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坎布北京往事

張強

四年前，巴坎布登上前往中國的航班，對即將加盟的俱樂部幾乎一無所知，看不清遙遠的中超和北京國安。

巴坎布說：“起初我不是很想去，于是嘗試去了解這家俱樂部的過往，他們擁有奧古斯托和索里亞諾。”在動身前往北京之前，巴坎布被問及轉會是否與經濟利益有關。他沒有掩飾，說“是的，有一點關系”。

巴坎布在法國出生，2018年初從西甲比利亞雷亞爾轉會北京國安，與球隊簽約四年。他的轉會經歷了漫長的談判，充滿了神秘色彩，轉會費至今仍是一個謎。據西班牙和法國媒體報道，北京國安為了讓比利亞雷亞爾與巴坎布解約，付出的代價是4000萬歐元，隨后巴坎布以自由身加盟。

2018年1月初，比利亞雷亞爾宣布與球隊首席射手巴坎布解約。如果北京國安沒有意向與他簽約，那么這樣一位極具實力的自由身球員勢必引發眾多歐洲球隊的哄搶。但除國安以外，沒有任何球隊被視為巴坎布的潛在下家。這樁轉會之所以匪夷所思，是因為中國足協在那一年設置了高昂的引援調節費。中超各家俱樂部為了避開這一規定，使用了各種不可言說的方式。

巴坎布創造了北京國安轉會費紀錄，在中超引起了廣泛關注。他加盟國安的第二場比賽便打進一球，幫助球隊2比1戰勝江蘇蘇寧。

從西甲登陸中超，巴坎布保持著自己良好的狀態，成為國安摧城拔寨的箭頭人物，幫助球隊取得17輪不敗，2018賽季前期在積分榜上領跑。他說：“來到國安是我的明智選擇，這是一次全新的經歷，我很享受在北京的新生活。”有人不解他在職業生涯巔峰期離開歐洲，巴坎布并不在意，也承認1200萬歐元的年薪是一大動力。他說：“我知道自己為什么來到這里，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我在中國的收入很高，這樣的機會在人生和職業生涯中都很罕見。如果重新選擇的話，我還會這樣做。在中國踢球并不意味著我失去了競爭力，每場比賽我都會竭盡全力。”

與其他一些來中國的外援不同，巴坎布很快把家人帶到北京一起生活。他說：“和家人在一起，可以讓我有清晰的頭腦和專注度。在球隊里我有很好的朋友，在場上我能夠持續進球，幫助球隊贏得比賽。”

足球之外，巴坎布常戴著藍牙耳機，騎著電動車穿梭于大街小巷，熟練地用手機掃碼支付購物，體驗高科技帶來的便捷。巴坎布跳廣場舞，在樓頂吹風，甚至熟練地使用起筷子。皮夾克、墨鏡和豪車常伴他左右。

隊長于大寶說：“性格開朗，融入球隊的速度就會更快。巴坎布是我們的開心果，我教會他在球隊微信群里發紅包，因為他總是進球。”時任北京國安主教練施密特也不吝惜對巴坎布的贊美之詞：“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前鋒，不需要很多機會就能有收獲。在比賽中得到進球機會很不容易，但他總能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合適的地點，這可不是一種巧合。”

加盟北京國安的第一個賽季，巴坎布在聯賽和杯賽中共打進19球，幫助國安時隔15年重奪足協杯冠軍，并重返亞冠聯賽。

2019賽季，巴坎布有些難堪。聯賽中，國安十連勝，創造了歷年最佳開局。然而，上賽季隊內最佳射手巴坎布卻被教練摁在了替補席上，前13輪僅有4次出場，卻也打進4球。他盡力保持著職業態度，積極訓練，并且理性面對批評的聲音。

在決定留隊之后，巴坎布逐漸找回狀態。空門踢不進固然可惜，但如果換做別人，或許都不會出現在那樣的位置。大家心中漸漸達成了共識：巴坎布不是不努力，可能真的不夠走運。

盡管巴坎布有進球，但表現依然低迷，浪費了很多機會。面對球迷在賽后的惡語相向，一直保持沉默的他終于忍不住了。從球場返回更衣室時，巴坎布試圖上前與質疑他的球迷理論，被工作人員勸阻。那段時間，媒體經常調侃巴坎布是“快樂足球”，他承認受到一定干擾，但是影響不大，因為職業球員必須專注于場內。

