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1年3月,春風尚未吹醒沉睡中的黑龍江大地,在一條風沙彌漫、坎坷不平的土路上,一輛從黑龍江省會齊齊哈爾出發的軍用吉普車匆匆駛來。坐在前排的是一位十分干練的中年女性。她叫林納,肩負著黨中央托付的籌建新中國第一座大型現代化特殊鋼廠的重大使命。彼時,作為本溪煤鐵公司副經理兼特殊鋼廠黨委書記,林納即將成為新中國冶金系統的第一位女廠長。
兩小時后,汽車行駛到嫩江西岸的富拉爾基地域。林納走上江岸土崖極目遠眺,但見茫茫荒野,殘雪皚皚,嫩江蜿蜒,大地開闊,一張美好的現代化鋼鐵大企業藍圖仿佛已在她的心底繪成。
小漁村來了“女大官兒”
剛剛誕生的共和國底子薄,而鋼鐵是工業的基礎,國家的命脈。1949年12月初,為了新中國的發展,毛澤東主席率團奔赴莫斯科,向社會主義陣營中的蘇聯老大哥尋求幫助。此后,蘇聯向中國援建五十項大型骨干工業項目(后來增加到一百五十六項),其中就有一項是在富拉爾基建設一個大型特殊鋼廠,目的是供給國防工業急需的軍工鋼產品。這個特殊鋼廠就是后來被周恩來總理譽為“掌上明珠”的北滿鋼廠。
1951年農歷正月初三,經報請毛澤東主席批準、政務院總理周恩來簽發,林納被任命為北滿鋼廠(當時名為本溪煤鐵公司第二鋼廠)建設籌備處主任。林納那一年三十六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此時抗美援朝戰爭已爆發,毗鄰前線的本鋼、鞍鋼已多次受到美機的轟炸。事不宜遲,接到黨和國家的號令,一貫雷厲風行的林納,撇下家中剛出生三個月的小女兒,僅經過三天準備便率領第一批先遣人員北上富拉爾基。
“富拉爾基”是達斡爾語,意為“紅色之岸”。那里是亙古荒原,常有野狼出沒,人跡罕至。江邊的小漁村里,唯一的“工業”只有一個打馬掌的鐵匠鋪子。經過中蘇雙方科學論證,這里的交通、水源、土質都非常適合重工業發展,加之這里遠離朝鮮,臨近蘇聯,是“背靠沙發”的大后方,所以將北滿鋼廠地址選在此。
林納一行乘坐的吉普車剛到村里就被人們圍得水泄不通,“富拉爾基來了一個女大官兒”的消息迅速傳開。
這里物質貧乏,生活特別艱苦。建廠初期,工人們住的是用草把子和泥建起來的“干打壘”,從住處到工地五六里的路程全靠一步一步地用腳量。冬天特別冷,甚至達到零下三十七攝氏度。人們在四面透風的“干打壘”土房中戴著皮帽子、穿著棉襖睡到半夜也會被凍醒。
林納告別自己在本溪的日式大別墅,與普通建設者一樣,住土房、啃窩頭、嚼咸菜。她還給大家講當年抗聯打鬼子的故事,講這個大工廠建成后對國家的貢獻。林納以苦為榮、以苦為樂的精神,深深地影響和帶動了廣大職工。
村民們做夢也想不到,從1954年破土動工,到1957年全面達產,短短幾年,一個現代化大鋼廠矗立在了嫩江之畔。新中國第一輛坦克、第一門大炮、第一架飛機、第一艘萬噸巨輪、第一顆人造衛星等一個又一個“第一”,都因為北滿鋼廠的特殊鋼而誕生,而那個和藹可親的“女大官兒”,就是這家央企的首任廠長林納。
紅色女兵的傳奇經歷
林納是滿族正黃旗人,本名關淑蘭,1915年出生于吉林寧安(今黑龍江省寧安市),爺爺和外公都在縣衙做過官,是當地有名的鄉紳。父親在中東鐵路從事對俄貿易,家境殷實,孩子不分男女都送到學堂讀書。林納在身為中共黨員的叔叔關書范、關慈的影響下,1930年在寧安女中加入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并成立了黨的外圍組織“鏡泊讀書會”。“九一八”事變爆發后,林納任當地婦女抗日救國會主任。她不顧個人安危,組織了有名的“冰集大游行”。游行中,她帶領三百多名學生與百姓高舉紅旗,宣傳抗日,與前來攔截的軍警展開搏斗,多人血灑街頭。
1932年寧安淪陷,林納轉入地下,先后在穆棱縣團委、吉東局工作。她積極參與抗聯武裝斗爭,經常孤身一人深入敵區傳送情報。日軍為了扼殺東北抗聯,采取集村并屯,以切斷抗聯與民眾的聯系,并加大“圍剿”搜捕密度。抗聯武裝損失嚴重,很多意志不堅定的人變節。回憶這段經歷,林納曾對她的大女兒林英說過:“我有過很多次被捕的危險,但我從不畏懼,始終堅信黨一定能勝利。”
