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池塘

文_閆 草 圖_王 丹

傍晚，烏云壓頂、電閃雷鳴，一場滂沱大雨如期而至。我和家人視頻，年過七旬的父母坐在屋檐下看雨，搖著蒲扇聊著天。

“這雨一下，地里的蔥苗兒也不用澆了?！备改感老驳恼Z氣透露著對炎炎盛夏這場大雨的盼望。

“池塘一個碗，下雨裝不滿。嘻嘻嘻，你猜，你猜呀！”記憶霎時涌上心頭，透過時光的縫隙，穿過雨簾，我瞥見村子的池塘邊上，我和小伙伴摘片青翠如小傘般的荷葉頂在頭上，嬉笑追逐的身影隨著雨滴在那池清亮的水里晃動……

彼時的池塘周圍種滿了榆樹、槐樹，老一輩人對它們很有感情。在饑荒年景里，那些榆錢兒、槐花兒甚至榆樹皮都曾經(jīng)是人們的果腹佳肴，到了我們這一代，已經(jīng)從填飽肚子的主食變?yōu)楦鼡Q口味的菜品。

聽老人們講，這口池塘是上世紀(jì)60年代，村民為了抗旱一鐵鍬、一鋤頭挖出來的。那也是個炙熱難耐的盛夏，蟬鳴聒噪得使人犯困，大伙兒脖子搭著擦汗的毛巾，在一浪高過一浪的號子聲中挖土、挑土……

春天打水漂，夏天捉魚，秋天挖藕，冬天溜冰……如今，這口池塘經(jīng)常還會出現(xiàn)在夢里，于我，它是獨一無二的，因為承載了太多童年的歡樂。

池塘照影行，云鋪滿池塘。清晨時分，泛著波光，氤氳著水氣，晨起的村民從遠(yuǎn)處趕著老牛路過池塘邊去田間耕種，好似一幅水墨畫；晚霞滿天時，村里炊煙裊裊，波光粼粼的水邊，傳來不同聲調(diào)的吆喝：“快回家喝湯（方言，吃晚飯）啦！”這是喊孩子們回家的，“嚕嚕嚕?！丶覈D”這是叫鴨鵝回家的，聲音此起彼伏，小伙伴嬉笑著、追逐著回家去了，一只只小鴨、大鵝也從水里一個猛子扎進(jìn)去再游上來，在聲聲催促中，撲扇著翅膀不情愿地上了岸，跟著主人排著隊搖頭晃腦回家去。

夜幕降臨，月上柳梢頭，熱鬧的池塘和村莊一同慢慢回歸寧靜。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父輩的腰駝了，生出了白發(fā)，兒時的我們也都漸漸長大，隨著外出求學(xué)、工作，各奔東西，終難再聚。

而在10余年前，村里清澈了這多年的池塘慢慢干涸了，塘底泥巴裂開的口子能塞進(jìn)去一個拳頭。村民家早早地通了自來水，農(nóng)田抗旱也用上了通電機(jī)井，合上電閘，清涼的水汩汩地流進(jìn)田地，滋潤著禾苗。

日久，池塘底長滿了一人多深的雜草，漸成荒園?！肮挚上У?。”村里年紀(jì)最長的老舅爺用那慣有的低聲低氣，溫和地自言自語。后來，這位勤勞的老人竟一鋤頭一鋤頭地開墾了荒園，刨地、平整，種上油菜、玉米……每到春天，足有五六畝的油菜花競相盛開時，蜂蜜、蝴蝶嚶嚶嗡嗡的，又是一派生機(jī)勃勃的景象。許多孩子穿梭其間嬉戲玩耍，老舅爺“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袋開心極了。

這是又一代人的童年吧！

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在一池清水的池塘里，鵝呀、鴨呀歡快地游來游去，游皺了一池碧水，“池塘一個碗……你猜，你猜呀”，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映照著我和小伙伴快樂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