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品

孫賽波，作品《余切下山》獲第九屆科幻光年獎（微小說獎三等獎），《大荒谷記事》入圍第九屆科幻未來大師獎十五強。其佘作品散見于《芳草》《微型小說選刊》等。

1

星際商船矗立在新濟南鎮的中心廣場。它有點兒像星際大航海時代之前的工質發動機火箭，但要比肖燕見過的任何火箭都要高得多、大得多。

剛從卡車上下來，肖燕母子就看到林輝在商船入口朝著他們揮手，他身后是一群機器人侍者。全息投影很逼真，若不是棘星昏黃的太陽沒給林輝投下影子，肖燕都以為商船入口站立的笑瞇瞇的中年男人就是林輝本人。

林輝很忙，即便是幸運如小井也不能讓他親自來一趟棘星。每個人都知道，正是林輝的商船航線把銀河系織成了一張生機勃勃的大網。林輝能在百忙中抽時間通過全息投影跟他們交流已經讓母子倆倍感榮幸。

小井拄著拐杖走得很慢，林輝就蹲在那里一直等著他走到面前，然后做了個鬼臉說祝賀。小井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林輝伸手拍了拍小井的頭，角度拿捏得很好，投影出的手掌恰好停在該停的位置，看得出他早就習慣了以投影的形式出現在各種場合。接著，林輝站起來面向肖燕點頭致意，并說出了那句響徹銀河系的商業名言——“歡迎光臨星際大篷車。”眾所周知，星際大篷車就是矗立在中心廣場的商船。

“小井，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你可以到商船上任選一件商品作為獎品，但價格不能超過一億銀河幣哦！”林輝開玩笑地對小井說。

一億銀河幣，那可是個天文數字。小井想到了一些傳聞，于是問：“原來那位中獎者要了一艘商船的事是真的呀？你們最后真的送了一艘商船給他？”

林輝臉上現出幾分無奈，“當然。對于本公司而言，沒有比信譽更重要的東西。為此，事后我們也制定了這條單價不許超過一億銀河幣的補充條款。要是每位中獎者都想要一艘商船，我們可賠不起。”林輝說著，聳了聳肩。

小井吐吐舌頭，笑了起來。

事情得從昨天講起。

昨天下午，肖燕一如既往地在洗衣服。洗衣服是肖燕的工作，新濟南鎮上所有機甲和耕作機械駕駛員的衣服都歸肖燕洗。

太陽剛落山，冷氣就從四面八方漫了上來，漫過地面，漫過水盆，漫過肖燕的腳踝＼腰身＼頭頂，如同把她囚禁在黏滯的冰冷凝膠中。風濕病人最怕冷，冷氣一來，就脹，就僵，就痛，就后悔。

肖燕后悔當初跟著父親踏上飛往棘星的飛船。但她也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八十年前，人類發現了棘星——一顆體積、密度、氧氣含量等均與地球相似，且富含液態水、擁有生態系統的行星，這在當時是唯一的。然而美中不足的是，棘星濕冷，且空氣中含有大量的硫化物。

人類不愿意放棄可貴的探索移民之路的機會，于是試圖通過基因調整，讓一部分胎兒從小適應富硫空氣，為移民棘星做準備。肖燕就是被選定的其中一個。可誰也沒料到，這些經過基因調整的孩子，竟然無法再適應地球大氣，只能生活在特制的實驗空間中。

肖燕七歲的時候，她父親作為移民總指揮，帶隊前往棘星。經過漫長的飛行到達棘星后，那些要靠呼吸面具才能生存的大人們以飛船為中心建立起基地后，沒多久就紛紛辭世，只留下這群經過基因調整的孩子在此頑強生存。

隨后的幾年中，地球的科學技術迎來了跨越式的進步，普通行星地球化的成本迅速降低。而比起改造自身的基因，人們似乎更愿意對其他星球進行改造。

于是，棘星陷入兩難之地。如果不進行地球化改造，棘星將很難融入銀河聯盟;若要進行地球化改造，只能適應富硫空氣的基因調整人及其后代要么退回實驗空間，要么無處可去。最終，棘星上的人類拒絕了地球化改造，選擇自力更生。

