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上的鼎鍋菜

◎文 | 魈鳴 編輯 | 吳冠宇

雪天，總是讓莊戶人家變得異常地慵懶。

屋外白雪茫茫，寒風凜冽，什么事都干不了。一年之中難得有幾天這樣消停的日子，早晨醒來，大人小孩全都睜著眼睛賴在熱被窩里，誰也不愿意打先起床。——反正，這樣的雪天，四處冷冷冰冰，起床了除了烤火、日白閑聊，也是毫無正事可干。

最終，還是家里的老輩兒人有些看不過眼了，見時間不早了，就踢踢嗒嗒地先起了身，披著衣服，來到火屋里架起柴火將火燃了起來。不一會兒，隨著“噼噼啵啵”地一陣爆響，火光熊熊，火屋里立刻就變得和被窩一樣的暖和。

火屋里的火一燃燒起來，家里的大大小小便依次起了床。大伙兒圍著火塘，拎起火堆上的炊壺倒了熱水洗了臉，男人就開始準備泡茶，女人就開始尋思弄點什么東西來讓一家大小飽飽肚子。

在火屋里暖和了身子，再到另一間或屋外面去，身邊一下沒有了火，是動什么東西都顯得異常地冰冷。雖說，雪天里無事，三餐并著兩餐開，可再冷，這飯還得一定要做了才有的吃。民以食為天，這可是一件怎么都無法免掉的事情！

飯要做，可又不想觸及那冰冷的灶臺，女人就哈著熱氣，從墻角翻出一大一小兩個好久未用的鼎鍋來，坐在火塘邊用炊壺里的熱水洗刷干凈了，尋思著來為一家大小在火塘上做一頓烤火吃飯兩不誤的鼎鍋飯：一只大的鼎鍋用來煮飯，一只小的鼎鍋用來做菜。

女人淘米、倒水，將盛好米的鼎鍋往火塘中央的吊鉤上一掛，隨手添上幾塊薪柴，不一會，鼎鍋就咕咚咕咚地開始冒熱氣。挪開鼎鍋蓋，待鼎鍋里的水汽差不多要濾干的時候，再將鼎鍋蓋嚴實，移到火塘尾上的吊鉤上，讓鼎鍋與火不即不離，騰出火堆上的吊鉤來做菜，等到鼎鍋菜做好，那火塘尾鼎鍋里的飯也就全好了。

莊戶人家的鼎鍋菜，雖不用炒，可也不是隨便亂燉，說起來倒有些像烹飪里的煨。用的主料大多是一些殺年豬時剔下來的臘大骨，或是一截熏得黃黃的臘肥腸、臘肉皮，還有臘心肺，據說這些都是做鼎鍋菜的好食料。洗凈，砍了切了，往盛水的鼎鍋里一丟，再加上生姜大蒜花椒豆瓣什么的，掛在火塘中的吊鉤上，一邊烤著火，一邊聽任鼎鍋吊在火堆上慢慢地熬。當然，有時候，遇上雪天里來了客，主人也會砍上一塊臘排骨，放到鼎鍋里拿到火塘上來煨，只是吃時不再是大伙圍著火塘上的鼎鍋轉，而是盛起來放到桌子上做了火鍋。

湖北恩施州建始縣農家火塘 攝影 /視覺中國

鼎鍋菜的輔料常常是一些諸如蘿卜皮、南瓜皮、辣椒皮、茄子皮等干菜。待鼎鍋里的肉、骨煮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女人泡在盆里的那些各色各樣的干菜也就全發開了，撈起擠干水分，往火堆上鼎鍋里一丟，兩三遍開過之后，撒上蒜苗和香菜，便滿屋噴香。

——鼎鍋菜最出味的還是那湯，熬好了的湯，是丟什么樣的干菜下去，吃起來都覺得香噴噴的，特別地有味。

菜煮好了，女人就從廚屋里抱來一摞碗筷，取下火尾上的鼎鍋飯，添上，給圍坐在火塘邊的一家老小，一人發一碗，大伙兒圍著火爐子，筷子一致伸向撲棱棱冒著熱氣的鼎鍋，就著火堆上的鼎鍋菜，全都吃得渾身上下熱熱乎乎。

當然，家里要是有好口酒的男人，自然是忘不了將酒杯擱在火塘的框沿上，來上二兩！

有鼎鍋菜在火堆上吊著，一家老小圍著火塘，烤著火、喝著茶，滿屋撲鼻的臘香，遇上再冷的天，心里也是暖暖和和的。莊戶人家的鼎鍋菜，是雪天里樸素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