不久,穆棱縣團委機關和吉東局遭到破壞,林納在一次傳送情報中暴露了身份,便與一批身處險境的黨團員被轉移到蘇聯,進入東方大學學習。當時的東方大學是共產國際培養中國革命干部的搖籃,劉少奇、任弼時、鄧小平及滿洲省委、北滿地委很多領導人都在那里學習過。經過刻苦學習,林納不僅學會了俄文,還提高了革命理論水平,大家評價她“聰明、漂亮、能干”。1935年,經共產國際中國代表團批準,林納與來自東北義勇軍的金明結了婚,兩個女兒先后誕生。1936年,林納成為共產黨員。同年,紅軍在長征中召開遵義會議,新的黨中央派陳云來到蘇聯向共產國際匯報,林納與陳云相識。
1938年,蘇共黨內發生“肅反擴大化”,中共駐蘇代表團的領導人王明、康生借此打擊與自己有過分歧的中國留學生。就在林納夫婦整裝準備回國前,金明突然被兩個不明身份的蘇聯人帶走,從此生死不明。將兩個孩子留在蘇聯兒童院后,林納一人回到國內,先到中央軍委編譯處任翻譯,后任延安女子大學政治處副主任和中央婦委機關黨支部書記。王明和康生回到延安后打著共產國際的旗號繼續“肅反”,林納在劫難逃。那是林納最痛苦的日子,丈夫生死不明,大女兒在戰火中的蘇聯兒童院夭折,自己又被免職審查。據后來在全國婦聯任職的女大同事王云說:“出于對黨的忠誠,林納從不流露任何怨言,一邊接受審查,一邊認認真真地做好保育院帶小孩的工作。”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王明路線在黨內失去市場,時任中組部部長的陳云經過周密調查,糾正了王明對林納的錯誤結論。康生見風使舵,也狠批王明,毫無心機、待人真誠的林納不明就里,還十分感謝康生。誰能想到,在二十五年后的“文革”中,康生推翻當年的審查結論,終將林納置于死地。這是后話。
1945年日本投降,根據中央建立東北根據地的號召,林納先后任磐石縣縣委副書記。次年回到家鄉寧安縣,任副縣長兼縣委宣傳部長,主抓土地改革運動。當年的小姑娘關淑蘭,已是干練、成熟、英姿颯爽的女干部林納。當時土匪猖獗,手段殘忍,有的工作隊員被匪徒抓住綁在馬后拖死。村里老鄉都為林納捏把汗。有一次國民黨收編的慣匪“九彪”一伙六十人,攜四挺機槍撲來,聲稱要活捉工作隊員。林納親自上陣帶領民兵從傍晚堅守到凌晨,直到縣長蘇明率兵趕到。至1947年,寧安土改剿匪犧牲二百八十人,林納多次死里逃生。
林納的婚姻也經歷了大風大浪。為了尋找在蘇聯“肅反擴大化”中被捕的金明,林納曾托人四處打聽,甚至登報尋找,終無下落。許多人都十分關心林納的婚姻,就連老領導陳云來寧安指導工作,也叮囑她盡早走出陰影開始新生活。1947年,經組織批準,林納與蘇明再組家庭。
“土包子”變成“紅專家”
新中國成立前后,陳云任東北財經委員會主任,在急需大量德才兼備的經濟建設人才的情況下,他將林納調至東北局政策研究室,半年后委任她為本溪鋼鐵公司副經理兼本溪鋼廠黨委書記,蘇明任軍代表兼副廠長。
本溪鋼廠是日偽時期建的一個小型特鋼廠,在多年戰亂中破敗不堪,抗美援朝戰爭后,又遭美軍飛機的轟炸。如何盡快恢復生產?第一次執印大工業、對鋼鐵專業外行的林納遇到了難題。那些日子里,人們看到這位女書記經常深入車間科室,虛心向老工人和技術人員請教。
一年后,中國與蘇聯簽訂援建五十個重點項目合約,其中之一是在黑龍江建設北滿鋼廠,籌建工作由本溪鋼廠負責。新中國成立初期,像林納這樣黨性強、學歷高、俄語好、懂管理的干部很少,所以,新中國第一個大型特鋼“央企”掌門人的重擔自然落到了林納的肩頭,同樣成功轉型的蘇明則任第一副廠長兼總工程師。
1953年,北滿鋼廠建設的大幕拉開了。隨著建設的推進,新項目一個一個落成,企業生產和管理的難題也不斷出現。在重重壓力之下,林納認識到,必須培養自己的技術人才和管理人才,盡快學習、消化、吸收新理論、新技術、新工藝。她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大興學習之風,由外行向內行轉變。
