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枇王國」的秘密

文/林超君

從2019年起，市場上出現了大果白肉枇杷和香甜又肉厚的龍眼，很受人們歡迎，培育這些新品種的正是福建省農業科學院果樹首席專家鄭少泉研究員和他帶領的研究團隊。30余年來，鄭少泉博士和他的團隊不斷豐富龍眼、枇杷基因庫，壯大龍眼、枇杷家族，打造令人驚羨的“龍枇王國”。

資源圃國際雙領先

鄭少泉主持的國家果樹種質福州龍眼、枇杷圃（以下簡稱資源圃），經過多年努力，共收集保存種質資源1100多份，使國家果樹種質福州龍眼、枇杷圃成為世界上遺傳多樣性最豐富的基因中心；收集保存的資源為雜交創制出25個熟期配套、不同香型優質大果、核小肉脆等龍眼新品種（系），23個熟期配套、優質大果、高可食率、白肉等枇杷新品種提供強有力支撐。

談起資源圃，鄭少泉如數家珍。資源圃于1981年經原農業部批準建立，1987年4月通過原農業部驗收、掛牌。建有國家野外觀測站“國家農作物種質資源野外觀測研究圃網—福州龍眼、枇杷國家野外科學觀測研究站”、國家科技資源共享服務平臺“國家農作物種質資源共享服務平臺龍眼、枇杷子平臺”、原農業部熱帶作物種質資源圃“福州龍眼種質資源圃”和“國家果樹種質福州枇杷種質資源圃”。現有龍眼圃3.49公頃、枇杷圃3.7公頃。建有現代化連棟塑料大棚2座共2700平方米。收集保存10個國家或地區的枇杷種質資源15個種（變種）760多份，收集保存5個國家或地區的龍眼種質資源2個種370多份，是現存世界上保存龍眼、枇杷種質資源數量最多、多樣性最豐富、規模最大的資源圃。鄭少泉自信地說：“在龍枇資源和育種這兩個領域，我們這個團隊在全國，甚至是全世界，應該是最強的一個團隊。”

“我們資源圃里的野生植物，每一個品種都來之不易。”鄭少泉說，“野生枇杷樹、龍眼樹多長在深山叢林間，蹤跡難尋。我們只能在文獻和當地農戶的描述中，尋找蛛絲馬跡，而后進山搜尋。”

深山叢林間藏著許多未知的危險，搜尋過程很是艱辛。一次，鄭少泉和同事到海南五指山尋找“臺灣枇杷”。鄭少泉專注挖苗，不小心掉隊了。當他正要起身追趕同伴時，發現頭頂上聚集了大量馬蜂，腳下還有大片的螞蟥。為了不驚動馬蜂，他只能蹲著任由螞蟥叮咬，雙腳至今還留著傷疤。多年來，他的足跡遍布云南、海南、貴州、四川等地的偏遠鄉村、深山叢林，搜集到600多個枇杷品種。“剩余3個種也已找到，正在進行入庫鑒定。”鄭少泉說，他們利用基因庫資源培育出枇杷新品種（系）20多個，其中10多個已示范種植和推廣應用。

雜交新品廣受歡迎

“要讓果農的枇杷賣出好價錢，就要避開高峰期，拉長銷售期。”鄭少泉說，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培育不同成熟期的枇杷成為團隊的目標。

枇杷有紅肉、白肉、黃肉之分。白肉枇杷肉質細嫩、清甜、風味濃郁獨特，是枇杷中的極品。它也有缺點，果小、可食率低、不耐儲存，市場上缺乏不同成熟期的品種。

20多年來，鄭少泉帶領團隊選育熟期配套、優質、大果的白肉枇杷新品種，如特早熟優質大果白肉枇杷“三劍客”的“三月白”“早白香”“白雪早”，特晚熟的“香妃”等，一步步壯大枇杷家族。

“雙親”基因好，后代才會優秀。在“三劍客”的選育上，鄭少泉選擇了具有早熟基因的“母親”—“早鐘6號”和具有優質白肉基因的“父親”—“新白2號”進行雜交育種。說起來容易，可他光是尋找其“父親”，就花了11年。2018年，“三月白”“早白香”“白雪早”通過省級科技成果評審。

鄭少泉介紹，以福州為例，特早熟的“三月白”等品種在每年3月下旬至4月上旬成熟，特晚熟的“香妃”采收期可持續至6月上旬，相當于枇杷采收期延長一個多月。而在四川等地，采收期最長可以延長半年。

培育出果肉高多糖龍眼“高寶”，多糖含量是普通龍眼品種的5倍左右；培育的“香妃”枇杷具有怡人的風味，天門冬氨基酸等鮮味成分顯著高于普通良種，同時可以有效避過傳統寒害季節。

