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二（微篇小說）

蘇 龍

都知道賓州的阿二，老鼠眼睛賊溜溜一轉，就會想一個餿主意。

一天，家家戶戶煙囪冒煙的時候，阿二在自家大門口和自己的女人罵得不可開交。

村里人聞聲趕來看熱鬧。女人抓起身旁的木塊，呼嘯著砸向阿二。阿二雙手抱著大腦瓜往屋里逃。

鄰居怕出事，過去拉住女人，女人卻甩開鄰居的手，往家門口沖去。大門一關，屋內(nèi)傳出女人的暴怒聲和男人的告饒聲，村人一看這架勢終于明白過來。

前兩年，在城里工作的哥嫂生娃，嫂子產(chǎn)假休完后要上班了，哥哥就和阿二商量著要母親過去幫帶娃。阿二一口回絕，說家里承包了果園，忙得腳不離地，老媽得幫他帶娃，不能去。哥嫂只好請保姆帶。幾個月后，阿二帶著母親來哥哥家，說送老媽過來給哥帶孩子。哥嫂驚喜不已，心里那個甜呀，就像剛剛吃下的柑果。

“不過……”阿二突然拐彎說，“老話講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們花錢請保姆帶侄子，那是給別人錢，還不如讓咱老媽帶。”

見哥嫂腦子半天轉不過彎來，阿二說：“老媽是你們的媽，也是我們的媽，你們把保姆一半的工資給我就行了。”

老媽一聽，一氣之下把阿二轟走，自己留下來帶孫子。這件事傳到村里，成了村人茶余飯后的笑談。

近來，阿二又動歪腦瓜。外地收果老板拿著水果收購合同，找到了阿二的脫貧幫扶人小陳，說是與阿二簽了合同，但付款時阿二卻抬價錢了。“我們在阿二家擬好了合同初稿，阿二到鎮(zhèn)上把合同文本打印回來。我逐字逐句看完合同后才簽的字，合同條款沒有錯，一準是他趁我喝迷糊時，把合同給換頁了。”小陳趕緊找了阿二問，阿二矢口否認。小陳也沒轍了。

第二天，小陳和他同事余大姐帶著收果老板突然登門。阿二見到余大姐好像整個人矮了一截。余大姐嘖嘖道：“老同學家的房子趕得上城里別墅了。”阿二雞啄米般點頭說：“托政府的福。”余大姐說：“你是生活脫貧了，可思想還沒有脫貧呢。”阿二結結巴巴地問：“什……什么意思？”余大姐單刀直入地說：“我們到鎮(zhèn)上文印室查了，你偷換了合同內(nèi)頁。”阿二抻長脖子咕嚕吞一下口水說：“他們亂說。”“你這‘瘟收’呀，真是煮爛的鴨子——嘴巴硬。”余大姐狠狠地用手戳他額頭說，“還跟讀書那會兒一樣奸性不改啊！”阿二突然漲紅臉吼道：“別人說我奸可以，就你不行！”大伙兒嚇了一大跳。余大姐擰著阿二耳朵，扭他走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門。小陳輕手輕腳過去貼門聽，聽了一會兒，他捂著嘴巴笑了。

一會兒工夫，阿二耷拉著頭出來了，余大姐隨后。余大姐從提包掏出幾張紙，拍在桌子上說：“老同學，換了它。”阿二趕緊把合同換了內(nèi)頁。

“老板，你就按照最先約好的價錢轉錢給他。”

臨走時，余大姐瞪著阿二說：“老同學，你那精明的腦瓜呀，別老是一天到晚算計別人，為鄉(xiāng)村振興想些好點子行不行？”阿二漲紅著臉連連點頭。

村人有些不習慣了，因為他們很久聽不到阿二使奸的故事了。村人看到阿二整天不是為果樹除草、施肥，就是跟老板談價錢賣水果，要不就是接待前來取經(jīng)的鄉(xiāng)親。

阿二怎么就不使奸了呢？村人還在抓破腦瓜苦想時，余大姐的辦公室里早就笑成一片。小陳叉腰腆肚扯開嗓子學余大姐說：“阿二同學，你還敢再使奸，我就把你當年偷放在我抽屜的情書抖出來，說什么你是我今生的唯一，我愛你一萬年不變。我的同桌，要是你的老婆聽了，就她那火暴脾氣，那壇老醋不打翻我跟你姓！嘖嘖！看看你這德性，當年我看不起你，現(xiàn)在我照樣看不起你！”

小陳開玩笑說：“余大姐，你這招夠損的。”

余大姐攤攤手說：“沒辦法，對付阿二只能用這招，要不然怎么戳到他痛處？”

話音才落，聽到樓下熟悉的公鴨嗓子聲飄上樓：“喂，老同學，快帶你的人下來搬果，剛摘的，送你們嘗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