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生態中心主義是當代具有影響力的一種生態倫理思想,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雖然與其存在一些共識,但并不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再版、翻版,而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超越,是貢獻給世界的又一中國智慧。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自然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自然主義整體論到實踐論整體論的超越;在發展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對立論到互促論的超越;在價值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以生態為本到以人為本的超越;在治理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注重德治到主張德法并治的超越。
關鍵詞: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生態中心主義;超越
中圖分類號:D6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22)01-0019-06
作者簡介:顧世春(1977-),男,滿族,遼寧鳳城人,沈陽建筑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碩士生導師,哲學博士,研究方向: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技術倫理、技術哲學。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以對中華民族和全人類負責的態度和擔當大力推進生態文明建設,在這一過程中形成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其作為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創新性成果。生態中心主義產生于20世紀上半葉,當時生態環境問題已經突顯出來:生態退化、大氣污染、水土流失、土地荒漠化、森林大量減少、生物多樣性遭到破壞等。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使工業化走在世界前列的西方國家中一些學者開始思考如何保護生態環境,由此推動了生態中心主義的產生。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生態中心主義都強調人與自然是一個相互依存的整體,倡導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主張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堅決反對傳統人類中心主義征服自然、控制自然、掠奪自然的觀念和做法。但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并不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再版、翻版,而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超越。
一、從自然主義整體論到實踐論整體論的自然觀超越
自然界是人生存和發展的前提和基礎。人在與自然界的交往中會自覺不自覺地審視自然界,思考人與自然界的關系,這就推動了自然觀的形成。自然觀就是關于自然界以及人與自然界關系的總的看法和根本觀點。從自然觀上看,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生態中心主義都是整體論的,都打破了人與自然分離存在的認識,強調人與自然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的。習近平指出,“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1],“人與自然是命運共同體”[2]。在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看來,人依靠自然而生活,不論科技多么先進、社會多么發達,人都不可能離開自然這一“無機的身體”而生活、生存。同時,如果人不善待自然這一“無機的身體”,也會使自然遭到破壞,使森林毀滅、土地荒漠化、物種消失等等。這種人與自然結成的生命共同體與命運共同體,反映了人與自然是相互聯系、相互影響、休戚與共、生命相依的整體,反映了人與自然是作為一個整體存在于世的。生態中心主義也拒斥“人與自然分離存在”這一主觀想象,認為人與自然,即人與土壤、水、植物、其他動物等是作為一個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整體存在的,如生態中心主義的代表利奧波德用“大地共同體”[3]204強調人與自然是作為相互依賴的整體存在的,羅爾斯頓運用“生物共同體”[4]233“生態共同體”[4]461強調這一點。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生態中心主義在自然觀上都是整體論的,但是這兩種整體論是不同的,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自然觀上實現了對生態中心主義從自然主義整體論到實踐論整體論的超越。
