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情感的解構和重構

魯源

電影藝術是經過藝術家通力合作，用故事來闡釋對人生和社會的思考和研究，以期得到觀眾的共鳴和認同的藝術創作。

看完電影《烏海》，我久久沉浸在影片氛圍里，不僅有深刻雋永的細節和鮮活的人物，還有可觸摸的氛圍、透明的生活體系和精彩的對話。周子陽電影的精神內涵，是與激蕩的社會思潮和對社會問題的熱切關注，緊密地聯系在一起。

電影不是街頭巷議的傳說，也不只是社會角度的熱點新聞。它行走在現實和理想之間，該影片不僅記錄烏海的變遷和生態，而是以烏海為中心，走進烏海的內心，去了解一個城市的脈絡，將一個城市內化在自己的作品里。

烏海西部特征的獨特風貌，呈現出西部人物質和情感世界的內部結構和外部困境，還有那里的人們經歷的事情，不論有怎樣的感受和精神狀態，烏海不再只是烏海。在烏海這個城市里，許多人都互相欠著物質和情感，傳遞著對方的秘密，人們都沒有了所謂的公平和公正，對問題的解決背后經常潛伏著無所不在的謀殺和暴力。不少人也已經喪失了道德和良心——討債和要債的對立和共生;從創業失敗到家庭矛盾和負債危機;忠誠老實的楊華善待身邊小人物，結果卻總被人欺騙……

在主題內涵上，電影《烏海》的表現從外在世界轉向了內在世界，探索了人的內心深層次的思想，使作品達到了哲學的高度，以電影的語言來思考社會中人的處境，探索人的生命價值和意義。鮮活的人物形象畢竟是個體，如果想讓電影更加飽滿，人物形象必須也要飽滿。

關注人和關注人性，就是對他們的生存處境和存在意義的思考，深藏著自己的批判指向。這些思考讓這部電影作品有了特質，讓電影《烏?！吩诖罅科接怪髦忻摲f而出。

電影《烏?！酚袑儆趯а葜茏雨柕某F實主義美學主張，從沙漠月亮到恐龍公園，現實到超現實讓人感覺非?；恼Q，那些老人們在做奇異的瑜伽，他們在那里邊學習邊休閑。電影《烏?！穼懸夂拖笳鞯纳侍貏e濃厚，不論是沙漠月亮還是恐龍公園，透過這些畫面以小見大，更能深入淺出地思考和研究，給人造成一種夢幻的感覺，對不同的人生心態和狀態都進行了解剖。

作者和電影導演都有自己獨到的美學追求，他們拍電影不是為了制造產品，而是為了在電影創作中，將那些記憶成為自己的主題，運用電影手法表現內心的世界。他們的影片雖然更有風格，但更多表現復雜的內心世界。影片一開場就是一種隱喻，人們從泥坑里撈非洲肺魚，就像是楊華苦悶時的心理寫照。這些隱喻符號，正好預示了這個時期人心的浮動，也顯示了在高利貸的情況下欠債人的焦躁和不安。

影片開始的捕魚鏡頭，奠定了整個影片的基調，然后影片鏡頭轉向屋內，出現了急促要債的敲門聲，為影片的后來敘述打下了堅實的基礎?！稙鹾！防镉心信魅斯谖輧葘υ挼膽?，運用長鏡頭配合人物的活動完成，從而在鏡頭內部構成不同景別的畫面，產生了特別的美學效果。

從事電影創作去了解別人很難，而周子陽選擇去挖掘自己的內心世界，寫出了自己內心想表達的東西。電影《烏?！方沂玖爽F實生活中年輕人的戀愛觀和家庭觀，在周子陽的作品里，年輕人的命運和時代的發展總是同步。周子陽著力描寫出年輕人的生活，從而折射出時代的聲音。

在愛情和家庭問題上，輕率會一失足成千古恨。周子陽對人物的設計就是楊華和妻子的兩條線，時而平行時而合二為一，這兩個人的感情脈絡也抖摟出來。打斗也好，對話也好，爭吵也好，相愛也好，都能被觀眾當作真實的感受去體驗。妻子瞞著他去做了人工流產，這種矛盾沖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樣的安排和設置，就是強調發生在妻子身上的變化，安排了他們悲劇的結局，卻又意外地起死回生。苗唯母親的出現就是快語速，是一種濃烈的焦急和盼望。苗唯母親不斷焦急的電話制造了一個又一個懸念，然后不斷制造了影片緊張的氣氛，楊華母親也念叨鄰居王二生二胎。影片的敘述空間和歷史時間，個人敘述就是把事件放大，面對兩個不同的家庭背景，兩種不同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一個是“要掙那么多錢干啥”，一個是“我們看不上你那點錢”，唯利是圖的岳父和岳母特別勢利。

崇尚道德信仰的好心人楊華，時時不能夠與丑惡為敵，命運卻捉弄著他，讓他在現實里左右為難。這部作品所以耐人尋味，不僅只是表現了苗唯和楊華，更表現了我們萬家燈火里的普通人性和人們，所以說周子陽深挖創作每一步，他的這種創作上的進步和成熟，就是讓人刮目相看。

《烏?！芬脖憩F了許多人不顧人格的丑態，跟楊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電梯里楊華看到那只假腿和那位病人，讓楊華心里面特別難過。民間借貸機構和楊華隨后被司法機關立案調查。每個人物都在鏡頭下有各自的表現，隨著人物的行動在變化，在寫實的基礎上充滿了周子陽的想象力，給觀眾以強烈的藝術沖擊。

楊華曾經是一個雄心勃勃的年輕人，想學經商做生意，但是在現實社會里卻屢遭失敗，經常被人利用和算計，而他看到可憐的討債人難過不已。黃軒用生動的表演和傳神肖貌的演技，復雜和立體的內心感情流露，成功塑造了楊華這個人物形象，或登上山頂的車時閃爍著悲痛的淚水，或望著遠去的苗唯背影，他內心的痛苦和掙扎讓人特別同情。黃軒拍戲都非常用心，每場戲都有不同的表演設置，有自己獨到的表現方式。不論對待自己的外甥蛋蛋，還是面對盛氣凌人的岳父和岳母，黃軒沒有過多的表情和動作就催人淚下，他的真情實感的演繹真讓人感動不已。

中國當代電影導演關注社會和現實，他們在不斷借鑒著各種新技術和方法，繼承著優良的理念。評論電影《烏海》和研究導演周子陽的創作，就要研究他的生活歷程和創作思維，不能去要求對號入座。周子陽就是周子陽，不能用另外一種風格解讀他。我想必須要回到《老獸》去研究周子陽，然后才能更好去理解這部《烏?！?。

我覺得周子陽給人們帶來很深刻的思考，就是人如何在當今社會里信守諾言和遵守道德，并且有很好的生存和發展，確實值得人深思和對話。我們社會需要楊華這樣的人，也應該給這樣的好人以生存空間。反轉的結尾讓影片的藝術效果更加強烈，影片的藝術視野也得以伸展?？傊?，這是一部具有極高藝術性和思想性的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