一個曾經龐大的計劃就這樣被棄如敝屣。人們似乎慢慢忘記了棘星的存在。每年降落一次的無人商船成了維系棘星與聯盟的唯一紐帶。可對棘星上的人來說，比起日復一日為生存所付出的奔忙，商船帶來的驚喜只能算微乎其微。何況在棘星上生存，除了辛苦

勞作，還要時時防備豸鼠的襲擊。

人類到達之前，豸鼠曾位于棘星食物鏈的最頂端，它們是棘星上的土著生物，殘忍好斗，又善于集團作戰，長得頗似地球上的田鼠，只是體形要比田鼠龐大得多。小井的爸爸就曾經擊斃過一只六十千克重的豸鼠。

小井的爸爸去世后，肖燕在洗衣中度過了漫長的時光。

洗衣服是項讓人難過的工作，尤其是在濕冷的棘星。哪怕新濟南鎮建在棘星的溫暖地帶，這一點也無法被改變。

說起來，新濟南鎮本來是有一臺洗衣機的。但在一次大規模豸鼠襲擊事件后，鎮長決定在居民點周邊的柵欄上圍上電網。這導致新濟南鎮的電力供應在一段時間里嚴重緊張。那段時間里，鎮上可以用手工代替的電器都被束之高閣。后來，電力供應雖然逐漸恢復正常，但那臺洗衣機卻出了不明故障，再也不能工作。鎮上就把給駕駛員們洗衣服的工作交給了肖燕，也算是照顧她，讓她可以賺點錢貼補家用。

余暉業已消失時，肖燕想，按說小井該回來了。

這是豐收節假期的第一天。小井一大早就搭魯柯大叔的卡車去新濟南鎮中心廣場的星際大篷車上采購過節物資了。每年豐收節前夕，林輝的商船都會飛臨棘星給人們帶來所需的貨物。

最后一盆衣服洗完，小井還沒有回來。肖燕心里便開始有些忐忑不安，畢竟小井很少單獨出門。與地球上寸土寸金不同，棘星上最便宜的就是土地。但對小井來說，放眼可見的寬闊土地卻很難讓他心情愉悅。沒有辦法，他是一個右腿殘疾的孩子，走太遠的路對他來說是一件挺艱難的事。

盼來盼去，在把最后一件帆布衣服掛上晾衣繩的時候，肖燕終于聽見了魯柯大叔和小井的聲音。兩個人一邊大聲嚷著肚子好餓一邊進了院子。

肖燕在圍裙上擦擦手后趕緊迎了上去。一大一小兩個男人興奮地跟肖燕描述起白天發生的事情：小井按照肖燕給的購物清單買完東西結賬時，被告知再買七銀河幣的貨物就可以兌換一張即開型獎券。小井沒多想就花七銀河幣買了一個蘋果，然后拿到了獎券。

星際商船雖然早已駛出了太陽系，但這種始于地球的營銷方式并沒有過時。肖燕記得自己還是小女孩的時候，也熱衷于參與類似的把戲——為了集滿嗶哩哩小魔仙的全套卡片，每天吃難以下咽的干脆面。

人人都知道要過一個地球年，林輝那遍及銀河系的商船中才會中出一注特等獎。誰也不會想到，幸運女神會光顧英仙座旋臂外緣中這顆行星——棘星上的一位殘疾男孩。但奇跡就是發生了！

3

林輝體貼地讓機器人侍者給了小井一個計時器和一張商船的平面圖，然后做了個請的姿勢。小井拄著拐杖一步步走向商船，到入口時他回頭朝肖燕笑了一下，走了進去。林輝做了一個召喚的手勢，一個巨大的倒計時鐘表就憑空出現在肖燕面前。

滴答滴答……

肖燕告訴自己要穩住，但她還是不由地想起臨出門前小井說，一定會選最有用的東西。到底會是什么呢？

滴答滴答……

她抬頭看了下鐘表，才剛剛過去五分鐘。

滴答滴答……

她忍不住踮起腳尖望向商船的出口。

林輝看出肖燕的焦慮，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巨大的長方形。小井在商船內的舉動隨后就清晰地出現在長方形投影中。

