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石的玩笑

肖寧嘉

老石是個老實人，他老實的表現就在于他從來不說假話，比如，局長夫人穿了件不合身的衣服來上班，全局的人都說局長夫人的衣服好看得不得了，只有老石一個人說：“不好看，穿橫條紋顯得人更胖！”局長夫人把頭一扭，氣呼呼地走了。又比如副局長和打字員小麗好，這是局里大部分人都知道的秘密，只有副局長夫人不知道，可老石偏偏給捅出去了。自此以后副局長一見老石就皺眉頭。

因為老石不會說假話，不會說奉承話，老石在局里就不怎么受歡迎，顯得有些孤立。所以老石決心來一個改變，就算不為了自己的事業和前途，起碼也為了自己有個立足之地嘛！老石早就聽人說過，4月1日是西方的愚人節，不過現在中國人也喜歡過西方人的節日，什么圣誕節啊、情人節啊都過，據說在愚人節這一天，人人都可以說謊愚弄別人。老石決定在4月1日這一天，好好的和同事們開開玩笑，與大家融洽一回，要營造一個全新的形象，要讓大家都刮目相看。4月1日一大早，老石來到辦公室，有人叫他：“老石，傳達室有位美女找你！”老石樂樂呵呵地跑到傳達室一看，除了管收發的王大爺，鬼影子都沒有一個。老石知道同事在耍他，也不惱，心里想著，待會要怎么耍回來。一整個早上，同事之間互相開著玩笑，一會兒我叫你到樓上辦公室接電話，一會兒你騙我郵局有包裹，看看大家都鬧得差不多了，老石突然清清嗓子，說：“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天下午要發獎金了。”突然聽到老石這么一說，大家都高興壞了，紛紛議論起發了獎金后上哪買衣服，下館子的事了。

下午上班時，同事們陸陸續續往財務室去，卻又一個個空手而回。沒多久，辦公室主任打電話來找老石，讓他上局長辦公室一趟。老石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忐忑不安地來到局長辦公室，老石一看，局長和幾位副局長都在，心里就打起小鼓來。局長看了看老石，皺著眉頭說：“你哪只耳朵聽說要發獎金了？你知不知道局里現在資金緊張，你這么一嚷嚷，鬧得人心惶惶，人心不定，你安的什么心？”老石低下頭：“今天是愚人節，我就是想和同事們開個玩笑而已。”“什么？開玩笑！從來不說假話的人也學會騙起人來了，你這是從哪里學的，放著優良傳統不好好保持，凈學這些不正之風、歪門邪道。”副局長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

老石更是害怕，小聲地辯解了一句：“不就是一句玩笑嗎？有那么嚴重？”局長擺擺手：“算了，算了，看在你平時從不惹是生非的份上，這次我就不追究了，但是，你得記住，千萬不可以有下一次，我告訴你，今天為了這點兒獎金的事，我跟他們解釋得口水都干了，那些人也不信，你隨隨便便一句話，他們反而信了，所以說啊，你千萬不可以再說謊，老實人說謊，是會害死人的。你現在趕緊跟他們解釋一下去。”

老石低著頭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大家都可以說謊，只有他這個從來不說謊的人不能說謊呢？

【原載《精短小說》，本刊有刪改】

插圖 / 實話實說 / 張保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