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武進 劉媛
[摘? ? 要] 加強對長江流域豐富、多元的文化遺產的保護,是傳承、弘揚長江文化的前提和基礎。然而,在當前城市化和現代化的進程中,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也正面臨著諸多現實困境和挑戰。在此情勢下,厘清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現狀,并從文化權利的代際公平、文化認同、長江流域高質量發展等層面明確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價值,進而從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思想共識之提升、創造創新理路之明確、融合發展方式之推動、協同治理機制之建構等多維度著手,針對性地找尋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路徑,便成為拯救、保護與活化富有長江流域人民集體記憶、具有中華文化標識意義的文化遺產,促進長江文化的保護、傳承和弘揚的必由之路。
[關鍵詞] 文化遺產保護;長江流域;長江文化;文化標識意義
[中圖分類號] G12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2-8129(2022)01-0081-09
文化遺產承載著一個民族、國家或群體的集體記憶,是一個民族、國家或群體的情感之所在、根脈之所系、力量之所源。加強文化遺產保護,能夠充分發揮文化遺產在傳承中華文化、提升文化認同、堅定文化自信、增強民族凝聚力等方面的重要作用。正因如此,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站在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戰略高度,就加強文化遺產保護,推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發表了一系列重要講話。長江流域是中華文明的重要發源地之一。長江文化是中華民族的代表性符號和中華文明的標志性象征,加強我國文化遺產保護必然要加強長江流域的文化、文物保護。
2020年11月14日,在江蘇南京召開的全面推動長江經濟帶發展座談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把長江文化保護好、傳承好、弘揚好,延續歷史文脈,堅定文化自信。要保護好長江文物和文化遺產,深入研究長江文化內涵,推動優秀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2021年3月1日起施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長江保護法》明確規定,要保護長江流域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加強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繼承和弘揚長江流域優秀特色文化。然而,就現實意義而言,盡管近年來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取得了諸多成效,但在城鎮化、現代化的高速發展進程中,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也難以避免地遭遇到掠奪性開發或保護性衰敗等問題或困境。因此,厘清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現狀,明確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戰略意義,并綜合施策,探究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現實路徑,成為加強我國長江流域文化、文物保護的必然選擇。
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現狀
長江流域是當代中國經濟發展的脊梁,“長江經濟帶”是我國綜合競爭力及戰略意義最強的經濟區域。而廣泛分布于長江流域的文化遺產,是保護、傳承與弘揚長江文化的重要載體[1]。在長江流域“共抓大保護,不搞大開發”的背景下,為保護、傳承好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資源,長江流域各個城市在文化遺產的保護上相繼取得了一定的成效,但也仍面臨一些突出問題。