小井手里捧著一桿電磁槍，機器人侍者正在勸他，未成年人不能持有槍械，請他去別的地方選選。

小井戀戀不舍地放下電磁槍，拄著拐杖去了殘疾人用品區。很快，他停在了一輛輪椅前。機器人侍者簡單給小井做了介紹，然后扶他坐了進去。這與其說是一輛輪椅，不如說更像一臺自動駕駛汽車。“汽車”外部有一層薄薄的透明保護罩，有了這臺“汽車”，就算雨雪天，也能照常外出。

肖燕早就想給小井買輛輪椅了，可惜生活太過艱難，洗衣所賺的錢只能勉強維持基本的生活，根本沒有余錢能拿出來購買輪椅，更別說這種裝載了先進科技的輪椅。上學的日子，小井每天都要拄拐走幾千米路才能到學校，所以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而回家也都在日落之后。雖然現在不會像剛上學那會兒把腋窩和腳掌都磨出血泡，但對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拄著拐杖走那么遠無疑是一種巨大的折磨，不過小井從來沒有為此抱怨過。

林輝說孩子很有眼光，那輛輪椅產自母星地球，特點是能夠通過意念控制，最大程度節省交互時間。當然它的價格也是高得令人咋舌，高達五百萬銀河幣，在商船所有貨品中能排進前十位，換成糧食的話，夠整個棘星上的人吃三年。

輪椅設計得非常簡約，小井找來找去也沒找到一個用來控制的按鍵或者把手。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前面剛剛落下的保護罩變成了一個透明顯示器，上面居然給出了從中心廣場回家的詳細路線，而且還根據路況提供了三種方案。可能是因為小井剛才在想家的位置，意念被控制系統捕捉到了。

小井換了一個念頭，輪椅載著他在商船內部行動了起來，前進、后退、旋轉、急停，甚至漂移，每個動作都瀟灑自如，看上去輪椅已經與他融為一體。

有了這輛輪椅，小井一定能成為全鎮最受矚目的孩子。

從輪椅上挪下來后，小井請機器人侍者幫他穿戴上一截黑色亞光的假肢。那是他在試坐輪椅時注意到的。

假肢的智能程度很高，經過很短時間的匹配之后，完美地包裹住了小井殘疾的右腿。小井試著拋開拐杖站了起來。從來沒有體驗過雙腿走路的他，剛開始還有些不太適應，不過很快，他就自如地奔跑跳躍起來。

林輝介紹說假肢標價二百四十萬銀河幣，雖然價格比輪椅低一些，但能夠幫助小井更好地融入常人的世界，也很值了。

肖燕看著小井縱情地歡呼跳躍，眼角不由得有些濕潤。

時間還很寬裕，小井佩戴著假肢，興沖沖地跑去了八樓。

八樓是農機區，小井按照標牌指示，找到一臺土豆收獲機端詳起來。

昨晚肖燕留魯柯大叔在家吃了晚飯。飯后，肖燕拿出了小井買的那個蘋果。與本地又小又青又澀的果子不同，這個還包著保鮮膜的蘋果又大又紅，上面還有個大大的“福’’字。

肖燕切開蘋果，把帶有“車”的一半給了小井，帶有“蠆”的一半遞給了魯柯大叔。

小井將半塊蘋果緊貼到鼻子上嗅了嗅，陶醉地閉上眼睛。喉結聳動＼口水下咽后，他猛地睜開眼，用力將自己的半塊蘋果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媽媽。

果香充盈了整個房間。肖燕看小井吃得如此陶醉，不禁轉身擦起了眼淚。她清楚地記礙自己小時候在地球上的生活。那時候，這種果子根本算不上什么，只要想吃隨時可以吃到。

很快，小井和肖燕吃完了自己手里的蘋果，魯柯大叔卻拿著蘋果欲言又止。

魯柯大叔是小井爸爸生前的好友，豸鼠來襲那晚，他們駕駛機甲聯手擊退了數十波豸鼠的進攻，最終堵上了豸鼠打開的缺口o他們被救回來的時候都已經被嚴重咬傷。最終小井爸爸沒有挺過來，而魯柯大叔的臉上也留下了幾條長長的傷疤。當時只有一歲的小井就是被一只受傷逃竄的豸鼠咬傷右腿而落下了殘疾。