林納的學習勁頭是驚人的。蘇聯的幾十本建廠設計資料,她都一本本啃下來,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老專家請教。她還非常重視向老工人學習,與廠里幾位老技師結為至交。她還把全廠所有干部組織起來,每天進行兩小時業務專題學習,每周請中蘇專家上兩次業務課,其間還率領新老技術骨干赴蘇培訓實習。1957年企業投產時,林納已成長為一名熟知企業各個生產環節的內行領導。此后,黨和國家領導人朱德、陳云、彭德懷、薄一波等來廠視察,都由這位女廠長親自接待和講解,令這些延安時期就相識的老領導對她刮目相看。
在處理與蘇聯專家的關系問題上,林納的態度是尊重而不迷信、合作而不依賴。最初,蘇聯專家認為林納是延安來的老革命,技術上是“土包子”,在處理生產技術問題上很專斷,很少與她這位中方負責人溝通。林納本著為國家、為企業負責的態度,堅持參與進去。如工廠的大型初軋機和水壓機都是關鍵設備,試運行中由于調試不好經常停工,不能正常作業。林納經過深入調查研究,聽取中方技術人員和老工人的意見,在與蘇聯專家探討論證中提出了不同看法,成功地解決了棘手的難題。在事實面前,蘇聯專家組長心服口服地說:“林廠長的技術方案過硬,在中國人手里沒有干不成的事。”他還蹺起大拇指說:“林廠長很厲害,能打仗,能搞生產,完全可以到莫斯科當冶金工業局局長。”
鋼鐵女廠長的另一面
林納明白,要建設好一個一流的大型特鋼企業,人才是第一要素。為此,她成了真正識才愛才的“鑒寶人”。
老工程師李才全因在舊社會謀過職,受到組織審查。林納與廠黨委堅持實事求是,對李才全予以信任和重用。后來,李才全被調到黑龍江工學院任煉鋼系主任,成為我國本行業知名專家。林納還大膽提拔重用一批非黨積極分子,如中央試驗室副主任沈曉青、生產科副科長石若旬、電爐車間副主任孫令路、醫院副院長車習平等。她親自拍板,授予要職,并讓他們住進丙區小樓,享受廠級領導的生活待遇。
在討論能力強、貢獻大的副總工程師馬迪章的入黨問題時,由于馬迪章出身于上海大資本家家庭,社會關系比較復雜,為人處世也有些孤傲,不少人持否定態度。林納一方面耐心做通持不同意見同志的思想工作,一方面嚴肅尖銳地指出馬迪章的不足,使他心悅誠服地接受了大家的批評。此后,林納還主動擔任他的入黨介紹人。馬迪章曾在北滿鋼廠、舞陽鋼鐵公司、上海寶山鋼鐵公司等國家重點工程中擔任總工程師,一生嘔心瀝血,貢獻卓著。
林納的工作一向雷厲風行、敢作敢為;同時,作為一個萬人大廠的女廠長,在關心群眾、愛護職工方面,她也不乏細膩溫柔。
1956年從南方調來一批干部,還陸續分配來許多大學生,他們吃不慣東北的苞米lt;E:\名人傳記\2022年\2022年3期\造字查.tifgt;子。林納就告訴食堂搞粗糧細做,用苞米面做成幾十種發糕,將苞米lt;E:\名人傳記\2022年\2022年3期\造字查.tifgt;子破碎成小粒做成稀粥。通過不斷改善伙食,這些南方人慢慢產生了歸屬感。
林納在北鋼還留下了一段“到北京走國家主席后門”的佳話。1956年,電爐車間有一名工人被鋼水傳送車擠壞了膀胱,生命垂危,工廠欲將其轉往當時國內最好的醫院——北京協和醫院救治。沒想到的是,這家醫院對外地轉院患者只收行政十級以上的高級干部。在北京出席黨的八大的林納聞知此事后,前往醫院協商。醫院里擰不過,就給她出了個難題:“要破例必須經劉少奇主席批準。”林納當即去中南海,討來了劉少奇主席親筆寫的一個批條,使這名工人的性命及時得以保全。
而對自己的家人,林納卻充滿愧疚。小女兒常常抱怨說:媽媽總是忙忙碌碌,整天不著這個家。1953年,林納在本溪生下第一個男孩,剛剛滿月就打點行裝去富拉爾基。女兒看著襁褓中的弟弟,忍不住埋怨說:弟弟這么弱,奶媽沒找好,你怎么急急忙忙又要走啊?林納的眼圈紅了,充滿溫情地對女兒說:媽媽必須走,我有責任在身啊!多年后,女兒在回憶中寫道:“我錯怪了媽媽,她是為了黨和人民的重托,為大家舍小家啊!”
