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金融是否改善了環境污染？
——基于有調節的能源效率中介路徑分析

文/羅悅倩（中南民族大學 經濟學院）

一、引言

自改革開放以來，在中國經濟快速增長并取得了顯著的成就時，嚴重的環境污染和資源約束問題也日益突出。為改善生態環境，實現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在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首次提出了“美麗中國”的概念，生態文明建設上升到國家戰略地位。綠色金融作為推動綠色經濟發展的重要手段，受到了國家的廣泛關注。我國早在1981年就開始積極地探索綠色金融，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更強調要加快發展綠色金融，積極推動中國綠色產業的發展。綠色金融為綠色項目融資擴渠道、降成本，是助力我國綠色經濟發展，改善生態環境的重要力量。

經濟的綠色發展，離不開能源的綠色發展，作為一個能源消耗大國，我國以石油和煤為主的能源消耗量常年位居世界前列，產生大量的二氧化碳等溫室氣體，造成巨大的環境壓力。如何減少對煤炭等化石能源的依賴，如何降低污染物排放是實現經濟綠色轉型、高質量發展所面臨的現實問題。因此能源效率的提高，對節約資源，改善環境污染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隨著綠色經濟發展的深入推進，綠色金融是否有效改善了環境污染？綠色金融的發展對提高能源效率有何影響？綠色金融、能源效率和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是什么？其機制是什么？回答這些問題，對于厘清它們之間的關系，以及在我國產業結構升級，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的背景下，如何更好地促進綠色金融的發展，提升能源效率，有效改善環境質量，推動綠色經濟的可持續發展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

鑒于此，本文首先對相關文獻進行梳理，厘清綠色金融、能源效率與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在此基礎上提出三者之間存在中介效應的影響機理研究假設。文章基于2005—2018年的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通過構建中介效應檢驗模型，并進一步引入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來深入探究產業結構升級背景下，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改善的作用機理。

二、理論分析與研究假設

綠色金融對于環境污染的改善作用，在早期就得到了國內外文獻研究的證實。如Tamazian A等研究發現，綠色金融是影響區域環境質量的關鍵因素，區域綠色金融的發展水平和其生態環境質量存在正向影響關系[1]。綠色金融發展通過促進技術創新[2]，增加綠色環保相關的投資等[3]，有效促進節能減排效應，從而改善環境污染。基于上述研究分析，由此提出假設1：

H1：綠色金融能有效改善環境污染。

節能減排是綠色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綠色金融能夠有效助力產業的綠色發展，積極推動企業提高能源效率，降低污染物的排放。一方面，通過綠色信貸、綠色債券等綠色金融產品可正向拓寬綠色項目的融資渠道，支持綠色產業的發展[4-5]；另一方面，對于高污染、高能耗的產業，其面臨的環境風險將加劇融資約束，限制其投資及生產活動，促使企業加快綠色轉型，提高能源效率[6]。由此提出假設2：

H2：能源效率對綠色金融與環境污染改善的關系具有中介效應。

產業結構升級是實現經濟綠色轉型、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前提。有學者研究發現不同產業的能源效率對于總體能源效率的影響不同[7]，產業結構升級也會對能源效率產生影響從而影響環境污染程度[8]。產業結構升級借助于產業間和產業內各部門通過協調發展持續釋放的“結構紅利”實現，從而獲得更多的經濟效益，提高上、中、下游產業鏈的能源效率，降低污染物的整體排放量[9]。因此，產業結構升級對綠色金融與環境污染改善的關系具有調節效應。由此提出假設3：

H3：產業結構升級對綠色金融與環境污染改善的關系具有調節效應。

由以上的研究假設，得到如下有調節的中介效應影響路徑流程圖（圖1）。

圖1 產業結構升級調節的中介效應路徑流程圖

三、研究設計

（一）變量描述與數據說明

1.被解釋變量：環境污染指數（ep）

為綜合反映各地區的環境污染狀況，分別從水污染、大氣污染、固體污染三個角度出發，選取廢水、空氣中二氧化硫及煙塵和固體廢物排放量（單位噸）四個指標，利用熵值法構造環境污染指數ep，其值位于0～1之間，越接近1，說明環境污染狀況越嚴重，反之越輕。

