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與禮

苑天舒

自2022年1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開始實施。這是我國首次就家庭教育進行專門立法，再次表明中華民族對家庭、家教、家風的重視。

注重家庭、家教、家風，契合了中國傳統文化中“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理念。孟子說：“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痹谥袊幕?，個體生命的“身”是具有“家國”情懷的，也是與“天下”息息相關的，身、家、國、天下的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洞髮W》里講：“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蕴熳右灾劣谑耍际墙砸孕奚頌楸??！庇纱丝梢?，“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基于“身、家、國、天下”命運一體的中國人家庭教育的偉大理想。

既然家庭教育如此重要，那么古人是如何做的呢？《論語》里記載了一個孔子教子的故事：有一次，孔子的兒子孔鯉從身邊走過，孔子問孔鯉有沒有學過《禮》，孔鯉說還沒有，孔子說：“不學禮，無以立?！币馑际遣粚W《禮》，就無法立足于社會。《孝經》里講：“禮者，敬而已矣?！币鉃椤岸Y的精神、禮的含義，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敬’字”?！抖Y記》開篇就說“毋不敬”。意思是說，對人、對己、對家庭、對社會、對國家、對大自然，都要有一種恭敬心。所謂禮，是一個人立身的根基。

關于“禮”，荀子也曾專門撰文《禮論》。他說：“禮者，養也”，禮這種東西，是調養人們欲望的。在《禮論》中，他連連發出感慨：“孰知夫出死要節之所以養生也！孰知夫出費用之所以養財也！孰知夫恭敬辭讓之所以養安也！孰知夫禮義文理之所以養情也！”“禮”是我們的祖先在獲取需求、滿足欲望的過程中遵循的道德修養與準則，讓人懂得舍生存節是為了達到真正的生;懂得舍掉錢財是為了實現真正的富有;懂得恭敬辭讓是為了獲得真正的內心安寧;懂得禮節規范是為了養成高尚的情操。

中國向來是禮儀之邦，家庭教育自然以“禮”作為重要內容。1963年7月，美國學者鄧爾麟拜訪錢穆先生，請教關于中國文化的問題。錢穆先生提到，中國文化可以歸結為一個“禮”字，這是中西文化相區別的關鍵之所在。錢穆先生說：“中國人之所以成為民族，因為‘禮’為全中國人民樹立了社會關系準則”，“要了解中國文化，必須站得更高來看到中國之心。中國的核心思想就是‘禮’?！?以“禮樂”作為一國文化的核心，在全世界是獨一無二的。王國維先生講武王克商和周公“制禮作樂”時，曾說：“舊制度廢而新制度興”，他認為周朝的改革廢舊興新，是歷史上最為劇烈的政治與文化變革。眾所周知，主持這場改革的是周公，周公借鑒夏、商二代的禮樂傳統，去粗存精，把夏、商、周三代的禮樂文化推向高峰，同時，周公所制禮樂還孕育了先秦的儒家禮樂文化和仁禮思想。

那么，到底何謂“禮”呢？《禮記》里說：“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禮是天道人倫中的恒常不變之理，是根據道德理性制定出來的制度和規范，是道德理性的體現。人與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自我，在這些關系中，人該如何去做才是最恰當的，都屬于禮的范疇。中國式的家庭教育，注重常理常識，重視家庭親情，制定禮儀規范，寓教于禮，由此形成代代相傳的家風，進而身修家齊、國治天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