(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取得成效
其一,考古與學術研究成果豐碩。近年來,長江流域的考古發掘工作取得了諸多突出性進展。長江下游以良渚遺址、河姆渡遺址為代表的古遺址中絲綢實物或紡輪的進一步發掘,長江中游以湖北京山屈家嶺、湖南安鄉湯家崗等為代表的古遺址中陶質或石質紡輪的發掘,長江上游以三星堆遺址為代表的古遺址中絲織品殘留物的發掘等,進一步印證了長江流域在4000年前的中國早期絲綢文明中具有重要地位。特別是2019年至2021年,三星堆遺址的一系列豐富的考古發掘,不僅為進一步追溯長江流域,乃至中華民族的文化史、文明史提供了可能,而且為早期長江流域上中下游的文化交流,乃至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的早期文化交流提供了實物支撐。隨著長江文明考古研究院等專業學術機構的建立,以及一大批以長江文化為主題的學術研究的推出,為進一步闡釋長江文化的歷史淵源、豐富內涵、時代價值等起到了重要作用。
其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資源保護力度加大。長江流域有著豐富的文化遺產資源。長江經濟帶11省市共有世界文化遺產14處,世界自然與文化雙重遺產3處,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1600多處;擁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近1300項,省級以上非物質文化遺產6000多項。近年來,長江流域各省市進一步加大了文化遺產保護力度。在文化遺產保護過程中遵循規劃先行、保護與開發并重的原則,注重對文化遺產的立法保護。貫徹依法、提前、科學保護的理念,重視對文化遺產保護的法制建設,不斷健全文物保護體制機制,落實文物保護監管責任。統籌推動城鄉建設中的文物保護工作,劃定文物保護范圍,加強文物保護與管理。注重對文化遺產的科學保護,以及對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培養,完善遺產保護的制度建設,積極探索數字化保護手段,加強文化遺產的展示傳播,加強文化遺產與旅游業的融合發展。
其三,文化遺產旅游項目開發力度加大。長江流域的重要節點城市,特別是成都、重慶、武漢、南京、上海等地統籌城市、山水與人文等要素,推動產城景、農文旅深度融合,集文化遺產保護展示與旅游于一體,努力打造長江流域黃金旅游目的地。一是圍繞長江沿線文化遺產、文化景觀等開展重要遺址公園、生態公園的建設,以及對原有景區的提檔升級,如重慶皇華島考古遺址公園項目、武漢盤龍城遺址公園項目、南京九大“城市客廳”的建設等;二是積極引入社會資本注入活力,打造長江文化遺產旅游項目,不斷提升城市文化影響力,如重慶烽煙三國文旅項目、武漢知音號游輪項目、夜游黃鶴樓項目等文化遺產旅游項目的打造。
(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中存在的問題
在肯定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所取得的成效的同時,也要正視由于流域內工業化、城市化、城鎮化的快速推進,一定程度上忽視了資源環境承載力,對長江流域多樣且豐富的歷史文化資源造成了不同程度的破壞。總體來看,長江流域歷史文化資源保護不平衡,文化遺產的保護仍面臨著嚴峻挑戰。
其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不夠均衡,存在區域間與區域內差異。由于文化遺產資源分布不均衡,受制于區域經濟發展差異,文化遺產保護狀況呈現出不均衡狀態,長江流域下游文化遺產保護情況優于中上游地區。這種不均衡狀態也表現為區域內的不平衡。在分級管理模式下,不同級別的文物保護狀況不一。市級以上文物保存情況較好,而各區縣保護情況則較差。基層單位仍面臨人才、資金短缺的困境。基層文物保護單位由于人才不足、編制緊缺,造成文物保護工作難以滿足需求,基層研究水平較低。由于人員經費短缺,區縣級及以下文物經費無法得到保障,加劇了文化遺產保護不均衡的狀況。在文物保護中,非國有不可移動文物的保護仍面臨較大挑戰,主要表現為產權不清、地理位置偏僻、分布較為分散等原因所導致的保護力量缺失。