2.解釋變量：綠色金融指數（gf）

目前，學術界對綠色金融的定義和計量沒有統一的標準。陳超逸[10]使用區域綠色信貸占GDP的比率來衡量綠色金融的發展水平。劉莎[11]等人通過上市公司的綠色項目投融資與當地勞動人口的比率來衡量綠色金融。曾學文等[12]根據不同的服務類型，將綠色金融劃分為綠色信貸、綠色證券、綠色保險、綠色投資、碳金融五個維度，構建了綠色金融綜合評價體系。考慮到單一指標衡量的局限性和準確性的不足，本文采用了較為全面合理的綜合評價指標體系來衡量綠色金融的發展水平。考慮到數據的實用性，構建了表1所示的指標體系，并采用熵方法計算了我國30個省區的綠色金融發展水平。

表1 綠色金融發展評價體系

3.中介變量：能源效率（effi）

采用經濟產出與能源投入的比率[13]，能源效率定義為當地GDP與能源消耗的比率。單位能耗創造的產值越大，其能源效率越高，同時也意味著生產效率的提高、節能減排水平的提升。

4.調節變量：產業結構升級（ind）

我國工業化初期，第一產業向第二產業、第三產業轉型升級，我國進入工業化后期，第二產業主要向第三產業轉型升級，也反映出服務業在整體經濟發展中的地位不斷提高。借鑒干春暉等[14]的研究方法，采用第三產業增加值占區域GDP的比例來衡量區域產業結構升級水平。

5.控制變量

（1）經濟發展水平（pgdp）：以2005年為基礎，使用經平減指數處理的區域人均GDP作為衡量區域經濟發展的指標。（2）外國直接投資（fdi）：以外商投資企業總投資占當地GDP的比例計量。（3）工業污染管制（regu）：根據政府對污染控制項目的投資占當年GDP的比例來衡量。（4）教育發展（edu）：每10萬當地人口中高校學生的平均人數用于衡量當地的教育發展水平。（5）金融分權（finance）：區域金融機構的貸款余額與國家金融機構的貸款余額之比用于衡量金融分權的程度。

（二）數據來源與描述性統計

實證數據選取中國省30個省級行政區2005—2018（香港、澳門、臺灣、西藏地區除外）的面板數據。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中國環境統計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和EPS數據庫。變量被對數化處理以消除可能的異方差。各變量的統計特征如表2所示。

表2 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四、計量模型和實證分析

（一）模型設計

1.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為了驗證假設1和假設2，借鑒鄭明貴等[15]的建模思路，構建如下的回歸模型：

2.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為檢驗假設3，借鑒溫忠麟等[16]的研究方法，在能源效率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基礎上，引入調節變量產業結構升級，構建如下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二）模型結果及分析

1.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估計結果

表3顯示了中介效應檢驗模 型（1）（2）（3） 的 回 歸 結果。Hausman檢驗用于判斷應使用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結果prob＞chi2=0.0000，表明個體效應與解釋變量無關的原始假設錯誤，因此選擇了固定效應模型。

表3 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模型（1）的結果支持假設1，即綠色金融能夠改善環境污染，顯著降低污染指數的負向影響。結果表明，綠色金融是影響區域環境質量的重要因素。綠色金融可以有效推動綠色經濟的發展，促進節能減排，改善環境污染。在其他影響因素中，代表經濟發展水平的GDP的增長惡化了當地的生態環境，而工業污染規制在抑制環境污染方面發揮了有效作用。同時，FDI的進入、高等教育的普及和金融分權都對改善當地環境質量起到了積極作用。