他堅持龍眼、枇杷高水平種業創新。種業是農業的芯片，是農業科技的靈魂。打贏種業翻身仗，是國家的要求，也是他作為一名科學家的目標與夢想。多年來，鄭少泉始終站在龍眼、枇杷種業創新的最前沿，不斷推陳出新，開展龍眼、枇杷種業創新工程，極大地豐富了龍眼、枇杷品種結構。他育成符合市場需求的龍眼、枇杷系列新品種（系）23個，通過審（認）定17個。主持育成的“冬寶9號”為國際上第1個雜交龍眼新品種，被農業農村部確定為全國龍眼主導品種，開創了龍眼雜交育種先河，實現了龍眼雜交育種從“0”到“1”的突破；育成的“早鐘6號”生產表現早結、豐產、穩產、適應性廣，連續20年成為我國枇杷主栽品種，其種植面積占國內枇杷面積的25.0%，占世界枇杷面積的22.4%，成為世界上種植面積最大的雜交枇杷新品種，結合研制的配套技術，實現了枇杷鮮果周年供應；充分利用保存的種質資源，根據性狀遺傳規律，挖掘出優異親本，科學配置雜交組合，主持育成出特早熟優質大果白肉枇杷“三月白”“白雪早”、特晚熟優質大果白肉枇杷“香妃”、優質大果早熟龍眼“寶石1號”、香型優質大果龍眼“翠香”、特晚熟香型優質大果龍眼“冬香”等9個“二代雜交”新品種，均通過省級科技成果評審，均居國際領先。

鄭少泉的研究團隊

轉化成果帶動產業升級

鄭少泉的團隊是果農的“智囊團”，他們常年輾轉福清、莆田、四川瀘州、重慶萬州、云南屏邊苗族自治縣等地，為果農提供技術指導。

莆田市常太鎮是福建省枇杷產業大鎮。常太鎮現有枇杷栽培面積4.6萬畝，有8000多農戶從事枇杷生產，是當地的支柱產業和農民的主要收入來源。現有主栽品種“解放鐘”和“早鐘6號”等，鮮食品質不能達到市場要求，加上栽培管理技術跟不上，產品優勢無法突顯，導致種植效益低下，嚴重制約常太枇杷產業發展。為了振興莆田“四大名果”，改變常太鎮現有的產業低迷現狀。鄭少泉帶領團隊中的中青年科技人才，推動常太鎮枇杷萬畝改良，提升枇杷品質，打造枇杷新品種新技術高標準高質量的示范基地，建成枇杷新品種優勢區域中心。2020年年底，鄭少泉和團隊的同志們在常太鎮駐扎，向常太鎮領導鄉親們詳細介紹了枇杷科技創新團隊在枇杷高接換種、更新復壯、果實品質提升、良種圃建設、減藥減肥環境友好型果品生產等技術研究應用方面的研究進展，重點推介團隊自主選育的特早熟白肉枇杷雜交新品種“白雪早”、特晚熟白肉枇杷雜交新品種“香妃”等一批具有國際領先水平的二代雜交枇杷新品種，并制訂了常太枇杷一攬子“復活計劃”。他們與常太鎮簽訂了成果轉化協議，許可常太鎮使用果樹所培育的枇杷新品種“白雪早”“香妃”進行先期1000畝的枇杷品種改良，對原有管理的紅肉枇杷進行果實品質提升，建立了20畝“5G智慧果園”， 鄭少泉團隊的16個枇杷新品種正式落戶常太鎮。為讓新品種新技術更快更好地落地見效，培育懂技術、能經營、會管理的新型職業果農迫在眉睫。2021年早春的幾個月里，鄭少泉和他的團隊組織專業嫁接隊伍進行接穗的采集調配、嫁接隊人員調度分工、嫁接技術培訓、嫁接后成活率的檢查、嫁接后管理技術培訓等，組織專業合作社社員赴福州和華亭參觀品嘗枇杷新品種“三月白”和“早白香”，增強果農信心和決心。經過數月的艱苦努力，常太鎮枇杷復活計劃已初見成效。如今，站在常太鎮的山坡上可以看見，經過品種改良的1000畝枇杷示范園碩果累累，20畝名優新品種枇杷園生機勃勃……

福建莆田、福清、同安推廣的龍眼、枇杷二代雜交新品種，白肉枇杷的產期提前到11月份，龍眼產期延遲到元旦，促進了福建省龍眼、枇杷品種更新換代與產業結構調整。在四川攀枝花推廣“三月白”“白雪早”“香妃”等白肉枇杷良種，抗逆性好，產期提早至10月份，已成為當地更新換代的品種。在四川瀘州推廣的“寶石1號”“翠香”“秋香”“冬香”等熟期配套的龍眼新品種5100畝，打造出四川瀘州晚熟龍眼優勢產業集群。推動重慶萬州庫區搬遷移民發展優質枇杷產業累計5000畝，助力庫區移民增收致富。在國家脫貧攻堅掛牌督戰縣廣西大化的石漠化區域推廣龍眼、枇杷新品種1100畝，助力當地庫區移民脫貧致富。在國家脫貧攻堅掛牌督戰縣云南屏邊建立龍眼、枇杷新品種示范園158畝，為屏邊龍眼、枇杷提檔升級注入源動力。