1957年11月3日,是北滿鋼廠一個重要的日子。這個新中國第一座大型特殊鋼廠,歷經六年建設和試生產,終于迎來了總交工盛典。國家重工業部副部長高楊文、黑龍江省常務副省長李延祿、黑龍江省副省長陳雷、蘇聯駐華大使及蘇聯專家組組長在主席臺上就座。林納廠長代表北滿鋼廠做了總交工的報告。
嫩江之畔、千古荒原,終于綻放出了絢爛的鋼花。那是北滿鋼廠生產出來的第一爐鋼,它凝聚著黨和國家領導人的無限期待,凝聚著建設者們的無數汗水,也凝聚著林納的心血。由于精心施工、嚴格把關,優質工程率達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北滿鋼廠的建成投產,為新中國工業、農業、國防史上許多個“第一”提供了優質材料,并成為國內軸承鋼、冷拔材、合金鋼鍛材的生產基地,可生產軸承鋼、汽車鋼、齒輪鋼、彈簧鋼、工模具鋼、冷軋輥、無縫管等八大類七百多個品種的優質鋼材。
對于林納的付出,黨和人民也給予了很高的榮譽,她被選為黨的“八大”代表,第一、第二、第三屆全國人大代表。周恩來總理和許多中央領導人對她的工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以至于幾年后周恩來視察北鋼時,稱贊一位能干的女車間書記是“另一個林納”。那時,林納已調離北滿鋼廠。
慶典之夜,林納身著深色呢子大衣,內穿黑色長裙,胸配一朵紅色玫瑰花,滿面春風地舉杯致辭,一會兒漢語一會兒俄語,轉換自如,令人稱道。在場的嘉賓們忽然發現,平日里那叱咤風云的女廠長,原來是這樣美麗又動人……
八寶山革命公墓中的一顆鋼印
1958年,林納和愛人蘇明雙雙調離北鋼。林納先后任北京鋼鐵研究總院黨委書記、長沙中南礦冶學院(今中南大學)黨委副書記。蘇明先后任北京黑色冶金設計研究院黨委副書記、湖南醫學院(今湘雅醫學院)黨委書記。
說到林納職務的“正”“副”轉換,還有一段插曲。1965年春天,長沙中南礦冶學院召開迎接林納到任歡迎會。在會上,湖南省委宣傳部負責同志解釋說:“冶金部黨組的派遣令是任學院黨委書記,因為老院長在較短時間內還離不開學院,林納同志主動提出了任黨委副書記。”林納高風亮節,順利地解決了新老交替的問題,受到省委和本院上下的一致好評。
“文革”中,林納夫婦被打成“走資派”。1967年,林納和蘇明作為第一批可以教育好的“走資派”,赴京參加學習班。在京學習期間,林納去看望了許多原來的老戰友 ,沒想到再次被康生等人盯上,并因此引來大禍。
回到長沙不到一周,路邊出現大標語,林納被扣上“蘇修特務”的罪名。原來康生和葉群在北京點了林納的名。接下來大字報鋪天蓋地,抄家、批斗游街、非法關押。一日,同被關押的十三歲小女兒貝貝發現媽媽身上有傷,手指有被燙過的痕跡,脖子上還有勒痕,哭著問母親:“毛主席知道嗎?”1968年5月23日,面對愈演愈烈的身心摧殘,林納在拘禁自己的小屋內剪開被單,含冤自盡,年僅五十三歲。
林納的死訊傳到北鋼,成千上萬的北鋼人無不感到震驚和痛心。他們絕不相信,中國特鋼的創業功臣會突然之間變成“叛徒、特務”……
粉碎“四人幫”后,中共中央組織部為林納平反昭雪,并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禮堂舉行了林納的追悼會,陳云、胡耀邦、蔡暢、康克清等同志送了花圈。而此時,林納的骨灰已遺失了。北滿鋼廠開工時,職工們為了表示對廠長林納的敬意,曾用第一爐不銹鋼水的試驗取樣澆鑄了一枚林納財務專用印章。骨灰安放儀式那天,林納的子女和北鋼的代表將這枚鋼印放入林納的骨灰盒,讓它陪伴老廠長的英靈長眠在八寶山革命公墓。
1979年3月7日,《人民日報》發表了新華社消息《林納同志追悼會在北京舉行》,文中這樣說林納:“全國解放后,一直在冶金戰線工作,為發展我國鋼鐵工業貢獻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林納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光榮的一生”。
1975年,被毛澤東譽為新中國財經“總指揮”的陳云抽空來北滿鋼廠小住了七天。歲月無情,物是人非,北滿鋼廠已改名齊齊哈爾鋼廠,而他熟悉的那位女廠長林納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
(責任編輯/金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