其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活化利用仍然存在難點。在當前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傳承和利用的過程中,長江沿線文物主要是作為公共文化服務中的重要資源進行利用,如建筑類文化遺產大多作為博物館、展覽館加以使用。文物的活化利用主要依賴于政府扶持,但是活化利用的模式較為單一。與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工作相比,非遺的保護利用則存在概念界定模糊、保護理念與方式傳統、數字化保護程度低、品牌量化程度低等難題。首先,由于長江流域涉及到的非遺資源眾多,在流域各個區段的非遺資源存在概念界定模糊,文化遺存家底不清的狀況,尚待進一步發掘和整理。其次,當前非遺保護的理念和方式較為傳統。長江流域沿線各省市在非遺的保護方式上仍以行政保護為主,且停留在靜態的、單點的、項目性保護的層面上。非遺的整體性和生產性保護機制不健全,抑制了非遺生存發展的活力。非遺保護的數字化、信息化程度也偏低。此外,當前的非遺傳承主要依賴政府扶持,活化途徑和手段單一,品牌量化程度低,難以與市場結合,未能充分體現對長江優秀傳統文化當代價值的弘揚。
其三,公眾參與文化遺產保護的意識較為薄弱。雖然我國早已在包括《非物質文化遺產法》在內的諸多法律文件里確立了公眾參與文化遺產保護的原則,但這項原則并沒有得到認真的貫徹與執行[2]。在實踐中,公眾參與文化遺產保護的合理機制仍然缺乏,導致在我國文化遺產保護中社會力量長期處于低參與狀態。具體體現在:首先,公眾尚未在思想上完全樹立文化遺產保護的主體意識,缺乏文化遺產保護的觀念,此外,部分有意愿的公眾參與文化遺產保護的渠道尚不通暢。其次,受體制限制,我國的文化遺產管理制度是一套自上而下的行政管理制度,政府在文化遺產保護的實踐中一直居于主導者地位,社會公眾在文化遺產保護中的知情權、參與權與監督權難以得到有效保障[3]。由此導致文化遺產保護中群眾邊緣化現象的出現,文化遺產保護缺乏廣泛的群眾基礎。此外,社會流動性加大引起社會結構的變動側面導致人們的文化歸屬感淡薄。種種原因最終導致人們對于長江沿線傳統文物、建筑、遺址、非遺等保護的淡漠,文化遺產的破壞產生不可逆的影響,這也成為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工作中司空見慣的現象。因此,“公眾參與”這一國際普遍適用的文化遺產保護機制遲遲得不到落實,相關工作無法吸納社會資源的加入,而且也減少了外部監督的力量[2]。
其四,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與旅游融合度還不高。文旅融合的背景下,遺產旅游成為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融合發展的大趨勢,但是當前長江流域文化和旅游的融合度不足。長江流域沿線各城市發展旅游產業,仍主要依托于現有的文化遺產資源,以游客的參觀游覽為主,對于遺產資源背后文化內涵的深度開發不足,缺乏IP打造;此外,旅游資源開發中同質化現象較為嚴重。雖然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資源豐富,文化和旅游項目日漸增多,但是對于文旅融合產業發展定位不明,核心競爭力不強,品牌塑造力不足,尚未實現文化產業與旅游產業的提檔升級。此外,在文旅融合的配套設施建設上仍然不完善,無法滿足文旅融合發展的需求。總體來看,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與旅游資源融合發展仍處于較低水平。
其五,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協同保護不足。由于在氣候條件、生活方式以及文化心理等自然生態與人文環境上相近、相通,長江沿線自古以來在文化習俗上存在相似性、藝術表現形式上存在相通性、文化遺產上呈現出同源性,在文化發展過程中形成了相似的文化內蘊和相通的文化價值,承載著相似的文化記憶。但從現實層面來看,長江流域范圍廣闊,文化遺產數量眾多且分布較為分散,文化遺產保護情況復雜,其協同發展存在體制機制的障礙,并且長江上中下游也面臨經濟發展不平衡與遺產保護理念認知的差異。以上種種問題導致目前在流域內文化遺產的保護上尚未形成統一的管理與協調機制,主要表現為政府層面缺乏跨區域的合作機制,以及市場和社會層面跨地域的文化合作項目、活動也較少。
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價值
若將厘清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現狀視為前提和基礎,明確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價值則是核心和主線,事關人們對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主觀態度和客觀行動。筆者認為,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具有維護公眾文化權利的代際公平、提升文化認同以及促進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等重要價值。