生態中心主義是自然主義的整體論。自然主義的整體論是從自然主義的角度把握人與自然的存在關系,從自然機制理解人與自然相互依存的整體性。生態中心主義用生物區系金字塔、食物鏈來描述和解釋人與自然這一相互依存的整體:底層是土壤,土壤之上是植物,植物之上昆蟲,昆蟲之上是鳥類和嚙齒動物,最高層是較大的食肉動物;人與熊、浣熊等共享一個中間的層次。在這個生物金字塔中,每一個上層都以它下面的層為食物并經常依靠它下面的層提供其他服務。同時,每一個上層也為在它上面的層提供食物和服務。因為食物和其他服務,形成了眾多糾纏在一起的食物鏈,包括人在內每一個物種都是這眾多食物鏈中的一環[3]215。這就反映出生態中心主義是從自然主義的角度理解人與自然的存在關系,是從自然機制認識人與自然相互聯系、相互依存的整體性。它去除了鮮活的生活世界,呈現的是自然狀態的人與自然整體。因此,生態中心主義的自然觀屬于自然主義的整體論。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實踐論的整體論。實踐論的整體論是建立在歷史唯物主義基礎上的。馬克思指出,從前的一切唯物主義(包括費爾巴哈的唯物主義)存在的主要不足是:只是從客體的或直觀的形式理解對象、現實和感性,而不是把這些對象、現實和感性當作感性的人的活動,當作實踐理解,不是從主體方面理解這些對象、現實和感性[5]。歷史唯物主義克服了以往唯物主義的不足,它從主體方面理解和把握事物、現實和感性,把它們當作“感性的人的活動”即人的實踐來理解,而不是從客體的或直觀的形式理解。實踐論的整體論從歷史唯物主義出發,從實踐的角度把握人與自然的存在關系,從實踐機制理解人與自然相互影響、相互依存的整體性。習近平指出“人類在同自然的互動中生產、生活、發展”[1],“人與自然是生命共同體……當人類合理利用、友好保護自然時,自然的回報常常是慷慨的;當人類無序開發、粗暴掠奪自然時,自然的懲罰必然是無情的”[6]360。這里的“同自然的互動”“開發自然”“利用自然”“保護自然”和“掠奪自然”都是人的實踐活動。這些重要論述反映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實踐論的整體論,是從人的實踐角度思考人與自然的存在關系,從實踐機制理解人與自然的整體性,而不是單純從自然主義的角度理解人與自然的整體性,從而展現了生活世界實踐圖景的人與自然整體和能動的人。因此,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自然觀上超越了生態中心主義,在實踐論的層次上認識和把握人與自然的整體關系。
二、從對立論到互促論的發展觀超越
在發展觀中,關于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關系的認識有兩種不同的看法:一種是對立論,一種是互促論。對立論是一種傳統認識,認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是矛盾的、對立的、不相容的,要發展經濟,就要犧牲生態環境;要保護生態環境,就要犧牲經濟發展。有人認為,為了加快農村發展,付出一些環境代價是不可避免的、必須的。這就是一種對立論觀點。互促論認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是辯證統一的、相互促進的,不是對立的、不相容的。互促論辯證把握了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的關系,科學揭示了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是相互促進的規律,把人們關于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關系的認識推進到了新階段。從發展觀上看,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對立論到互促論的超越。
在發展觀上,生態中心主義屬于對立論。第一次工業革命以來,西方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實現了經濟大發展,創造了巨大的物質財富,同時也對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破壞。從20世紀30年代起,西方發達國家相繼出現了多起震驚世界的環境公害事件,如比利時馬斯河谷煙霧事件、美國洛杉磯光化學煙霧事件、英國倫敦煙霧事件等。這在客觀上為生態中心主義提供了一個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對立的圖景,促使生態中心主義持對立論看法。生態中心主義認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是對立的、矛盾的,為了保護生態環境,就要限制發展經濟、付出經濟發展代價。在這種思維與觀念下,生態中心主義的代表奈斯倡導擺脫工業化的生活方式,主張人們急劇降低物質生活標準[7]。羅爾斯頓在分析商業和環境(生態環境)的倫理問題時說,我們也不知道應在多大的程度上犧牲一種利益以換取另一種利益[8]。這也反映了生態中心主義在發展觀上的對立思維,沒有看到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內在的統一互促性。
在發展觀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互促論,認為經濟發展與生態環境保護二者之間是統一的、相互促進的[9]。習近平指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良好生態本身蘊含著無窮的經濟價值”[6]375,強調“保護生態環境和發展經濟從根本上講是有機統一、相輔相成的”[10],反對把經濟發展和生態環境保護對立起來。有人認為,貴州生態環境基礎脆弱,發展應寧慢勿快。有人提出,為了脫貧,貴州必須加快發展,在這一過程中破壞一些生態環境是難免的。對此,習近平分析指出,“這兩種觀點都把生態環境保護和發展對立起來了,都是不全面的”[11]22,并強調“綠水青山和金山銀山決不是對立的”[11]23。習近平還為實現二者的互促發展提供了方法論指導,指出:“只要指導思想搞對了,只要把兩者關系把握好、處理好了,既可以加快發展,又能夠守護好生態。”[11]22這說明在尊重自然、保護自然的前提下需要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調整好經濟發展思路、找尋好經濟與生態互促發展的點、把握好經濟與生態協同發展的度,就可以實現二者的互促發展。