九年過去，魯柯大叔已經成了新濟南鎮的鎮長。他為人公正熱心，行事謹慎。這些年在他的帶領下，新濟南鎮在各方面都有了長足的進步。可能是忙于公務，他一直沒有成婚。

魯柯大叔平時沒少幫助肖燕母子，肖燕一直很感激他。小井跟魯柯大叔的感情也挺好，沒事的時候愿意纏著他講故事。

看魯柯大叔欲言又止，肖燕就鼓勵他有什么事大膽說出來，自己不會介意。

魯柯大叔扭扭捏捏，但最終還是道出了原委：今年鎮上大面積改種了土豆，長勢還不錯。他們必須在第一場暴風雪到來之前完成收獲，否則大部分土豆可能會爛在地里。但鎮上并沒有專門收獲土豆的機械，只靠人力挖掘的話，費時費力，還不一定能趕在風雪到來前完成收獲。他想讓小井明天到商船上選一臺自動土豆收獲機。作為回報，他們母子每年可以從鎮上多領取一些糧食，而且等到小井成年之后，他還可以親自駕駛這臺土豆收獲機，這樣又可以獲得一份收入。當然，要想當土豆收獲機駕駛員，前提條件是所選的機器得是自動擋。魯柯大叔怕小井聽不懂，又詳細地解釋了一下自動擋和手動擋的區別。總之，自動擋機械，只要一條腿就可以操作，而手動擋則不行。

和小井爸爸一樣，魯柯大叔一說起機械就停不下來。他說到齒輪嚙合間隙的時候，肖燕實在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魯柯大叔訕訕地站起來，把半塊蘋果塞到肖燕手里說，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蘋果就留給小井吃吧。

肖燕送魯柯大叔出去的時候跟他說，孩子中的獎還是由孩子自己決定吧。魯柯大叔沒說什么，緊了緊衣服走進了黑暗。

看來小井還是把魯柯大叔的話記在心里了。有了土豆收獲機，鎮子可能會有更好的發展，母子倆也能過上更好的生活。

林輝在旁解釋說，土豆收獲機的價格是假肢的二分之一，一百二十萬銀河幣。

小井圍著土豆收獲機來來回回看了幾匝，轉身又跑去了七樓。

七樓是體育用品區。在那里，小井拿起一只乒乓球拍，左手持拍連續揮了幾次，看上去有模有樣。小井跟肖燕說過，左手持拍出球刁鉆，利用好了可以擊敗比自己實力強的對手。但肖燕知道小井并不是左撇子，左手持拍只是因為右手要拄拐。

來的路上，卡車顛顛簸簸，肖燕把小井摟在懷里，下頜緊貼著他的頭發。小井的短發扎得她的臉癢癢的。小井小時候也經常這樣偎依在她的懷里，不過那時候他的頭發是軟軟的，身上還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奶香味。

卡車上有兩個很大的喇叭，以超大音量循環播放著不知道來自哪個星系的流行歌曲。喇叭聲吸引了一群追著卡車奔跑的孩子。肖燕一眼就認出了小螺絲。小螺絲本名叫羅斯，是小井最好的朋友。小井拄著拐上學不方便，小螺絲就經常在路邊等著他一起走。小井也看到了小螺絲，他扶著卡車的廂板站起來大聲朝小螺絲打招呼。小螺絲一邊用力朝小井揮手，一邊跟身邊的孩子說著什么，看口型應該是，小井是我最好的朋友。

雙腿畢竟跑不過車輪，孩子們慢慢離卡車越來越遠。小螺絲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超越了眾人，踉踉蹌蹌地追了上來，同時還不忘做出揮乒乓球拍的動作。小井看到，也跟著做了相同的動作。

他們的乒乓球技術都是學校里的李老師教的。棘星多陰雨，經常無法進行室外活動，李老師就帶孩子們把課桌拼到一起練習打乒乓球。他有一副從地球帶來的囍牌球拍，只有在正式比賽的時候才舍得讓孩子們使用。平時孩子們就拿塊木板當球拍練習。

按照計劃，豐收節假期結束后的第一個周三，學校將會舉行乒乓球賽。小井和小螺絲是雙打搭檔。小井打球兇狠有力＼爆發力強，長于進攻，小螺絲則穩扎穩打，控制范圍廣，善于防守。如果他們能有一副真正的乒乓球拍助陣，一定會如虎添翼。

