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璇
(南京藝術學院 黨委組織部,南京 210013)
大學內部治理主體主要指校領導、院系部門領導以及其他各個層級的干部,他們既是溝通外部環境的重要主體,又是學校內部治理的橋梁,他們往往具有雙重身份、雙重任務。但在實踐中,治理主體所具有的雙重身份并未獲得有效配置,存在治理主體身份單一化、機械化、模糊化與交叉重疊等問題。在教育環境日益多元化復雜化、全面推進大學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現代化的今天,轉變大學治理范式,優化治理結構,尤其是優化大學內部治理主體結構,顯得尤為重要而緊迫。作為知識傳授者、管理者與學生之間的橋梁,高校教師的治理主體角色定位不清,其功能往往被忽視,甚或主客體顛倒,依然被定位在傳統治理范式下的治理對象層面,這嚴重挫傷教師參與治理的積極性與主動性。基于此,本文從高校干部隊伍建設視域,探索大學治理內部主體專業化取向問題。
具備專業的知識和技能是勝任高校治理崗位的基礎性條件,雖然每個工作崗位在治理體系中都是局部的,也有可能是微小的,但這并不影響其對于專業性的需求,比如一些專項業務崗位,對于專業知識和技能的需求就非常之高。而且由于高校的規模擴大以及內部管理活動的日趨復雜,致使大學對于領導干部以及行政人員的專業化和職業化需求不斷增長。因而提高干部隊伍的專業化水平對于高校的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當前,高校內部治理主體普遍存在一種現象,即干部隊伍的專業背景不強,大部分院系辦公室工作人員學歷層次不高,相關的專業知識與技能有所欠缺,尤其是在一些專業性強的院校,如藝術院校、工科院校等。
第一,“雙肩挑”干部目前還處于少數。高校干部隊伍主要包括學術型和專職管理型兩種類型。通常情況下,常有教師被選任到管理層,也有一些資深行政管理人員擔任有限的教學任務。而“雙肩挑”制度設計的初始目標就是通過“內行管理”原則治理高校,以達典型示范目的。因此,高校干部隊伍中一部分人既有教師身份又有管理者的身份。然而,由于對年輕干部缺少系統且持續的培養,以及職位晉升、生活壓力等因素的存在,輔導員、管理人員易出現職業倦怠;而對于大多專業教師而言,他們則更傾向于把重心放在教學科研上[1]。目前教師對大學的學術事務參與熱情高,而對參與大學治理的意愿并不強烈。加之現行高校內“雙肩挑”選拔標準、培育制度等不甚明晰,易出現“按崗擇人”又或“因人設崗”,因此導致了“雙肩挑”干部人崗匹配度不高、專任教師在大學內部治理領域的欠缺,一定程度上造成了行政人員對專任教師參與大學治理的角色取代,弱化了專任教師群體在治理方面的參與基礎,從而不利于高校內部治理氛圍的形成。
第二,專家型行政干部權重式微。從域外經驗來看,教授是大學治理中不可忽視的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在我國,教授治校的歷史并不長,專家型行政干部也較少。專任教師作為教學和學術研究主體,對學科、專業領域的事務應當擁有主要發言權,理應積極參與學術發展以及學校治理。但是就目前高校普遍情況而言,專業管理人員主要對上級行政領導負責,常凌駕于教授之上,漠視教授訴求,逐漸形成與學術文化對立的行政文化,導致大學治理系統內部關系緊張[2]。同時,高校中教授的學術權力被行政管理者代理的現象也并不少見。行政人員對教授的權力越俎代庖,致使許多教授應有的管理權力受到損害。
