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半徑（組詩）

李昌鵬

鉆天索

無人見過牙蟲，無數人長過蟲牙

骨頭和肉體藏得下烏有之物

時常以一種疼痛、驚懼，提示你

它一定存在，真的就在某處

無所謂有，無所謂無，在心跳間

在血脈內喧嘩

肌肉不經意抽搐的某些時刻

更多更復雜的不明之物占據全身

有時飲一杯酒或者吸一支煙

點燃一根蠟燭

或許它們是你需要的隱匿通道

用以滿足一項讓自己還鄉(xiāng)的愿望

又或許它們是你獨登的高臺

懸空的鉆天索，遠方無盡的路途

霓虹閃爍處想象和意志的顯影

有時它們是一輪明月

清暉朗照，在某些時刻避開云翳

童話

土地、空氣、陽光幾乎是一樣的

同一個花圃里

桃樹變出粉花，迎春爆出黃花

同樣的材料能提煉不同色澤

這是難以置信的童話

每一種植物是截然不同的顏料車間

宗旨是自給自足

時序為車間的廠房緩慢上色

大自然為現代世界保留頑皮和天真

這只是個開始，有人說這叫春天

告別

把所有走過的路

重新走一遍，沒有走過的不必走

把所遇見的路人全部愛一次

朋友要一個一個得罪干凈

忽然心里了無牽掛

不配得到的一切我要全部還回去

秋天的氣息籠罩著我

竹籃打到了水，如枝頭鍍金的樹葉

沒必要在枝頭躑躅更久

也沒有死亡的價值

一場形而上的告別早就開始

在觸不及防的某個時辰

生活半徑

必然有返程，在星期五

從單位到家

我日常生活半徑超過一百二十公里

一個星期有好幾天

可能我會坐高鐵上班

火車正朝天津的家奔跑

穿行在樓群璀璨燈火中的車廂

那些在回家的晚班地鐵內寫詩的我

此刻和火車內的一些我，在擁抱

心理安全區(qū)域，正在擴大

在這些建立家的城市

我明白面前每一個乘客

可能遠道而來，他們擁有

我尚未經歷的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