林輝看小井拿著球拍愛不釋手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他跟肖燕說，這副球拍雖然質量不錯，但算不上頂級，最好的球拍都需要根據球員的手形和使用習慣訂制。論價格的話，小井手里的這副球拍僅有土豆收獲機的四十分之一，三萬銀河幣。

6

兩個小時快到了，計時器發出嘀嘀的警告聲，小井戀戀不舍地放下球拍，讓機器人侍者幫忙換下假肢。肖燕突然有些后悔，不知道這段經歷會對小井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他會不會像做夢一樣，夢醒后，卻發現現實并不允許他做出那么多心滿意足的選擇？一個十歲的孩子要如何承受這種落差？

倒計時停止。容不得多想，肖燕努力調整出笑容轉向商船的出口，小井馬上就將從那里走出來。

時間又變慢了，肖燕一秒一秒地數著，等了好久，大概七十多秒后，小井帶著微笑拄著他的皂角樹枝做的拐杖從商船里走了出來，一步步來到肖燕的身邊。

林輝問：“小井，你選好了嗎？”

“選子了！”

“請告訴我貨物編號。”

“E05242- 6807。”

林輝打開全息投影，調出編號為E05242- 6807的貨物，再次問小井：“確定是它嗎？”

“是的。”

“你呀，真是個孩子。”林輝說。

肖燕看著投影上的貨物，甚是驚訝。編號為E05242- 6807的商品是一臺烘洗一體滾筒洗衣機。小井是什么時候記住了這樣一臺洗衣機的編號的呢？肖燕正疑惑時，投影開始播放一段視頻，內容是小井進入商船后前五分鐘的景象。

原來，小井進入商船后就直奔家電區，選中這臺洗衣機并做好記錄，然后才去了武器區。

“你呀，真是個孩子。”肖燕說了和林輝一樣的話。

“媽媽，有了這臺洗衣機，你洗衣服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小井拽拽肖燕的衣袖，開心地說，“媽媽，這就是最 用的東西。”

肖燕扭過身，看著小井。跑了兩個小時，小井的身上冒著熱氣，頭發濕濕的，但他的眼睛卻異常明亮，臉上還泛著一種自豪。

肖燕一把將小井摟到懷里，眼淚忍不住漫出了眼眶。她確實打心底討厭洗衣服的工作，每次把手伸進冼衣盆時，她都覺得如墜冰窖。盡管如此，她卻從不跟小井提起工作的艱辛，就算小井偶爾問起，她也都盡可能地說得輕松一些。但小井是個敏感的孩子，一定早就發現了這一點。

可孩子到底還是孩子。比起洗衣機，肖燕其實寧愿小井選擇的是輪椅、假肢或者土豆收割機……但她又怎么舍得責怪小井呢？

“真是媽媽的好孩子。”她松開小井，蹲到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

就在這時，林輝輕咳一下，驚擾了母子二人的溫馨時刻，“抱歉，有件事我不得不跟二位說。”

母子二人有些緊張地望著林輝。

林輝伸手一揮，一份寫滿了密密麻麻條款的文件出現在半空中。他做著手勢，將文件翻到尾部，然后指著文件最末尾的一則條款說：“這是公司關于中獎者選擇獎品的相關條款。條款規定，中獎者所選商品的價格不但有一億銀河幣的上限，還有十萬銀河幣的下限。畢竟我們是一家橫跨銀河系的商業公司，獎品價格太低，對我們公司的聲譽也會有影響。這臺洗衣機的價格僅有四萬五千銀河幣。按規定是不能作為獎品的。”

肖燕緊張地說：“但您并沒有事先向我們說明呀。”

“我代表公司向兩位道歉。這確實是我們的工作失誤。歷年的中獎者大都是奔著價格高的商品去選，因此我們沒想到可能會啟用有關價格下限的規定，所以才沒事先向二位聲明。”

“ 怎么辦？”母子二人面面相覷。

“經過董事會在線討論，我們提出了兩個解決方案，一是麻煩小井重新進商船選擇一件價格超過十萬銀河幣的商品作為獎品，二是小井不用再進商船，你們從他剛才看過的貨物中再任選一件作為獎品，而洗衣機則作為贈品送出。”

肖燕和小井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喊出了他們的答案：“土豆收獲機！”

[責任編輯：朱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