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隱秘的過往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商炎一蘇醒病床上的智能檢測系統就對他做了一遍初步檢查，并且通知了醫生來。

“還好。”

“你母親正在辦手續，一會兒就過來。”

商炎混沌的腦袋此時才清醒過來，他梗了梗脖子，又跌回枕頭上。完了，他瞞不住了，媽媽一來醫院就會知道他真實的身體狀況。他抬手蓋在眼皮上，問：“我妹妹呢？”

“送你來的那個小姑娘嗎？一直都沒再見到她。”

“我睡了多久了？”

“快二十個小時了。”

這下商炎真的躺不住了，他非常賣力地想要坐起來，病床自動升起了靠背：“我現在能出院嗎？”

醫生蹙了蹙眉：“最好不要，你難道不會頭暈嗎？”

“暈。但死不了就行了。”

商炎堅持下床，腳踩到地就像踩到棉花堆上一樣，身體控制不住地左右搖擺。他堅持往病房門口挪，身體忍不住朝一旁歪倒時，正撞上開門進來的媽媽。

“你這孩子，都這樣了，還想干什么去！”媽媽強行把他推回了病床上，“你給我老實住院，哪都不許去！”

“媽，得把螢螢找回來。我的病，住院已經沒有用了……”

“有用的，我問了醫生，你的排號很靠前，也許明天就有合適的供體了，你得有希望。”媽媽雙手掩面，蹭了蹭不自覺流下的眼淚，“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商炎笑笑：“媽，這都是命，沒關系的。可是我把螢螢帶回來了，走之前能做到這個，我就心滿意足了。媽，你帶著螢螢去掩體吧，別管我了。”

“說什么呢！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不會放棄你的。”

無論如何，有媽媽這句話，商炎也就知足了。他在醫院又住了兩天，還是趁著媽媽不在，強行跑了出去。他以為胡雀不會在之前的小屋里了，但他也沒有別的線索，只能去看看。沒想到他推開虛掩的門，一眼就看見胡雀眼神空洞地坐在地上。

商炎頭上還纏著紗布，轉身坐到她身邊，屋子里充斥著腐敗的氣味。

“警察說你之前不在這里，怎么又回來了？”

“我爸走了。”胡雀像嘆氣一樣開口，神態里的惆悵不屬于她這個年紀。

從醫院回來后胡雀立刻去她和爸爸的老地方赴約，那里在很久遠的時候據說是個花園，會有推車嬰兒車散步的夫妻和練太極的老人。但現在只是一片廢墟，中間無水的池塘圍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面刻著不知哪一次災難里喪生的人的名字，也早已無人記得。爸爸不太喜歡和她一起出門，但偶爾天氣好一些的夜晚，他們會去那里坐一坐。基本無人會經過，頂多有一兩架無人機在頭頂盤旋一會兒，即使是那樣微弱的響動，也會讓爸爸顫抖。

她以前總是不懂爸爸在緊張什么，現在她徹底明白了。

只是這一次胡雀氣喘吁吁趕到那里，只看到一個包裹放在常坐的缺角的大理石凳子上，里面是她在家里僅有的幾件衣服和日常用品。當時她就知道，爸爸不會出現了。可她還是等了24小時，等到坐在那里睡著，醒來后看到夜空竟是一片血紅。恍恍惚惚間她想起遙遠幼時的那片耀眼的紅，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現在你相信，他是愛我的了吧……就因為你說的那些話，他放棄了他唯一的依靠。他的一生都是為我活的，如果沒有我，他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樣。”

胡雀終于說起了自己“淪落”至此的遭遇，那時候她被抱錯，由于對方家庭不是克隆孩子，所以根本沒往這邊想，只是拿她當自己的孩子撫養。出院后她就被帶去了其他城市，直到三歲才隨父母回來。

然而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可怕的泥石流滑坡，許多駕駛器被沖下了山崖，她的父母可能當場就死了，她反而由于是個孩子，被卡在了座椅之間。可她動彈不得，隨后車子周圍開始起火，她只能撕心裂肺地大哭。是一個男人從外面砸開了車窗，用自己的衣服將她裹了起來，自己卻被火舌舔舐著，即便如此也沒有放棄，仍是不斷嘗試將她拽出來。

就在男人將她抱出車子的十秒后，汽車爆炸了，他們被沖擊波震翻，頭上蓋著的衣服滑落，胡雀看見滿目的紅。長大之后，很多細節她都記不太清了，可她仍然記得火和男人臉上的傷口。

從那起他們兩個相依為命，男人本來的工作因為受傷沒有了，治傷花掉積蓄，落下一身病痛。胡雀雖然沒有身份，沒法讀書，可她并未感到過半分苛待，她知道自己被愛著。

其實胡雀也有過疑惑，為何他們越搬越偏僻，似乎在躲著什么，直到商炎找來，她才明白，爸爸大概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