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醫院發來的報告里沒什么值得關注的新消息,孟然點開附帶的視頻,妻子的全息影像跳了出來。她依然披著那件駝色的針織外套,重復些老生常談的話題,一切看起來和上次見面沒太大差別。
孟然關掉視頻,開始機械地為自己準備晚餐。杜水月住院的100多天里,他獨自在家的時間越來越難熬,一個人做什么也提不起勁。單調的日子來回重復,他仿佛被困在了鬼打墻般的夢境里。
這樣的日子早點結束就好了,孟然每天都這樣盼望著。最近,他的大腦像是發生了數據冗余,精力也有所減退,有幾次在研究室加班甚至不小心睡著過。
“你自己就是醫生,還有那么多病人需要幫助。如果我的主治醫生也這么無精打采,你能放心嗎?”杜水月曾經這樣對孟然說。
為了避免影響工作,孟然只得寄希望于提升夜間睡眠質量上。睡前,他喝了杯助眠沖劑。意識滑入黑暗前,他迷迷糊糊地希望妻子能早點回家。
大清早,孟然的治療室里已經做好了準備。第一個患者就是昨天的男孩。未成年的治療過程需要監護人旁觀,孟然示意蘭登將側面墻上的單向玻璃打開。此時,男孩也正好被推進來。他努力抑制著臉上的不安,十分配合地讓助手們將傳導片貼在腦后。
孟然盯著檢測儀上的數據,再過7分鐘,睡眠導入劑就能發揮最大效用了。
“我會忘了自己的朋友么?”男孩突然出聲詢問,臉上帶著不舍的表情。他顯然還不能充分理解記憶重置的效果。這種治療只對過去24小時內特定時間段的回憶進行消除,作用范圍有嚴格控制。
“當然不會。”孟然露出安撫的微笑,“美好的記憶都會留下來,我們治療的是不好的部分。”
男孩思考了一會兒,遲疑地說:“不管好還是壞,不都是重要的記憶嗎?”他看看單向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飛快地補充道:“但爸媽說治療是為了我的健康著想。”
記憶重置消除的是急性創傷帶來的沖擊性回憶,而不是抹去已經發生的現實。治療過后,患者忘記的只是當時的具體場景,并非事件本身。孟然正想解釋清楚,男孩又開口了:“醫生,你會選擇重置自己的記憶嗎?”
他的聲音充滿困意,還沒到回答,腦電波檢測就顯示男孩已經陷入了深度睡眠。孟然看著他被推入治療艙,迅速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后,專注于當下。
環形掃描儀將患者的腦部進行了3D成像,孟然將海馬體的部分放大,開始從神經網絡中提取具體的記憶區塊。“記憶重置區間設置為昨天的13點至14點,”孟然在操作儀上對電流輸出的強度和頻率做了微調,將作用部位精確地控制在提取出的區塊上。“現在開始進行治療。”
治療艙內發出輕微的嗡嗡聲,10分鐘左右,整個過程便結束了。男孩從艙內移出,熟睡的面龐看起來頗為寧靜。
“把他推到觀察室吧,一個睡眠周期之后就可以喚醒,進行后續恢復了。”孟然交代完,便繼續投入隨后的工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