經濟發展離不開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沒有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經濟活動就無法進行,而自然界是一切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的第一源泉[12]。因此,保護生態環境能為經濟發展和財富創造持續提供所需的材料(勞動資料和勞動對象),保障和推動經濟不斷向前發展、財富不斷創造出來。不僅如此,保護生態環境還能增值自然資本,進一步促進經濟發展。同時,經濟發展也會為生態環境保護提供有力的支持,反哺生態環境保護。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深刻洞察了生態環境保護與經濟發展相互促進的規律,突破了傳統的對立論認識,堅持互促論,實現了在發展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的超越。
三、從以生態為本到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超越
雖然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生態中心主義都主張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但是從深層次看,二者的價值觀并不相同。生態中心主義把價值的基點放在自然上,堅持以生態為本;而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則站在歷史唯物主義的高度,把價值的基點放在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上,堅持以人為本。在價值觀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以生態為本到以人為本的超越。
生態中心主義站在自然的立場上,堅持以生態為本,把滿足生態的需要、維護自然的利益作為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根本尺度和最終目的。生態中心主義認為:“當一件事有助于保護這個生命共同體(the biotic community)的完整、穩定和美麗時,這件事就是正當的。反之,這件事就是錯誤的。”[3]224-225這里的“生命共同體”就是包括土壤、水、植物、人和其它動物在內的自然生態系統。生態中心主義這一主張(原理)突出地反映了生態中心主義在價值觀上以生態為本,把維護自然的利益、滿足自然生態系統的需要即滿足自然生態系統完整、穩定、美麗的需要作為尺度和目的,而不是把滿足人民的需要、維護人民的利益作為尺度和目的。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意味著它提倡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最終目的是為了生態、為了自然,而不是為了人民。
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有其內在依據和現實原因。自然的內在價值是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的內在依據。“內在價值”這一概念由英國哲學家摩爾于1922年提出[13]。內在價值是相對工具價值(外在價值)而言的。如果一事物能夠滿足另一事物實現某種目的的需要,那么這一事物對另一事物來說就具有工具價值。與工具價值不同,內在價值是指事物自身所固有的價值,不需要以任何其他事物作參照。自然能夠創生出新的物種,就是自然的一個內在價值。事物的內在價值與其他事物無關。在生態中心主義看來,自然具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內在價值。這些內在價值本身就是目的,人應尊重和保護自然的內在價值。這促使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當代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的發生是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的現實原因,它從客觀上推動著生態中心主義堅持以生態為本的價值觀。在生態中心主義看來,只有走出人類中心主義的價值觀念,把維護自然的利益、滿足生態的需要作為根本和歸宿,才能使當代生態環境問題得到解決。以生態為本的確有益于生態環境保護,但它是對人民立場的偏離,同時從它出發也會引出一些反人道主義的結論和行為。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把價值的落腳點放在人民上,堅持以人為本。習近平指出,“生態環境關系各國人民的福祉,我們必須充分考慮各國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優良環境的期待、對子孫后代的責任”[14]。他強調,“發展經濟是為了民生,保護生態環境同樣也是為了民生”,“要堅持生態惠民、生態利民、生態為民……不斷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優美生態環境需要”[6]362。這些重要論述是從人民利益的高度作出的,強調滿足人民優美生態環境的需要和追求,強調生態環境對人民生活幸福的重要性,強調保護生態、發展生態的目的是為了人民的生活和發展,充分體現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以人為本的價值觀。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以滿足人民的需要、維護人民的利益為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根本尺度和最終目的,倡導尊重、順應、保護自然及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人民,為了滿足人民的需要,而不是像生態中心主義那樣是為了滿足生態的需要、維護自然的利益。
