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深處餃子香

文_張瀟寧

“素衣臺案前，巧手賽天工。雪花紛飛舞，皎月平空現。清水飄芙蓉，元寶落玉盤。饕餮世間味，最是此物鮮?！睂懙木褪秋溩?。原名“嬌耳”的餃子，傳說是醫圣張仲景為了驅寒發明的。一千多年來，這道發源于河南鄧州的美食，漸漸被國人接受并喜愛，成為最具中國傳統特色的食品，尤其令在外的游子念念不忘，因為它代表著家的味道。

小的時候，每逢過年，家家戶戶都要包餃子。上世紀80年代包頓餃子可沒有現在這么省事。那時候沒有絞肉機、壓面機，想吃頓餃子全程要自己動手。先要買好新鮮的肉，這買肉也是有訣竅的。家里有經驗的老人總結道：餃子餡要七分瘦肉三分肥肉，這樣盤出來的餃子餡口感好，咬一口有肉有油，既有嚼勁又香味十足。然后蔥姜是必不可少的，調味料只要鹽和醬油，太多的調味料會壓住餃子餡本身的鮮味兒。

記憶里，每到年三十兒的上午，我家住的大院里“梆梆梆”的剁餡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包餃子是個全家出動的力氣活，一般剁餡的是爸爸，外婆管發面、揉面、給餃子餡調味。這些準備工作做好了，擺上高粱稈扎成的排子，一家人歡聚一堂包餃子。媽媽手巧，搟面杖在她手里翻飛幾下，一個圓乎乎的餃子皮兒就搟出來了。兒時的我很積極地上前幫忙，卻是越幫越忙。這時候外婆就會用面團給我捏個可愛的小動物，哄我坐旁邊玩?，F在我已經忘記童年時餃子的味道，只記得窗戶上一層水霧，我用手指在上面畫著圓圈，身后傳來爸媽、外婆的笑聲……

小時候的我是喜歡吃餃子的，上初中時，我卻對餃子失去了喜愛，甚至有點害怕。那是初一放暑假，爸爸送我回老家住段日子。奶奶很高興，為了迎接我特意包的餃子。但是那天的餃子餡沒有剁好，嚼不爛，有點難以下咽，我吃了兩個就不吃了。面對奶奶失望的眼神，我撒謊說不餓。

現在想來，奶奶為我做的這頓餃子一定很費工夫。因為老家在村子里，離鎮上有幾公里的路程。村里沒有肉鋪，奶奶是讓小叔騎車帶著她去鎮上割肉買菜，回來再搟面皮、剁肉餡，大熱天累得一身汗，才給我做出一盤餃子來。

那時候農村條件艱苦，奶奶很節儉，平時并不怎么吃葷菜，菜刀鈍了也是將就著用，肉不容易剁碎，所以我吃到嘴里的餃子餡是“藕斷絲連”的。但不管美味與否，奶奶親手包的餃子里面都承載著她對我最真摯最濃厚的愛?？上晟俚奈覜]有體會，等到長大成家懂得感悟親情的時候，奶奶已去世。如果時光倒流，我能再吃一盤奶奶包的餃子，我一定會大口吃完，跟奶奶說：“奶，餃子真香！”

在北方，冬至要吃餃子，新年要吃餃子，出門更要吃餃子，“上車餃子下車面”，是習俗?，F在條件好了，想啥時候吃餃子都能吃到。外面飯店里什么口味的餃子都有，但最有味道的，還是家里自己包的餃子。為了追求肉餡的原味，餃子餡都是手剁的。盤餡時放點生抽、蠔油提香。如果是素餡餃子，則用花椒、八角炸油，放涼了加入一起攪拌，香味四溢。我最享受包餃子的過程，一放一捏間，一個個圓潤飽滿的餃子從手里誕生，多有成就感??！看著排子上似元寶一樣的餃子圍成圈，心里美滋滋的。窗外噼噼啪啪的鞭炮聲，屋里電視、家人交談的聲音，孩子們的喧鬧聲，在我聽來就是最動聽的音樂。一家人高高興興在一起，吃著噴香的餃子，感受一下平淡生活中的小幸福……

傳承不僅僅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更多的還是與我們生活相關的每一個細節。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美食也是一種傳承。平淡無奇的鍋碗瓢盆里，盛滿了中國式的人生，更折射出中國式的感情。如一盤用心烹制的餃子，蘊含著滿滿的親情，散發著記憶中關于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