(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有助于維護文化權利的代際公平
文化遺產承載著中華民族輝煌而燦爛的文明,傳承著延續千年的歷史文化,保護文化遺產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文化遺產的保護不僅關系到代內責任,更關系到代際責任。20世紀80年代末,美國學者愛蒂絲·布朗·魏伊絲(Edith Brown Weiss)提出“代際公平理論”[4],維護文化遺產的代際公平,即確保當代人對于文化遺產的利用不妨礙子孫后代的利用,每一世代的人都有公平、平等地享有和利用文化遺產的權利,當代人有義務為后代保存好文化遺產資源[5]。習近平總書記也曾強調:“歷史文化遺產不僅生動述說著過去,也深刻影響著當下和未來;不僅屬于我們,也屬于子孫后代。”[6]公眾對于文化遺產的享用、收益、傳承與發展的權利既具有文化權利屬性,也具有環境權利屬性;既體現著生態正義,也體現著代際公平[7]。文化遺產的保護關系到歷史、現在與未來,對于維護公眾公平地享有和利用文化遺產資源的文化權利具有重要意義。
長江流域文化遺產延續千年,是人類活動與自然生態環境相互作用的產物,是世世代代生于斯、長于斯的中華民族子孫所共有的文化財富。長江造就出中華文明的基本形態,塑造著中華民族的文化特質與精神稟賦。如今無論是巴蜀文化、荊楚文化、吳越文化等地域文化,還是刺繡漆器等器物文化,都是值得我們珍惜的物質財富與精神財富。保護和傳承中華文化遺產,就是保護和傳承中華民族共同的“家園”,保護我們子孫后代所共有的文化遺產就是維護世世代代的文化權利。
(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有利于提升中華文化認同
文化遺產承載著民族傳統與文化記憶,蘊含著民族的文化基因,折射出民族的精神特質,是文化認同的重要載體,體現著特定族群的文化創造力[8]。保護文化遺產在提升公眾文化認同方面具有重要的價值與意義。在很大程度上,在當今高速推動的城市化進程中,只有重視文化遺產的保護和傳承,才能夠從根本上避免文化認同危機的發生[9]。長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長江流域的文化遺產所承載的不僅是長期棲居于此的長江流域的人們形成的特定的歷史記憶與情感依賴,同時也蘊含著中華民族共同的歷史情感、文明記憶,乃至文化信仰。
一方面,長江流域文化遺產是中華農耕文明的重要見證。長江流域魚米之鄉富集,農業、農耕文化遺產極為豐富。作為社會記憶的農業、農耕文化遺產不僅為遺產地居民提供了集體性敘事、地方性認同,而且還為中華兒女提供了對傳承農耕社會的日常互動秩序、文化生活方式的深度追憶,構建了農耕社會的價值與意義系統[10]。畢竟,中華文明是以農耕文明為根基的文明形態,長江、黃河正是成就農耕文明,形塑以血緣關系為基礎的宗法制,滋養儒家文化的天然環境。在某種程度上,離開長江流域文化遺產,就不足以詮釋中華農耕文明。另一方面,長江流域文化遺產構成中華兒女的情感連接。愛德華·霍爾(Edward T.Hall)指出,文化認同、自我認同的過程不能脫離具體的語境與場所[11]。在一定意義上,長江是連接中華民族認同的重要語境和場景,中華文明未曾斷流,在某種程度上離不開長江幾千年來奔流不息的滋養。正是長江文化遺產印證著幾千年來中華民族的興衰,見證著中國的發展變遷,維系著中華民族共同的情感。
(三)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能夠有效促進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
長江經濟帶承東啟西、由沿海向內地延伸,橫跨我國東中西部地區。它不僅是我國國土空間開發中重要的東西軸線,同時也是一條自然生態帶、經濟帶和文化帶,在支持沿線經濟社會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長江經濟帶的高質量發展要辯證處理好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的關系,處理好綠水青山與金山銀山的關系[12]。長江經濟帶發展,關乎國家發展全局,文化遺產的保護能夠從生態與經濟發展層面推動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助推長江經濟帶成為我國“生態優先綠色發展的主戰場、暢通國內國際雙循環的主動脈、引領經濟高質量發展的主力軍”[13]。
