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馨的時光

簡兒，作家，光陰記錄者。已出版散文集《日常》《鮮艷與天真》《玫瑰記》《枕水而居：不如自在過生活》《今天也要吃好一點》等多部。現(xiàn)居嘉興。

爸平時很早睡覺，今天也陪著媽。我取了毛毯給他們蓋上，

他倆一個躺在貴妃榻上，一個坐在沙發(fā)上。多好啊，這溫馨的時光。

爸媽來我家，吃過晚飯，給他們?nèi)サ叵率曳烹娪啊屨f要看老戲，找出一部《碧玉簪》。舊畫面，略有點模糊，音質(zhì)卻好。爸說起幾十年前去隔壁村子看老戲。搬個凳子，坐在烏泱泱的人群里，哪里有現(xiàn)在這么好的條件，坐在自家影音室，喝著熱茶，吃著點心，想看啥就看啥。《碧玉簪》《五女拜壽》這些老戲不知看過多少遍了，早就爛熟于心。有的片段媽會唱，輕輕跟著哼一段。

老戲的唱腔清麗，調(diào)子緩慢，人物簡單，就這么兩三個人，就那么一段念白，一段唱腔，可是亦有扣人心弦之處，歡喜時真歡喜，哀怨時真哀怨。那戲中人，落淚亦是真落淚，把妝給花掉了。從前定妝不比現(xiàn)在，眼淚一掉下來，眼圈墨墨黑。

爸媽看得很陶醉。爸平時很早睡覺，今天也陪著媽。我取了毛毯給他們蓋上，他倆一個躺在貴妃榻上，一個坐在沙發(fā)上。多好啊，這溫馨的時光。

年紀愈大，感情愈篤厚，須臾離不開彼此。爸在我家住幾天，媽每天下了班過來。吃飯，看戲，媽絞了毛巾給爸擦臉。木桶里倒了熱水，給爸燙腳。爸讓媽一起泡腳。兩個人坐在小板凳上。平凡樸素的日子，亦有驚天動地的好。

早上爸起來做飯。爸每天睡得早，起得也早。給媽做早飯，煮粥，媽不喜薄粥，要喝很濃稠的粥。爸就煮很濃稠的粥。炒一盤雞蛋，撒上蔥花。媽一邊喝一邊直呼“好香”。

媽在物業(yè)保潔，喝了粥準備出門。爸遞給媽一把雨傘。天氣預(yù)報說今天下雨。昨天傍晚媽回來，就淋到了雨。爸嗔怪她，為什么不帶雨傘。媽說走到公交車站臺還沒下雨，上了公交車就下了。還好下車只走了一小段路，媽脫掉外套，拿一條毛巾擦頭發(fā)，呵呵笑著。

二老在家里，我也很早起床了。說開車送媽去上班。媽說用不著，我坐公交車去就好了。十分鐘一班，密得很。媽出門上班去了。爸無所事事，泡了茶，坐在門口的藤椅上。

下了雨以后，空氣真新鮮，像鄉(xiāng)下一樣。

爸說這房子也像鄉(xiāng)下的房子。院子里的草坪好看，石磨小徑鋪得也好看，再把菜園子的地墾一下，種一畦韭菜、蒜、小青菜、莜麥菜、生菜、莧菜，再栽上幾株番茄、茄秧，辣椒。爸這個農(nóng)夫，一看見土地就覺親近。

爸說還可以種土豆。我改天給你帶點兒老土豆種子。

我說這么一個小院子里，哪里能種這么多菜。還是種點兒花草。

爸說那就種點兒月季，鄉(xiāng)下小院剪一些花莖，扦插下去就能活。爸小院里有一株很大的月季，幾乎占了一個花壇。還有一株櫻桃樹，春天開了花，如覆了細雪。

爸說要不你也種一株櫻桃樹。櫻桃好吃，還貴。

爸很少買水果，說是自己小院種的水果吃不完。爸在小院里種了李子、桃子、柑橘和梨。

爸說，結(jié)果子的時候發(fā)愁，一塊兒結(jié)，要是可以分批結(jié)就好了。青的時候一樹的果子都是青的，熟時一樹的果子都熟了，吃都來不及。尤其是李子，去年結(jié)了幾籮筐的果子。爸摘了一些贈給大姑和鄰居，也摘了幾籃子送到城里。爸種的李子，比水果店的李子個兒大，味道甜。

爸種的桃子，是天下無雙，獨一無二的桃子，堪比王母娘娘的仙桃。

我說種樹還要請爸當參謀。爸興高采烈地答應(yīng)了。他總說來城里待著無聊，一天時間實在太漫長。在城里待不牢，隔兩天就想著要回鄉(xiāng)下。

仿佛城市是牢籠，囚于其中。而回到鄉(xiāng)下的小院，連呼吸吐納的空氣都是新鮮自由的。

要是種點兒菜，種點兒花，有點兒事情做，爸也待得牢一些。

想著種菜種花的事交給爸，這樣爸得到歡喜，我也樂得清閑。

編輯/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