模型（2）的結果表明，綠色金融、經濟發展水平和金融分權對能源效率有顯著的正向影響，而工業污染規制對能源效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區域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有助于促進當地生產效率的提高。同時，綠色金融的發展進一步促進了產業的綠色發展。企業應積極實現綠色創新生產技術的持續改進，成就經濟和環保的雙重效益，從而提高能源效率。政府的工業污染規制手段在短期內將給高能耗、高污染企業帶來巨大的壓力和挑戰，對能源效率產生負面抑制。從長遠來看，將有利于企業綠色轉型升級，促進企業低碳環保可持續發展。模型（3）的檢驗結果表明，能源效率在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的影響機制中具有部分中介作用，綜合模型（1）、（2）和（3），綠色金融除了對環境污染有直接的改善作用外，還可以通過能源效率對環境污染起到間接的負向影響，假設2得到支持。

2.具有調節效應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估計結果

在中介效應檢驗模型上，從產業結構優化考察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的中介影響機制。對中介效應前半路徑（綠色金融-能源效率）和后半路徑（能源效率-環境污染）進行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具有調節效應的中介效應檢驗模型

從表4可以看出，產業結構升級可以調節綠色金融與改善環境污染之間的關系，這驗證了假設3。具體而言，模型（4）中綠色金融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互動項（）系數未通過顯著性檢驗，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對直接影響路徑沒有調節作用。在模型（5）中，綠色金融與產業結構升級的交互作用項（）系數顯著為正，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對前半段中介路徑具有正向調節作用。在模型（6）中，能源效率與產業結構升級之間的相互作用項（）系數顯著為負，表明產業結構升級對后半段中介路徑具有負調節效應。模型（5）和（6）的調整效果明顯，加入調整變量后模型的擬合優度顯著提高。因此，產業結構升級對綠色金融和環境污染治理的直接路徑沒有調節作用，而是對中間路徑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產生調節作用。

（三）穩健性檢驗

為了保證整體回歸結果的準確性，對原始計量經濟模型的穩健性進行了檢驗。通過替換核心解釋變量，重新選擇綠色債券、綠色證券和碳金融作為衡量綠色金融的核心二級指標。模型的穩健性測試結果如表5所示。

表5 穩健性檢驗結果

從表5可以看出，變換核心變量后的回歸模型的結果，主要解釋變量、中介變量以及它們與調節變量的交互項的估計系數、符號都沒有變化，通過了穩健性檢驗。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一）結論

為了探索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改善的影響機制，本文使用了2005-2018年中國省級行政區的面板數據。首先，建立了一個中介效應模型，分析了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治理影響下能源效率的中介傳導路徑；其次，通過構建有調節的中介效應模型，進一步分析產業結構升級這一中介傳導路徑是否存在調節效應。主要研究結果如下：第一，綠色金融能夠顯著改善環境污染。第二，綠色金融不僅對環境污染的改善有直接影響，而且通過能源效率的中介作用也有間接影響。第三，產業結構升級對前半段能源效率的中介作用具有正向調節作用，對后半段具有負向調節作用，可以顯著提高綠色金融對環境污染的改善效果。

（二）政策建議

根據上述研究結果，提出了以下政策建議：

第一，擴大綠色金融試點，加大改善環境污染力度。政府部門要充分重視綠色金融的發展，一方面綠色金融實踐示范省份要做好“領頭羊”的模范作用，另一方面其他試點省份要積極學習成功的經驗，不斷擴大綠色金融的試點范圍及試點工作開展的有效性。第二，注重改進生產工藝，全面提升能源效率。在減少不可再生能源利用、重視清潔能源產業發展的同時，應加大研發投入，重視高科技人才培養，支持提高生產技術水平，重點優化當前高污染、高耗能工業企業能源的利用效率。第三，持續優化產業結構，有效助力節能減排。有效推動產業結構不斷升級，提高以金融、信息技術產業為主的第三產業經濟的比重，從而釋放更多的結構紅利，有利于提高產業整體能效。第四，正確引導外商投資，加大污染規制力度。應鼓勵并引導外商投資流向低污染、高技術、清潔能源等產業部門，以期有效利用外國資本改善投資地區的環境質量。同時，一般經濟發達的地區，其環境污染狀況也相對更為嚴重，應加大當地政府在環境治理的投入力度，提高工業污染的控制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