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鞋和右鞋的對話

孫君飛

左鞋對右鞋說：“你感覺到這些天主人兩只腳的變化了嗎？”

右鞋回答：“我感覺到了，主人的兩只腳變得越來越僵硬，簡直是用木頭做的。他干起活來更不要命，我也捂不熱他的腳。”

左鞋不安地說：“主人的兩只腳已經變成了木頭，而且是他自愿這么變的，我們得做好被提前磨破的準備。”

“主人為什么讓好端端的兩只腳變成木頭腳？”右鞋非常驚訝。

“你這個粗心的家伙，當然看不出原因，”左鞋回答，“主人家又生了一個孩子，全家有那么多張嘴需要吃飯，他肩膀上的擔子沉重得像一座山。主人恨不得夜里也能見到太陽，好照著他侍弄莊稼、多干活掙錢。他每天都恨不得自己的兩只腳不會疲累，不會疼痛，就好像沒有知覺的木頭。這樣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去勞動，石頭踩得，荊棘踩得，毒蟲踩得，刀山火海也踩得。這樣的腳就能夠走更遠的路，去爭得更多的荒地，獲得更多的收成。因為主人的愿望實在強烈，他的兩只腳現在終于變成了木頭腳，干起活來也才更拼命。”

右鞋聽呆了，再也說不出話。

過了沒多久，左鞋被磨破了，右鞋也被磨破了。主人脫下它們，讓家人幫他補一補再穿。

這雙鞋被補好后，右鞋對左鞋說：“我們干脆逃跑吧，穿在只知道拼命干活的木頭腳上，我們即便是鐵鞋，也會很快被磨穿的。”

左鞋嘆息一聲，然后說：“竭盡全力保護好主人的腳是鞋的使命。我們逃得越遠越恥辱，還是認命吧。我最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主人。他認為自己的腳變成木頭腳最安全、最實用，其實這更危險，付出的代價更大。”

右鞋張大著嘴巴，不理解左鞋的想法。

左鞋解釋說：“對一個人來說，能夠感覺到疲累和疼痛，實際上是對自己極好的保護。人畢竟不是勞動的機器，只有感知到疲累，才能夠及時休息，這叫養精蓄銳;只有感知到疼痛，才能夠及時從危險中脫離出來，這叫化險為夷。兩只木頭腳踏進火海，確實不知道疼痛。這看似神奇能干，卻會帶來無法彌補的災禍，木頭腳最后可能被燒成殘疾，甚至被燒成木炭和灰燼。有知覺的腳才是最好的腳，能夠感知到疼痛和痛苦的生活才是值得過的生活。希望主人早日明白這一點，再把木頭腳變成正常的腳。”

右鞋忍不住問：“對疼痛，我們鞋最能忍耐。你和我也是最好的鞋嗎？我們這輩子也很值得嗎？”

左鞋自豪地回答：“當然是這樣。我們能夠忍耐疲累和疼痛就是在保護主人，這也是我們身為鞋子的意義所在。”

（編輯??余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