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以人為本具有其深刻的理論依據和現實的內在根據。人民主體地位理論看到了人民群眾在歷史發展中的決定性作用,認為人民群眾是歷史的創造者,是歷史活動的主體。馬克思指出,“歷史活動是群眾的活動”[15]。人民主體地位理論要求堅持以人為本,它為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以人為本提供了理論依據。同時,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一黨的根本宗旨內在地要求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要堅持以人為本。在性質上,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兩個先鋒隊”的性質決定了黨的根本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這一宗旨要求堅持以人為本,滿足人民的需要,維護人民的利益。因此,黨的根本宗旨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以人為本的內在根據。
需要明確的是,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堅持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與傳統人類中心主義有本質的不同。“人類”既包括個人、人類中的群體,如某一階級、某一種族,也包括人類整體。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雖然在名稱中含有“人類”一詞,但它是以個人利益或群體利益為中心的,并不是以人類的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為中心。因此,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實際上是個人(個體)中心主義和群體中心主義,它從個人利益或群體(如某一利益集團、某一階級、某一種族、某一地區)利益出發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所堅持的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與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根本不同,是站在人類的整體利益、長遠利益的高度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習近平指出:“要超越國家、民族、文化、意識形態界限,站在全人類高度,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共同建設好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家園。”[16]“我們要堅持以人為本,讓良好生態環境成為全球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支撐。”[17] 他強調:“我們要維持地球生態整體平衡,讓子孫后代既能享有豐富的物質財富,又能遙望星空、看見青山、聞到花香。”[18]“全人類”“全球經濟社會”表明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所堅持的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要求突破國家、民族等局限,站在人類整體利益的立場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可持續發展”“讓子孫后代能遙望星空、看見青山、聞到花香”等重要論述充分表明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所堅持的以人為本的價值觀始終強調要立足人類的長遠利益處理人與自然的關系,充分說明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所堅持的以人為本的價值觀是站在全人類、站在人類整體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高度處理人與自然關系的,不是以個人或某個群體的特殊利益為中心,在本質上不同于傳統的人類中心主義。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以人為本的價值觀能夠引領人們考慮和維護人類的整體利益、長遠利益,避免只顧個人利益、群體利益和當前利益,因而能夠引領、推動人們合理開發利用自然,而不會導致人們掠奪和破壞自然。
在價值觀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超越了生態中心主義,把價值的基點從自然提升到人民層面,堅持以人為本。這克服了生態中心主義對人價值地位的弱化,克服了生態中心主義生態專制主義傾向,體現了為人民、為人類謀幸福的崇高追求,為人們處理人與自然關系提供了科學遵循。
四、從注重德治到主張德法并治的治理觀超越
針對嚴重的生態環境問題,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和生態中心主義都提出了自己的治理對策。生態中心主義注重人的內在自覺,強調德治;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則既注重人的內在自覺,又強調外在的約束,主張從德、法兩方面進行生態治理。在治理觀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超越了生態中心主義。