第三,年輕專業教師擔任行政職位意愿薄弱。按照高等教育發展的內在規律,選拔培育年輕干部能夠提升干部隊伍的活力、有效促進高等教育事業的發展。因此,高校更應大力支持鼓勵以及培育年輕教師加入治校隊伍。但就目前高校的現狀來看,通用型干部相對數量大,但晉升空間有限,而專業型干部出于學術生活兩難兼顧等原因,擔任職能部門干部的意愿并不強烈,因而涌現出的優秀人才不多,一定程度上難以好中選優、優中選強。專業教師側重于自己的學術專業領域而非管理崗位,他們對參與管理的熱情不高。有學者指出,如果一個專業教師在擔任管理者多年后就很難回歸教師隊伍,而只能成為一名專職管理者[3]。
1.外部主體干擾內部治理
當代大學的內部治理過程并不順暢,治理實踐中,往往同時存在著三種支配性力量:政府、市場、社會。大學的利益與影響超出了其自身的范圍,也成為各種力量關注和爭奪的目標。實踐中,高校治理大致存在以下兩種外部干擾主體。
一是政府對大學治理的干擾。我國的歷史因素與發展進程決定了最初的大學治理勢必受到政府的引導與支持。政府是大學的內外部治理過程中不可忽視的一項因素,大學的內部治理也由此向科層制以及行政化傾斜,而政府的過度管制,往往使高校治理失去自主化。有學者認為,從外部來看,政府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為大學創造了無法取代的政治條件,但這也使其在發展過程中迷失自我,喪失辦學的自主性以及獨立性;而在內部,官僚體制的侵蝕也使高校變成隸屬關系清晰的科層制管理體制[4]。在我國,正是因為國家權力的深度介入,才導致行政權力與學術權力的并肩。因而,在科層制管理制度下,高校內用行政手段進行大學治理,學術事務被行政權力干涉過多可能會在一定程度上使大學淪為政府的附庸,在辦學中沒有自己的方向。同時,政府過度的介入也不利于大學治理能力的提升,且易挫傷高校自主辦學的積極性,從而影響其發展潛力。
二是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對大學治理的干擾。如今,市場資源和社會資源的稀缺,導致高校治理主體可能會受到這些因素的影響而對治理規劃進行相應調整,以迎合和爭取現有資源,而主體的專業化不足可能會影響其決策以及治理全局。伴隨高校資源的約束性日益增強,市場力量和社會力量成為繼政府之后又一不可忽視的外部因素和資源來源,建立大學與這些力量之間的和諧關系也是我國大學的一項努力,但也時常因為體制限制而未能完全如愿[5]。因此,過度的外部干預非但不能使高校的發展更加健康,反而會損害大學的自主權,動搖大學之根基,長遠來看,甚至可能影響國家的利益。
2.治理主體專業化的不均衡易產生碎片化的管理樣態
推動大學治理的專業化,需要有專業的治理主體。如天文學家曲欽岳曾“臨危受命”,帶領南大走出低谷,從艱難爬坡到迅速崛起,這其中與曲校長的專業化程度、全新研究大學之道是密不可分的。專業團隊能夠在管理過程中制定更加合理的規劃,同時因了解專業的方方面面,可以更好地為學術服務,也能讓高校這種社會組織的內在潛能發揮出最大的水平。從管理學分析,大學的專業性質很強,因此它應該采用的是與專業性質相關的管理方式,而非將其行政化。類似于靠內部意愿結成組織的社團,而非用強制力進行捆綁,如此大學才具有高度的自律性。但在現實生活中,大學內部的組織性等并不高,其自律性有待提高,因此大學的自主權把控也就成為了一個問題。治理主體專業化的不均衡所導致的后果也十分明顯。比如由于集權和分權之間的矛盾,政府將權力下放于大學,卻未能取得更好的大學治理效果,而是使大學內部的行政權力更加集中,而學術權力逐漸被淡化。在目前我國提倡“去行政化”的建議之下,治理主體專業性的欠缺更可能使高校的治理陷入混亂。因此,當代高校更需要重視管理理念和模式上的創新,遵循大學的組織性和規律性,尊重治校邏輯,以及加強頂層設計,防止碎片化的管理模式。
3.不具備專業性的治理隊伍可能引起大學治理低效