其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保護從生態保護的層面筑牢了長江經濟帶發展的根基。近年來,國際文化遺產保護逐步突破了“就保護論保護”的狹隘的文化遺產保護觀,更加強調從遺產本體保護向本體周邊環境延伸的整體保護觀[14],人們對文化遺產與自然生態的緊密聯系日益重視[15]。美國人類學家斯圖爾德(Julian Haynes Steward)曾提出文化生態學的理論,指出環境與文化并不是分離的關系而是存在互為因果性的作用[16]。生態環境與文化遺產之間存在某種相互依存的關系,完好的生態環境是文化遺產存在與維系的重要前提,同一時空條件下對于文化遺產的保護能夠惠及自然生態,起到保護生態文明的作用。長江流域作為我國生態環境治理的重要區域,其自身是一個極為特殊的生態功能區,生態價值是其本質屬性的體現。其生態價值主要體現在維持長江流域生態系統平衡和修復流域生態受損兩方面,進而為構筑長江生態環境天然保護屏障發揮重要作用,對推動長江流域生態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實踐價值。在文化遺產整體保護觀的視野下,維護流域內遺產地及其周邊環境客觀上能夠起到保護自然生態的作用,能夠抓住長江生態修復與環境治理“窗口期”的機遇,從生態文明的層面助力長江經濟帶高質量發展。
其二,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保護能夠推動文物和文化遺產賦能經濟社會發展。長江經濟帶人口和經濟總量均占全國的40%以上,進出口總額約占全國40%,是我國經濟發展水平最高、綜合實力最強的經濟帶和經濟發展全局中的戰略支撐帶[17]。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眾多,包括上游的三星堆遺址、中游的盤龍城遺址、下游的良渚遺址等都體現了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深厚底蘊,同時也為長江經濟帶的建設提供了充足的動力,成為長江沿線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支撐。當前,文化與經濟相互滲透、相互交融,更促使我們要從長江文化的精神內核中汲取營養和智慧,為長江經濟帶發展匯聚“文化力量”。例如,文化遺產旅游產業是長江經濟帶經濟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能夠創造出巨大的經濟效益,并為修復流域生態環境、保護流域文化遺產提供源源不斷的經濟動力,為推動長江經濟帶和長江國際黃金旅游帶的發展提供重要支持,在服務于長江經濟帶建設中產生良好的經濟效益。
三、加強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路徑
立足于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成效和問題,根植于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戰略價值,當前關鍵是要從思想共識的提升、創造創新理路的明確、融合發展方式的推動、協同治理機制的建構等多維度著手,全面加強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
(一)夯實基礎:提升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認識和共識
目前從整體上闡釋和研究長江文化的相關資料整合不足,系統性研究不夠,對于長江流域文化資源稟賦和優勢,尚未得到有力的挖掘與展示,從而導致人們對于長江文化的保護缺乏應有的重視。因此,要深入研究長江文化的內涵,充分認識到長江文化的價值與地位,提升社會公眾對于長江文化保護的共識。
其一是要強化研究闡釋,凝練長江文化的時代價值和多元特色。目前,學界以及社會各界對于長江文化的整體性認識不足,缺乏統一理解。因此,要積極鼓勵和支持長江流域各省市、各高校設立專門的長江文化研究機構,系統梳理長江文化和文物資源,持續開展長江文化研究。從概念上厘清長江文化的內涵,明確其結構、特征,反映其深層次的文化意義。從長江文化作為中華民族的文化基因以及中華文明重要組成部分的高度,深入闡釋長江文化遺產蘊含的時代價值,賦予長江更多的文化內涵與人文氣質,展現長江豐富多彩的文化基因。鼓勵和支持長江流域各省市精準定位其區域文化特色,打造一體多元的長江文化發展格局。如長江南京段,突出秦淮文化、革命文化與工業文化,重在建設歷史、人文與生態保護區;長江武漢段,突出荊楚文化、江城文化、英雄文化,重在建設山水、人文和現代城市建設相融的長江文化新城區、長江國家文化公園先行區;長江重慶段則深入發掘巴蜀文化、長江三峽文化,力求文化成為服務于地方經濟社會發展的新動能,展現地方特色。