德治和法治是生態治理的兩種手段。在本文中,德治是指運用道德手段(如培養生態意識、培養生態道德等)進行生態治理,以達到預期目標。法治是指運用制度、法治手段進行生態治理,以達到預期目標。生態中心主義注重德治,把改變倫理觀念、培養深層生態意識、確立倫理義務作為生態治理的重要手段,希望通過人們內在的自覺(思想道德上的自覺)推動生態環境問題的解決,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共生。面對當時生態保護困境,利奧波德主張通過教育培養人們的生態意識,改變人們以往的倫理觀念,把道德關懷從人擴展到自然生態系統。他分析說,如果沒有生態意識,義務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我們現在的問題是把社會道德關懷從人擴展到大地[3]209。這里的“大地”不是指土壤,而是喻指包括土壤在內的自然生態系統。利奧波德試圖通過改變人們的倫理觀念、培養人們的生態意識破解生態保護困境,推進生態治理。在這里需要指出的是,利奧波德倡導的生態意識是一種深層的生態意識。利奧波德還深刻地揭示出當時生態保護體系存在的問題,明確提出一種完全以經濟動機為基礎的生態保護體系有一個基本的缺陷,那就是大地共同體的大多數成員沒有經濟價值[3]210,主張通過倫理義務,從道德上來解決這一問題;指出讓私人土地所有者承擔倫理義務是對這種情況唯一可見的解決辦法[3]214。在生態治理上,奈斯認為首要應改變人們的舊有觀念,培養人們深層的生態意識,進而帶動生態環境問題的解決,實現人與其他自然存在物和諧共生。這里所說的深層的生態意識是指:主張生態平等主義,承認和尊重各種自然存在物的內在價值,尊重自然、順應自然、保護自然、與自然和諧共生,維護共同體的完整、穩定和美麗,不只保護有經濟價值的自然資源還應保護沒有經濟價值的自然資源等。從以上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生態中心主義注重德治,強調通過道德手段解決生態環境問題。
在生態治理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有別于生態中心主義,強調德法并治,也就是說,既注重培養人們的生態意識、生態道德,提高人們保護生態環境的內在自覺,又注重運用外在的制度與法律治理生態環境。生態意識、生態道德具有引導和規范作用,是推動人們保護生態環境、建設生態文明的內在動力和保障。在保護生態環境、進行生態治理中,需要培養人們的生態意識、生態道德,提高人們的行動自覺。因此,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生態治理上高度重視培養和增強人們的生態意識、生態道德,他強調,“切實增強生態意識,切實加強生態環境保護,把我國建設成為生態環境良好的國家”[11]115,“要增強全民節約意識、環保意識、生態意識,培育生態道德和行為準則”[6]362-363。
習近平指出:“對于一個社會來說,任何目標的實現,任何規則的遵守,既需要外在的約束,也需要內在的自覺。”[19]為了實現治理目標,僅僅依靠生態意識、生態道德、內在的自覺是不夠的,還需要借助外在的約束。在生態治理中,需要借助制度和法律的外在約束力和強制力推動治理目標的實現和生態文明建設。從實踐上看,我國生態環境保護中出現的突出問題大部分與體制不健全、制度不完善、法治不完備等有關。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充分認識到制度、法治的重要作用,因此在重視德治的同時,注重運用制度、法治治理生態環境。習近平強調“用最嚴格制度最嚴密法治保護生態環境”[6]363,“只有實行最嚴格的制度、最嚴密的法治,才能為生態文明建設提供可靠保障”[11]99。習近平還從多個方面提出了加強生態治理制度建設的具體舉措,如完善經濟社會發展考核評價體系,把資源消耗、環境損害、生態效益等指標納入其中;建立責任追究制度;建立健全資源生態環境管理制度;強化制度執行,讓制度成為剛性的約束,而不是“沒有牙齒的老虎”。這些重要論述充分表明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既注重發揮德治的作用,也注重發揮法治的作用,主張德法并治,而不是僅僅強調德治。因此,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治理觀上超越了生態中心主義。
結語
生態中心主義是一種重要的生態倫理思想,備受有關研究者和實踐者的重視。它打破了傳統人類中心主義的認識,強調人與自然是一個整體,主張尊重、順應和保護自然,倡導堅持人與自然和諧共生。雖然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與生態中心主義存在一定的共識,但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在自然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自然主義整體論到整體論實踐論的超越,在發展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對立論到互促論的超越,在價值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以生態為本到以人為本的超越,在治理觀上對生態中心主義實現了從注重德治到主張德法并治的超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不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再版、翻版,而是對生態中心主義的超越。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是貢獻給世界的又一中國智慧,是21世紀馬克思主義貢獻給人類的又一偉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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