組織與技術的穩定性存在一定關系,技術的不確定性越高,則組織的正式化與集中化則越低。因此,學術事務并不適合以科層制的手段來進行管理,相反,學者更懂得如何治理高校內部事務。如協同優勢理論所指出的,協同各方在目標、文化、組織結構等方面有重大差異,因此會產生協同惰性,即集體行動困境。也正因如此,大學治理場域可能會失序,教師、學生等行動者淪為邊緣群體,從而進一步陷入行動困境[6]。有學者提出,在大學內部,因政府對大學的放權而使大學的行政系統權力擴大,使大學的內部治理愈發趨于行政化,從而導致一系列不良后果,如在組織目標中對自身的定位混亂、在組織整合中背離文化機制、在組織資源與利益分配領域“行政通吃”等[7]。主要表現在大學過度行政化會導致相當一部分學術資源與科研資源沒有配置給最適合的學術人才,而是流入擁有行政權力的人手中,且行政約束對此無能為力。
1.高校的治理主體應有專業化的背景
回顧人類社會發展歷程,從原始的農業社會逐步發展至如今的工業化信息化社會,這背后離不開社會的分工以及各領域的專業化。不同領域、不同產業、不同職業的差異化和精準化,使得專門的機構和專業崗位的出現,使現代技術得以進步,繼而推動社會向前發展。對于大學治理而言,治理主體的專業化是由高等教育規律決定的,否則對學生發展不利,對對象的管理也難以深入。從高等教育的發展歷程來看,大多數的高校都是從混沌中逐漸摸索出自己的發展體系,逐漸形成自己的治理章程。有研究表明,高校中層管理干部的勝任力特征中包括學術素養的特質。如果沒有專業化、法治化等構成大學獨特的治理體系,那么治理中的多樣化、多元化,以及持續提高大學的產能則不可能得到快速實現。因此,專業化不僅是大學治理現代化的基本內容,更是大學現代化治理體系的核心要素。
從治理對象角度分析,新時代大學生既具有大學生的共性,又具有新時代特殊的性格稟賦,要促進他們健康發展,管理者必須具備更加專業化的背景,才能更加深入管理,這是高校教育教學的內在要求;從治理主體角度分析,治理主體應具備專業化的背景是多元文化環境下干部隊伍建設的必然選擇。只有具備專業化、懂得大學教育的本質,才能更好地治理大學、使大學更加多元化發展;同時,作為專業領域內的學者,則更有可能理解學術的發展規律,從而為大學的發展做好鋪墊[8]。
2.應不斷增加具有專業化背景干部的權重
首先,年輕干部應把實踐作為鍛煉的機會,在教書育人的第一線磨煉意志、增長才干及經驗,參加不同的工作、豐富自己的知識,使自己成為既懂理論、又懂業務的專家型管理人員。其次,對于中層管理者而言,作為學校頂層設計的執行者,需要有專業化的治理水平,各部門管理者需具備充分的主動性、能動性和創造性,成長為可以科學決策、具有科學實施院校研究能力的專家。此外,專業化的管理者也應擺脫行政化思維,創新服務師生模式,拓展服務內容,優化服務質量[9]。最后,專家學者的優勢就在于專業性強,因其長期處于學術專業的環境中,所以能把握專業整體狀況、主要特點、理論動態與發展規律等。而每個行業的管理除了需要管理人員的管理知識外,更需要有專業理論的支撐,因此,深諳專業特點的專家學者會對這個行業的治理起到一定的助力作用。而且,不同的行業有其自身的要求,只有行業內的頂尖人才才可能了解,而專家學者就屬于此類人才。因此,要善于利用專家學者的專業特性,將這些力量融入高校的治理工作中,以此形成有效的治理模式。
針對不同層次和類型的治理主體,加強專業化培訓,提高干部隊伍的專業化水平。這樣的培訓目的是為了彌補行政管理人員在專業上的不足,從而達到崗位的要求,以便更好地進行高校內部治理。
