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廣場是江城的核心商圈之一。交通發達,周圍是一圈寫字樓,分布著各種超市、酒店、商場、銀行、停車場和保險公司,長期以來,都是人潮涌動的地方,也是人民廣場派出所重點監察的對象。
警車行駛途中,陳維遠在內部通訊系統中說:“剛才收到市局通知,網監局又發現幾個愛貓協會也在組織人手,前往人民廣場,與屠貓組織正面對抗。事情變得更加復雜。市局命令我們,務必傾盡全力,將局勢控制住,決不允許發生群體沖突。我已經向市局申請,調派武警,共同完成今晚的任務。市局回復,先看情況,再行定奪。同志們,今晚會是一場硬仗。”
雷鳴不由得有些焦灼,又有些興奮,透過車窗望著他曾經無數次巡邏過的人民廣場。他想在第一時間看到人民廣場的狀況。此刻時間已經接近晚上九點。夜色籠罩下,人民廣場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原本是雷打不動的廣場舞時間,但現在,所有的高音喇叭都沒有放歌,男女老少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興奮又驚惶地討論著。雷鳴猜測著他們會說些什么,大概是那些網絡流言的翻版或者簡化版吧,說一次還新鮮,多說幾次就膩歪了。
4輛警車在人民廣場邊上的指定位置依次停下。陳大隊長發布命令:“第二小隊,負責廣場路的交通,封鎖道路,禁止任何社會車輛進入人民廣場,直到禁令解除。第三小隊,負責廣場外圍,疏散無關群眾,勸說他們立刻回家,不要圍觀。十分鐘內完成任務,不得拖延。第一小隊,跟我進入廣場中心。”
第三小隊的人分散開來,禮貌又不失威嚴地請群眾離開廣場。有的立刻就離開了,有的離開后卻又在遠處遙遙地望著,還有的拿出了手機,跟拍交巡警的行動。雷鳴跑在第一小隊的最前面,跟在大隊長陳維遠的后面,穿過紛亂的人群,去往廣場中心。那里有一個表演節目用的舞臺,現在,有個胸前掛著黑色布袋的胖子在舞臺上拿著話筒對下邊說著話:
“……貓最可怕,也最可恨。它身上有很多寄生蟲,變異的弓形蟲是其中最可怕的。我們要保護自己,政府靠不住,政府就會欺負老實人,想要活下去,不被弓形蟲感染,我們只能靠自己。走,兄弟們,去周邊樓里找,找到一只打死一只。最好是燒死,燒死了貓,連貓身上的弓形蟲也一塊兒燒死了……”
臺下是廣場中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挨挨擠擠,起碼有兩百人。有人跟著起哄:“燒死貓!燒死貓!燒死貓!”也有人提出質疑:“養貓的人肯定不會愿意!”“那又怎么樣?”胖子怪聲怪氣地說,他腦門光禿禿的,“打得他愿意!”
這時,有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嗓子:“交巡警來啦。”這聲喊非常刻意,因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見交巡警的到來。大隊長陳維遠分開眾人,走上了舞臺。第一小隊的交巡警分散開來,手持盾牌和警棍,圍住了小舞臺。
“把話筒給我。”陳維遠命令道。胖子往后邊退了一步,但沒交出話筒:“交巡警叔叔,我在表演節目哩。我是人民,你是為人民服務的交巡警。你不能剝奪人民表演節目的權力。”
陳維遠說:“強詞奪理,胡攪蠻纏。你這是在尋釁滋事,煽動群眾,破壞社會的安定團結。”
胖子拿著話筒,貼近嘴邊,吹了一下,尖利的聲音在整個廣場回蕩。雷鳴注意到他的三根手指上都戴著金光閃閃的鉆戒。“我剛才哪一句話說錯了嗎?”胖子說,“弓形蟲不是正在江城的每一個地方傳播嗎?貓不是弓形蟲的最終宿主嗎?政府除了刪帖子,又做了些什么?什么都沒有做嘛。我組織大家打貓,是為所有人著想。難道就因為我說了幾句實話就把我抓起來?還有沒有天理啊!”
陳維遠怒火中燒,欺近胖子,要去奪他手里的話筒。誰料,胖子忽然蹲下身子,同時大喊:“交巡警打人啦!交巡警打死人啦!不得了,交巡警打死人啦!”陳大隊長大約是沒有預料到對方會來這么一招,身形窒了一窒,胖子卻趁機從胸前的黑色布袋里掏出了什么,往臺下一扔。
燈光下,雷鳴沒有看清胖子扔出的是什么,只是黑乎乎的一團,但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難道是炸彈?他來不及多想,放下手里的盾牌和警棍,瞅準那東西落下的弧線,后退兩大步,伸出雙手去把那東西接住了。入手是一團毛茸茸的肉球,隔著皮毛他能摸到那東西的根根肋骨和跳動的心臟。那東西是一只貓,不是炸彈。雷鳴稍稍寬了一下心,卻又聽見胖子喊道:“弓形蟲來啦!大家快跑啊!”
周圍的人頓時慌做一團,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