對于突如其來的低潮期，巴坎布自己也很難找到原因。他說：“足球比賽有太多不確定，我當然想每場比賽都進球，但是這取決于球隊和對手，也包括我自己。質疑是一種壓力，也是一種動力。對我來說，北京球迷肯定是中國球迷中最好的一部分。”俱樂部翻譯付豪評價說：“巴坎布的足球世界可以屏蔽掉所有人，這是他能夠愈挫愈勇的原因。”

坐在替補席上的巴坎布為了能夠上場，想到了回歐洲。他和時任國安主帥施密特保持著表面的和諧，實際上彼此都已缺乏信任。

2019年夏天，巴坎布曾與俱樂部董事長周金輝討論自己的未來，承諾會繼續留在國安。國安因此拒絕了馬德里競技開出的超過3000萬歐元的轉會費，當時球隊還有爭奪中超冠軍的希望，不可能放人。2020賽季初，巴坎布差一點以2500萬歐元轉會費加盟西甲豪門巴塞羅那。他抵達香港，準備轉機前往西班牙時，才獲知巴薩在最后時刻撤回了報價。對巴坎布來說，這次邀約意味著很多。

在個人社交媒體上，巴坎布調侃道：“請轉會市場網在我的簡歷中加上‘差點加盟巴薩’吧，不管發生什么，我都相信命運的安排。”他還致信在法國青年隊時的隊友格列茲曼，表示“咱們有機會再見”。轉會市場網沒有讓巴坎布失望，工作人員將其簡歷修改為“在2020年1月29日從北京國安轉會至‘奧莫斯特·巴塞羅那’（差點去巴薩）”。

盡管與巴薩失之交臂，但巴坎布受到了鼓舞，因為巴薩的邀請是對他能力的認可。國安新帥熱內西奧重新激活了巴坎布。2020賽季，在賽會制的特殊形式下，巴坎布以14球榮膺中超最佳射手。第一階段5比2戰勝重慶當代的比賽中，巴坎布獨中四元。這不僅是他職業生涯的第一次，也是北京國安第一次有人做到。效力北京國安三個賽季，巴坎布各項賽事打進53球，超越49球的張稀哲，成為隊史第一射手。

隨著卡塔爾世界杯預選賽全面展開，巴坎布不得不在中國與國家隊之間來回奔波，但疫情以及進入合同年的焦躁讓一切變得并不順利。

2021賽季初，由于新冠檢測呈陽性，巴坎布在返回中國后立即住院治療，病愈后遲遲找不到狀態。對此，國安主帥比利奇表示理解。“他是個頂級球員”，比利奇這樣形容巴坎布，“再好的球員也是人，不是機器。你只要保證心態平和、努力訓練，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進球的到來”。

找不到射門靴，巴坎布還差點弄丟自己。聯賽間歇期，國安全隊乘坐高鐵返回北京后，本要回寓所的巴坎布卻在北京南站迷路了。好在前來接站的球迷撿到了他，將他送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隨著夏天的臨近，只剩半年合同的巴坎布在國安的未來既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國安和巴坎布都無意續約，而模糊的是，他最終會以何種方式離開。

6月2日，巴坎布從北京飛往突尼斯與國家隊匯合，參加國家隊對陣突尼斯和馬里的兩場友誼賽。雖然俱樂部為他訂好了回程的機票，但巴坎布并沒有在賽后盡快趕回來，似乎離開時就打定了離隊的主意。巴坎布希望提前解約，但國安不想免費放人，當然也不會漫天要價。最終，巴坎布沒能與老東家比利亞雷亞爾談妥個人待遇，于是返回北京，幫助國安應付夏天的密集賽程。他與球隊似乎達成了共識，各讓一步，各取所需。

中超第一階段結束后，巴坎布再次前往國家隊報到，這次離開意味著分別。離開時巴坎布說，如果球隊有需要，自己還會再回來。

11月30日，北京國安宣布了隊史最佳射手巴坎布的離隊。聲明中寫道：“雖然你經常迷路，但在場上從未失去銳度，87場58球打破隊史紀錄;雖然你偶爾失誤，但總努力彌補，隊史首個聯賽單場大四喜我們會永遠記住;雖然你段子無數，但你的能力和勤勉有目共睹，你的名字我們珍藏在心中。希望你永遠不要忘記，這條回家的工體北路。”

巴坎布也在社交媒體上與國安告別：“從今天開始，我在這里的旅行就告一段落了。永遠感激這座城市。”2022年1月14日，巴坎布簽約法甲馬賽。

2021賽季，北京國安連續送走了金玟哉、奧古斯托、費爾南多、比埃拉、巴坎布以及索薩六位外援。他們曾被視為這支球隊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卻都已成為過往。

一個時期落幕，意味著一個新時期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