其二是要充分考慮公眾參與的作用,提升長江文化保護的共識。多年來,長江沿線各城市在經濟發展水平和城市發展階段上存在差異,對于遺產保護理念的認知也存在差異。文化遺產保護最核心的因素是“人”,尤其是對于非遺的保護更不能脫離人而獨立存在。文化遺產蘊含著豐富的精神內涵,遺產的價值需要公眾在參與保護的過程中認知,在認知中進一步形成共識,由共識引導行動,并由此形成共同的價值認同和文化自信[18]。故宮博物院前院長單霽翔曾表示:“在民主法制社會,公眾參與成為社會生活中的常態。”[19]在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利用過程中,要鼓勵公眾或者民間組織等社會力量通過多種途徑參與其中,充分考慮遺產地居民、近年來的遷入人群以及慕名而來的游客等群體所共同發揮的作用,喚醒不同群體的人們內心深處對文化遺產所蘊含的優秀傳統文化的歸屬感和認同感,調動社會力量參與文化遺產保護的熱情與積極性,激發出人們內心深處的民族認同和國家認同。通過構建不同群體的文化認同,在集體記憶以及身份認同的建構中,推動長江文化遺產資源的保護、傳承與弘揚。
(二)明確理路:強化長江流域文化遺產創造創新能力
2017年,在《關于實施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傳承發展工程的意見》中,“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作為一項基本原則得到了系統闡釋。文化遺產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適用于“雙創”原則。“創造性轉化”要求在堅守中華文化立場的基礎上對文化遺產中陳舊的表現形式和仍有借鑒價值的內涵加以改造;“創新性發展”則要求在新時代背景下對文化遺產的內涵進行新的發展[20]。切實推進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是當前及今后很長一段時間內實現長江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與發展的緊迫任務與重大課題。
對于文化遺產,要在保護中傳承,在傳承的過程中利用,在利用中實現創新,以此實現更好的發展。因此,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與創新性發展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著手:其一,完善文化遺產的價值鏈,創新其文創產品的開發。長江流域文化底蘊豐厚,但是文化遺產的開發尚未形成體系,存在開發利用單薄的問題,這也影響到了對文化遺產的保護。因此,需要基于特色文化遺產打造創意性文創產品、服務等。其二,打造區域文化品牌,促進區域協同發展。跨區域的文化遺產保護具有更強的產業帶動能力。要打造文化強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遠大目標,就需要大力發展文化支柱產業,打造長江流域知名文化品牌,不斷地從長江文化遺產寶庫中汲取營養。其三,推動文化遺產的數字化發展,保有文化遺產的多樣性。推動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數字化保護,保障文化遺產的多樣性,尤其是通過數字化處理使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存成為可能,能夠有效彌補非物質文化遺產多為口耳相傳的不足。
(三)優化方式:推進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融合發展
文化遺產是對歷史的留存,在現代文化產業發展中,文化遺產的價值不僅不會隨時間的流逝消失,反而會實現增值。文化遺產在合理開發的情況下,具有可持續利用的功能。推動文化遺產與其他相關產業融合發展能夠實現文化遺產的動態化保護,進一步助推其傳承與弘揚。
其一,推動文化遺產與旅游產業融合發展。從文化旅游發展的層面來看,整合長江流域的文化遺產資源,推動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保護,能夠促進文化旅游的發展。遺產旅游是促進文化遺產與旅游產業融合創新的重要思路,將文化遺產作為區域的文化品牌與旅游緊密結合,有助于突破當前長江沿線旅游產品單一的瓶頸,增加旅游產品的文化內涵。加強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傳承,推動遺產旅游的發展,要從打造長江國際黃金旅游帶入手。首先,統籌抓好各級各類文化遺產保護,始終把遺產保護放在第一位。其次,加強文化旅游開發,充分利用好長江沿線文物資源、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生態景觀資源等自然與文化遺產資源,完善旅游發展規劃,做好長江國際黃金旅游帶設計,規劃開發長江沿線特色旅游線路,打造出具有代表性的文化旅游品牌,實現經濟、社會、文化效益相統一。最后,要促進文化對外交流。歷史文化遺產是促進文明間交流互鑒的重要載體,要大力展示長江流域豐厚的文化底蘊,把長江“黃金水道”與“一帶一路”海上絲綢之路相聯結,以文塑旅、以旅彰文,向世界展示長江文化的魅力,推動不同文化間的交流合作與不同文明間的交流互鑒。保護好文化和自然遺產資源,守護過去的文化記憶,延續今天的文化情感,才能讓公眾找到“文化認同感”和“文化歸屬感”。
