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來散文詩的個性時代

蔡淼

我們今天正處于一個前所未有之大變局的時代，新媒體叢林迅速崛起，導致流量為王。在這樣一個時代背景和視野下，探討當下散文詩的精神與走向，是一件極具探索意義與價值的事情。

我個人對寫作帶有一種固執的偏見：必須要具有一種獨特性，具有一種不可替代的精神屬性，在文學長河中充當一塊無法繞開的巨石。無論是在題材上，形式上，內容上，都應是獨一無二的。文學首先是一種精神世界的創造與構建，我們的現實生活已經八面雷同了，在靈魂的深處，精神世界里恰恰需要重新拾起被生活隱藏的力量、欲望、張揚、跋扈、妄想等等，這些元素組成了文學的精神版圖。一個不會被隨時替代的文學力量，一個不會躲藏在“等”字后面的作品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作品。何謂“等”字的內涵呢？那就是在將來文學史上的記述中是無法省略的，是無法一筆帶過的，是群體之中存在的一種獨特現象，是無法復制和替代的，比如魯迅和他的《野草》一樣。如果你的寫作隨時能夠被替代，今天你能寫出來，明天他能寫出來，那么，這樣的寫作于個人而言可能是有效的，但是于社會與文學的意義上來講則是無效的。一個隨時能被替代的作者其實某種意義上透著一種悲哀，雖然我這么講可能會有些殘忍，但是時間會驗證我們的猜想和答案。

對于當下散文詩走向，我覺得面臨著創新、格局等問題，散文詩進入中國不過百年的光景，舊的秩序尚未完全系統性的建立，而新時代、新媒體環境卻在呈現指數型的增長和變化。這無疑為散文詩的創作帶來了一定的挑戰和機遇。散文詩是獨立于散文和詩的，但它的前提是詩。我認為當下散文詩的走向應該是反常態的，是多元的，多層次的。隨著新媒體的崛起，淺層次的抒情已經不能滿足于作者和讀者了，散文詩寫作者必定要從語言性、思想性、藝術性等方面進行有效突圍，從而轉向更深層次，更加豐富的內在生命體驗。可喜的是，現在全國從事散文詩創作的隊伍越來越龐大，創作氛圍日漸濃厚，大多數作者已經能夠自覺地疏離淺薄。這應當說是近些年來中國散文詩的一大跨越。但同時我們也應該清晰地認識到，我們的散文詩作品仍然具有極大的創作空間，并且，距離經典作品的差距還很遠。

任何文學都是一種語言的藝術，散文詩也一樣，甚至可以說，散文詩的語言難度絕不亞于其他任何一種文體。散文詩是在語言上進行舞蹈，對語言的極致追求是考驗寫作者的看家本領。我這里所說的語言并非單單指語言的美感，而是更多地偏向于語言的舒適感和通透感，好的語言，正如一塊好的瓦片必須要鑲嵌到適當位置才能感覺舒朗。語言的藝術是我們進行寫作的終極操練場，它作為一種藝術手段衍生出白描、隱喻、暗諷、擬人等相應的藝術手法，讓語言的張力脫離于語言本身，演繹為哲學和藝術的宮殿。

散文詩是由人所創作的，它必定承載著寫作者的思考、感受、體悟、憂患等等。在詩性樣本中，一章好的散文詩能夠觸及到靈魂的共鳴，思想性是不容忽視的重要參照坐標。一章散文詩可以用有限的字數蘊含概括、裝修，乃至改造，但是，一章散文詩的思想性是無法單純用文字能夠清晰梳理的，一章散文詩在作者寫作的那一刻，它的思想性就已經完成了。從作品的角度來講，散文詩的意義是已經脫離于寫作者了，這也必定無法清晰地說清其思想性。就像是我們很多作家的作品被選入中高考試卷，即使把題給作家自己做，也未必能拿滿分是一個道理。我們要意識到思想性的內在和復雜性是真實存在的，它或是不可控的，但是，作為一個寫作者，有義務更有責任去提高自己的格調和眼界。

再來說說藝術性。當下我們很多散文詩作者對待寫作的態度是不端正的，很多作品不是為了自己而寫，更不是為了藝術而寫，而是為了迎合為了模仿而寫。缺乏一個藝術家應該有的匠心。作為一名散文詩的寫作者，我們要審視自己的寫作，把每一次寫作都當成最后一次來寫，要珍惜書寫的機會。散文詩的寫作如果沒有藝術性，就是沒有靈魂的寫作。沒有藝術性的標識就沒有哲思，沒有辯證，沒有智慧，只能是一束長得漂亮的枝葉，最終也只能是枝葉是附屬品。僅此而已。藝術性應當說是我們每一個寫作者的終極訴求。在我看來，也恰恰是文學存在的意義。

文學是拉慢了時間的轉速，從而用文字和符號塑造了一個新的時空。這個時空看不見，聽不見，摸不著，只能倚靠自己的素養和悟性無限地去接近。散文詩的精神光芒講述著我們的內心世界，也澆灌著我們的精神原野，散文詩于我而言是救贖，是拯救平庸，是對抗時間的利器。綜上所述，我認為未來散文詩的走向應該是反常態的，是多元的，多層次的。常態是自然而存在的，散文詩所挖掘的恰恰是常態背后的寓意和啟示，是引人深思的智慧和生命體驗。當下是一個多元的社會，在這樣一個凸顯嘈雜和個性的時代，散文詩也必將迎來它的個性時代。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散文詩的寫作核心將會迎來它的創意時代，散文詩的創意寫作也將提到新的日程之上，其視角，語言，敘事方式，表現手法，或將呈現出一個不一樣的格局。在現有散文詩寫作的基礎上，散文詩必將借助新崛起的新媒體傳播，正如《散文詩》雜志將雜志、公眾號、視頻號等有機地結合在一起，加上雜志上很多欄目的創新，其實已經呈現了一個新的立體多元的散文詩世界。散文詩的另一個走向，是深層次。我相信每一個寫作者在寫一個事物的時候，素養不同，接近的通道就會不同，我們每個人看一塊石頭會產生不同的通道，正是這些不同的通道，從而完整地呈現了事物的個性和共性。而這恰恰是我們散文詩最珍貴的品質。因為我們的目光看得更遠，因為我們構筑的精神體系無限接近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