一方面,行政干部大多擅長于行政事務上的管理,而對專業化知識敏感度不高,譬如一些藝術院校的很多干部都是思政專業出身,沒有專業化背景。因此,可以通過相關的專業培訓,或者利用學校專業化資源給予他們熏陶,以增強其專業能力和綜合治理能力。另一方面,針對專業教師來說,培養其行政管理能力,采取請進來、送出去等方式進行交流學習。通過對管理隊伍進行定期培訓,對內多與校內管理者進行溝通、交流,對外則多參與學術研究,以此豐富管理領域知識,增強專業特性,在培養優秀的學術化干部隊伍過程中及時取長補短。
此外,培育的“雙肩挑”干部未必能夠在學術與管理的雙重領域內保持平衡,因此想要做到“兩肩”并行,除了需要外部的培育機制完善且符合治理主體需求,更需要治理主體專注自身的日常工作經驗積累和個人能力的提高,以及科學地規劃未來,以期更好地培育自己的業務和科研能力。
高校教師大多對自身的專業有良好的學術背景,他們的專業知識可以適用于更廣泛的領域,而不應止于學術之內。誠如北京大學閔維方所言:“大學需要有專業的管理團隊,他們是精于大學管理的專業化團體,需要具備豐富的管理經驗和很好的學術背景。”[10]因此,在干部隊伍建設過程中,應多鼓勵在職教師加入行政工作隊伍中來,專業人員在專業領域內發揮作用能更加有力地推動大學內部治理向前發展。
一方面,要靠政策引導,鼓勵吸引專業教師從事行政工作。健全年輕干部的培養機制,把那些對于學校治理有志向、學歷高、有激情的年輕教師納入到后備干部隊伍之中,并增加其實踐鍛煉機會,以此有序成才、健康發展。另一方面,應當構建行政與學術管理者相互支撐的干部隊伍,探索行政人員與專業人員的合理邊界,尋找二者的良性互動機制,讓一部分人更多地分擔行政事務。對于大多專業教師而言,可先專注自身的學術科研成果,等到有一些積累后,可以通過擔任行政崗位進行自身鍛煉,從而成長為綜合素質較強的年輕干部。同時,加強與教師的溝通,以提升教師對于參與大學治理的認同感、實現治理意識的轉變。
在專業化治理主體的培育過程中,如果培育機制得不到完善或不符合主體的個性化發展,很容易模糊行政權力的邊界與學術發展的邊界,造成學術資源的分配不均或行政職權的濫用。因此,高校內部在治理過程中應該規范“雙肩挑”的權力運作,使“雙肩挑”干部能夠均衡、健康發展。
一方面,制定相關的規章制度,規范行政權力的邊界,保證其在自己的范圍內行使職權,而不能越界于學術領域,避免妨礙學術上的公平;另一方面則是要明確學術型干部的具體權力范圍,防止其權力僭越,尤其在學術科研申請方面,更要保證其他專業教師的學術資源公平。
此外,構建科學合理的行政崗和專業崗輪換機制,讓那些長期從事行政工作的專業型干部,能夠及時實現身份的轉換,進而從制度源頭上激發專家參與治理。學術組織的流動,有利于提高干部隊伍的專業性、創新性,也有利于保持專家學者的積極性,更利于隊伍中的每一分子都能對管理方面以及學術方面有所了解,以此提高工作效率,還能夠在人員有所空缺之時及時“補臺”。
從干部隊伍建設視角來分析,要保證其專業化發展。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66年發布的《關于教師地位的建議》指出,教師工作最本質的特點是不可替代性,它是一種專業,需要不斷地成長與發展,以此才能逐漸走向專家型教師。為教授群體提供表達自身專業發展的平臺,為其提供政策通道,為他們實現自身的學術權利提供保障,確保這一高智慧群體的學術創造力以及專業才能得到盡情釋放,這是大學治理走向專業化的現實路徑[11]。因此,要多關注和重點培養專業水平高的專家學者、學科帶頭人,關心支持他們的成長,引導他們向更高水平發展,為他們專業成長做好保障。而且,大學內部治理從根本上就是以學術權力為中心協調政治權利、行政權力、學術權力和民主權利之間的配置和平衡。換言之,大學內部治理應當尊重和優先保障學術權力,發揮專家型教師的帶頭作用,探索真理、發現知識、培育人才,以此推動大學的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