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傾盆,雷聲吵醒了我。因為偏頭痛,我沖了杯速溶飲料,靠在皮椅里面,翻看起鎮長的日記。字里行間多次提到一個坐標,另外,日瓦戈用紅波浪線注明了:試驗參與者必須在七日內趕赴坐標所指示的地方。
仔細推算,從我醒來截至今天,正好是第七天。我有預感,即便大雨如注,也得去一探究竟。在我籌備行裝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透過貓眼觀察,外面有位妝花了的女人。我難以置信,一時竟然百感交集。
她也是試驗參與者。醒來后,便在鎮上像行尸般晃蕩。昨天,尾隨我而來;今天早上才敢敲門。
她告訴我坐標指向一處叫做迷宮的地堡。她也曾憑借日記的指引去過迷宮,卻無法找到離開的方法。日瓦戈的日記是妖言惑眾;試想什么人會愿意將日記擺在那么顯眼的位置,還是和瓶瓶罐罐搭配著放。
“有一臺能夠產生蟲洞的機器。”我告訴女人這是日記提供的重要線索。根據我的推測,機器藏匿于迷宮下方。進入迷宮內部,便能尋到機器。一切謎團都將得到解釋。女人將信將疑,最終決定陪我走一遭。
我們冒著瓢潑大雨,來到迷宮所在。地堡就建在醫院后的丘陵上。猛然間,空中刮起風暴來。我拽著女人鉆進地堡的隧道。路是彎彎繞繞的,上上下下的;每過一段距離,我們就要上臺階或者下臺階。
“一直都在兜圈子。”女人的直覺很敏銳。
“走出迷宮,就能逃出生天!”在我看來,這是不容置疑的結果,也是僅剩的固執的信念。
我像只沒頭蒼蠅,繼續在隧道前行。等回過神來,女人早已蹤影全無。
湊巧,隧道中灌進一陣冷風。衣服單薄,我清醒許多,趁機想起某個印第安人的故事。在西進運動時期,一位學者偷走了渾身羽毛的金蛇,上面鐫刻著盛贊庫庫爾坎的歌謠。金蛇是神像。偷走金蛇的舉動便是對印第安人和印第安神的不敬。為了擺脫追捕,他扔掉了馬車和胯下跛驢。但是,學者過于麻痹大意和輕敵,他被印第安人的騎兵隊追趕。所有騎兵手中抬高了標槍;后馬跟著前馬的屁股跑,直到前馬攆上后馬的屁股跑。騎兵們圍成圓,學者已經插翅難逃。他們散布著恐懼,卻遲遲不肯進攻。學者手里抓緊金蛇,在原地打轉,恨不得變身百眼巨人。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印第安人人困馬乏,紛紛從馬背上滾落,解開衣甲,跳進水塘里,呼呼喘氣。我正如這可憐的印第安大馬,受制于人還要不停兜圈子,并且,我永遠無法知曉可愛的騎兵們何時結束這一場荒唐的鏖戰!
猛然間,我瞧見窄窗里月如鉤,心被銀霜扎透。正瞅得癡迷間,女人卻戳了戳我的脊梁。她像鬼魂一般悄然現身,驚嚇中,我狠狠磕住石墻。皮包骨的腦殼一陣悶痛,后面流了血也起了包。
她拽緊我的手狂奔,停到一段往下的階梯入口前。我摸著濕漉漉的墻面往下趟,盡頭是醫院的手術室。這里竟與地堡相連。房間的布置也與我蘇醒的地方如出一轍。豎直的膠囊艙擱在架體中;線和電纜像齊頭并進的藤蔓和毒蛇,伺機而動。還有一臺藍屏電腦擱置于金屬桌面上。在經過了兩遍的強制重啟之后,顯卡恢復正常。桌面上有塊名為坐標轉換的應用程序。好奇心驅使著我,直至軟件界面展現。幫助文檔告訴我,可以用其來計算蟲洞的準確位置。
在這個時候,女人遞給我一堆廢紙。這垃圾桶中的東西令她如獲至寶!她的嘴唇竟然微微顫抖,貌似有事情難以啟齒。這是一份被撕碎的試驗報告。足以解答試驗的來龍去脈。我費盡心機才將其拼湊完整。
“試驗編號:601。”
“目的闡述:根據不確定性質的投影觀測結論,得出宇宙體為高維‘生物’本體,每一個高維‘生物’都在創造各自的宇宙……祂們會互相模仿,然而‘作品’總有優劣之分。試驗目的則是進入祂們所創造的各自的宇宙。”
“試驗過程:根據經驗公式,計算得到變動坐標,其中,所涉及常數可根據初始坐標賦值推算獲得。前往變換之后的坐標位置,便能夠通過蟲洞安全返回。”
……
試驗601依然失敗了。并且,報告上附有一張參與者的打印照片,上面正是女人的臉。
將坐標進行變換,最終得到準確位置。我對這份試驗報告仍舊一頭霧水。然而,當務之急卻是搜查機器的所在。興許,這才是重返過去的捷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