其二,推動文化遺產與科技融合發展。目前,基于5G、大數據、區塊鏈等新型基礎設施的發展,文化遺產的數字化成為保護發展的趨勢。數字化保護就是用數字技術記錄文物的數字信息,對數據進行解構、分析與重組,再對其進行深層次利用[21]。數字化技術為文化遺產的轉化、再現、復原與完整化保護等提供了保障。如今,文博行業數字化發展已成大勢所趨,數字化方式能夠助力文物的保護與保存,通過科技創新助力中華傳統文化傳承,用科技賦能文化遺產,豐富藝術的表現形式。
其三,推動文化遺產與創意設計產業的融合發展。長江流域文化遺產底蘊深厚,如今隨著“國潮”興起,文化遺產與創意設計產業的結合越來越緊密。如席卷全國的“文創雪糕熱”,各大博物館、景區等創新文物的“活化”形式,將雪糕做成黃鶴樓、兵馬俑、三星堆等珍貴文化符號的形式,讓游客“品嘗”歷史感和文化感,拉近了游客與文物的距離,增進了游客對于文化遺產的認知,能夠更好地實現文化遺產的保護、傳承與弘揚。
(四)建構機制:加強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協同保護
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難點在于區域跨度大、時間跨度大以及區域發展差異大。因此在保護實踐中需要形成聯合意識,超越行政區劃的限制,建立跨地域、跨部門的協同保護機制,保護好長江沿線文化遺產資源,充分地涵養長江的歷史文化根脈。其一,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協同保護需要統籌規劃,實現共建共治共享。在此基礎上,開展跨行政區的合作,設立長江流域聯合發展機構,加強統一規劃,建立區域協同的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機制。注重沿江城市的協同聯動,通過部門之間的溝通形成共識,落實到實際的管理中。例如長江沿線各省市應統籌發展,在遺產保護的資金投入與稅收政策扶持、專業人才培養以及文化遺產資源協同保護的專門性法律建設方面加大力度;長江沿線各省市內也需在市場、信息與資源等方面進行重新整合,實現互利合作、資源共享。其二,應設立長江流域文化文物保護基金,實現全社會的共同參與、共同保護,充分調動社會資源。其三,應完善文化遺產私有產權的保護,引入社會力量,共同參與保護。實現文化文物保護與相關政策的整合,推動文化文物人才的跨地域交流。著重構建產業支撐體系,解決人才、運營管理等突出問題,在理論與觀念上達成一致,實現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跨域保護。
長江流域文化遺產的協同保護,既響應長江經濟帶大發展的國家戰略,也是加強國家文化認同、促進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重要舉措。對長江流域文化遺產協同保護機制的研究,需不斷總結以往的經驗教訓,借鑒國內外的優秀經驗。在協同保護工作的深入推進中不斷獲得啟發,既要有同根同源的長江文化自覺,也要提升長江上中下游文化遺產“走出去”的文化自信,為長江流域文化遺產資源的協同保護創造更多有利條件[22]。
四、結語
長江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長江文化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所包含的生態文明理念、深度和諧精神,所代表的東方智慧以及五千年中華文明印象,既是中華民族的文化標識,也是全人類不可或缺的智慧價值資源。保護傳承弘揚長江文化關鍵是要保護好長江流域豐富、多元的資源體系。長江文化承載著長江流域人民及中華民族的文化記憶與情感,承托著全民族的文化認同和文化自信。當下,應當把握好國家戰略契機,營造好長江流域文化遺產保護的政策生態,調動社會各層面的積極性,打造公眾參與、協同治理、融合創新的新保護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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