企業的沉淀性冗余資源配置比例應適當降低,在VUCA 環境下更應該配置合適數量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國有企業的非沉淀性冗余資源有助于幫助其抵制逆境事件沖擊帶來的風險與波動。
本文嘗試探索的核心科學問題是“企業冗余資源如何影響組織韌性質量”,具體的研究目標是:通過準確認知和定量測度企業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的指標,形象刻畫企業冗余資源與組織韌性的影響關系,揭示不同類型冗余資源、逆境事件沖擊對組織韌性的作用機理,從而深化了現有組織韌性的理論研究和量化研究。
本文研究局限和未來研究展望體現在三個方面:①組織韌性的定量測度方法有待進一步完善。對于組織韌性的考察不該只是“危機時的抵抗與生存”,而應更多拓展至“建立新的成長路徑、逆勢增長”。本文對于組織韌性的測度更多集中于韌性的“風險抵抗”維度,即通過金融波動指標來間接衡量組織韌性的表現,側重在分析企業在逆境事件沖擊過程中所體現的風險緩沖和抵抗能力,但是對組織韌性內涵中“恢復增長”維度的測度并未體現,后續研究中亟待進一步完善。②數據樣本有待進一步拓展和完善。在研究過程中,為了體現2008 年經濟危機重度逆境事件沖擊的影響和結合數據可獲得性,本文的研究時期為2006—2016 年,這導致整體數據樣本略顯陳舊。在后續研究過程中,本文可將數據進一步更新到新冠疫情危機等重度逆境事件發生的區間范圍。③企業數字化轉型背景下組織韌性的研究有待開展。本文開展VUCA 環境下組織韌性影響機制的量化研究,未來可從企業數字化轉型這個新角度切入,具體研究企業數字化轉型背景下冗余資源對組織韌性的作用機制,這是結合新情境(VUCA 環境)、新視角(企業數字化轉型)對現有組織韌性研究進行深入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