僅2020年上半年，鄭少泉研究員帶領團隊在做好防控措施的前提下，克服疫情影響，分別在福建、四川、云南、廣東、重慶、廣西、貴州7省（區、市）26個區縣開展龍眼、枇杷品種示范、技術示范及科技活動，行程累計超過53800公里，得到了農民尤其是貧困地區農民的熱烈歡迎和高度認可。

多年來，鄭少泉帶領團隊奔波在龍眼、枇杷產業振興的第一線，為龍眼、枇杷良種化和產業振興作出了突出貢獻。鄭少泉團隊選育的系列枇杷新品種已成為我國枇杷的主栽品種，良種覆蓋率達50%以上；選育的龍眼新品種，已將推廣范圍覆蓋到全國主要優勢產區，選育的不同熟期龍眼、枇杷新品種在各個省份多個產區示范推廣，表現優質、豐產、穩產，得到當地部門領導和果農群眾高度認可，成為當地發展的首選品種。這些新品種為龍眼、枇杷產區鄉村振興提供品種支撐，經濟效益顯著。

潛心科研，成果豐碩

鄭少泉是國際上龍眼、枇杷育種的引領者、帶動者和領跑者，他主持研究和定制了龍眼、枇杷種質資源鑒定技術規程和優異資源評價規范等4個部頒農業行業標準，為資源標準化鑒定評價提供依據，為龍眼、枇杷科技創新提供支撐。

鄭少泉提出龍眼花果發育“光溫鈍敏”理論，建立高效龍眼、枇杷育種技術體系，豐富了南方常綠果樹種質創新理論內涵。通過雜交育種創制新種質（品種）童期短、投產早、豐產、穩產、適應性廣、適宜輕簡化栽培，有效解決了龍眼生產上大小年嚴重和枇杷管理成本較高的問題。

此外，鄭少泉還研究出枇杷周年定植、矮化栽培、花期調控等關鍵技術，通過良種良法結合，突破了枇杷鮮果周年供應的技術瓶頸，提升了枇杷產業的國際競爭力。首次證實了龍眼多糖具有抑制腫瘤、緩解疲勞、改善記憶功能，挖掘高多糖、γ-氨基丁酸、黃酮龍眼基因型11份；研發的貴妃枇杷花茶獲國家發明專利，推動產業提質增效。

鄭少泉主持省部級標準9項，獲得國家科技進步獎二等獎1項，福建省科學技術獎一、二等獎3項，其他國家、省部級獎9項，發表論文50多篇，主編專著3部。現主持國家級科研項目3項。2004年開始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2006年入選“新世紀百千萬人才工程”國家級人選；2007年被評為“全國農業科技推廣標兵”；2012年入選“全國農業科研杰出人才”；2015年被評為“全國優秀科技工作者”；2016年入選國家“萬人計劃”百千萬工程領軍人才；2020年獲“風鵬行動?種業功臣”；2021年獲“全國專業技術人才”表彰。

研究人才有傳承

資源圃建圃至今，共經歷了五代農學者的傳承，鄭少泉是第三代領軍人物。在鄭少泉的培育下，資源圃現有成員13名，研究員4名、副研3名，其中博士3名、碩士6名。他們在國家基研平臺項目、國家科技支撐項目、國家重點研發課題、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國家成果轉化資金項目、農業農村部作物種質資源保護項目、“948”項目、公益性行業專項等資助下，對龍眼、枇杷種質資源的農藝性狀、生物學特性、加工品質、功效成分和抗逆性等進行了系統的鑒定評價，篩選出一大批優異資源，建立了龍眼、枇杷種質資源數據共享平臺。資源圃先后接待國內外專家參觀考察交流7000多人次，為國內高校、科研單位和生產部門提供花粉、葉片、果實、枝條和苗木等8000多份次。鄭少泉團隊的研究成果獲國家、省部級獎23項，主編和參編龍眼、枇杷專著13部，編輯出版了《龍眼種質資源描述規范和數據標準》《枇杷種質資源描述規范和數據標準》，制定農業行業標準9項、地方標準3項，發表論文200多篇。

此外，資源圃研究團隊擁有省級團隊科技特派員1個、省級個人科技特派員3名。他們圍繞特色優勢產業鏈，積極開展技術指導與產業化示范，把科技的旗幟插遍祖國的縣域和鄉村。為全國各地產區，尤其是中西部地區的龍眼、枇杷產業結構調整，提供了強有力的科技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