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 雋
(上海少年兒童圖書館,上海 200041)
近年來,隨著全民閱讀的不斷推進,全國各地閱讀推廣活動如火如荼地開展,作為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公共圖書館因其讀者、館藏、工作人員、場館和公益性等優勢成為重要力量之一。《公共圖書館法》規定:“政府設立的公共圖書館應當設置少年兒童閱覽區域,根據少年兒童的特點配備相應的專業人員,開展面向少年兒童的閱讀指導和社會教育活動,并為學校開展有關課外活動提供支持[1]。”兒童作為特殊群體和未來讀者,理應得到每個公共圖書館最優先和最優質的服務。公共圖書館兒童服務是一項具備專門知識的服務,服務理論是包含社會科學理論、圖書館學理論和相關政策法規,未成年人服務人員需要不斷學習兒童服務的相關理論,研究服務過程中出現的問題,改善服務質量[2]。美國ALA協會修訂的《公共圖書館兒童服務人員資質要求》中提到,在公共圖書館開展兒童服務必須了解嬰兒,兒童和青少年學習,識字能力發展和大腦發育的理論及其對圖書館服務的影響[3]。學習、識字能力和大腦發育都與閱讀有密切關系,閱讀是一切的基礎,這在諸多研究結果中得到證實。世界著名語言學家斯蒂芬·克拉生在《閱讀的力量》中指出,閱讀對培養閱讀理解、寫作、詞匯、語法和拼寫能力相當有利[4]。日本國民閱讀大師藤原和博認為通過閱讀可以與作者大腦的碎片鏈接,獲得各種各樣的感受器,并且在腦內儲存各類大腦碎片,大腦將得到擴張和發育[5]。推動、引導和服務閱讀是公共圖書館的重要任務,未成年人服務人員迫切需要加強兒童服務的閱讀理論自覺,研究兒童閱讀理論,進一步科學指導實踐工作。
隨著社會的發展,國內圖書館領域相關閱讀研究越來越多元,但也存在一些不足。如研究者在數字閱讀方面的研究比較充分,但對閱讀心理、閱讀行為和閱讀服務等閱讀基礎研究還不夠,研究主題更多地以于圖書館學科為主,與閱讀理論相關的研究成果還不是很多[6]。在國外圖書館的研究方面往往從“圖書館學研究對象”等問題介入,對于閱讀理論或策略關注較少[7]。在實踐工作中,我們也發現兒童圖書館學還屬于薄弱領域,面臨的問題比一般服務更多。兒童閱讀推廣中的理論問題,已成為制約兒童閱讀推廣深入發展的重要因素之一[8]。追蹤研究熱點,研究者主要關注親子閱讀、網絡閱讀、早期閱讀、繪本閱讀和課外閱讀,基礎學理研究成果太少,還不成熟和系統[9],大部分研究均以具體案例和活動實踐為主[10],缺乏深層次的理論研究支撐。
一些研究者從閱讀循環圈、無壓力閱讀、親子閱讀、兒童心理學、閱讀療法、多元智能、認知發展理論、分級閱讀理念等單個理論角度研究圖書館兒童服務。林翠賢結合某個中學圖書館的實踐,從閱讀循環圈理論角度探討閱讀推廣策略[11]。張海翎通過對“無壓力閱讀”的分析,肯定了少兒“無壓力閱讀”這一觀念的價值,介紹了溫州市少年兒童圖書館開展各類無壓力閱讀實踐活動[12]。梁志敏通過對國內外親子閱讀服務進行比較研究,展望圖書館親子閱讀服務的未來[13]。施政宏圍繞近5年兒童圖書館閱讀研究綜述,總結了閱讀增強方案(閱讀障礙矯治方案PREP)、無壓力閱讀、分級閱讀、親子閱讀4個理論[14]。馮睿對近20年我國圖書館未成年人閱讀研究成果統計歸納,介紹了從維果茨基社會文化理論、生態學理論、家庭閱讀理論在未成年閱讀中的實踐探索[15]。姜進從多元智能理論的傳播及應用,在觀念認同、擴大影響、完善功能等角度顯示適用于公共圖書館的優勢,并從閱讀區域、環境、布局和設計等方面論述構建的有效途徑[16]。李任斯茹結合“圖式理論”分析未成年人閱讀實踐,并提出具體的未成年人推廣工作策略[17]。楊麗、黃麗霞從認知發展理論出發,探討公共圖書館兒童閱讀推廣的影響和閱讀推廣模型[18]。曾茹通過探討在公共圖書館兒童閱讀推廣中應用發展閱讀療法的意義,提出開展兒童閱讀推廣的實施策略,期望通過該方法達到促進兒童身心健康發展和拓展公共圖書館兒童服務職能的目的[19]。這些理論為開展公共圖書館未成年人服務提供了可靠的依據,但相關兒童閱讀理論方面的研究還不多,有待進一步探討。
1836年,美國教育家威廉·麥加菲開發了一套供社會廣泛使用的分級閱讀標準,分級閱讀(Graded Reading/Leveled Reading)理念由此提出[20]。自此以后,該理念在歐美國家得到廣泛認可,許多研究者或機構也開始逐步完善各種分級閱讀標準體系,截止到日前比較代表性的是美國A—Z分級法、年級閱讀體系、藍思體系、閱讀發展評價體系、閱讀數量分級體系和英國12色等級分法等[21]。全球著名童書出版商Scholastic出版社在官網上指出分級閱讀是工具和橋梁,使用分級閱讀指導可以為兒童打開更廣闊的世界,提升閱讀水平,享受閱讀樂趣,成為優秀讀者。閱讀材料的分級評估需要考慮長度(頁數、單詞書、行數)、排版(較大的字體、字間距和行間距)、結構和組織(簡單重復的情景到更具挑戰性)、插圖(隨著難度增加,插圖減少)、單詞(高頻詞匯、帶圖片的內容單詞到廣泛的詞匯)、詞組和句子(單句到復雜句子)、文學性(思想的復雜性)、內容和主題(從熟悉的到復雜性的主題)等因素[22]。分級閱讀還使用各種評估工具來確定孩子的閱讀水平,與具有挑戰性的書進行匹配,幫助孩子取得進步。圖書由難易程度,這是基于能力的匹配。最常見的分層閱讀指導方法包括:指導閱讀水平(GRL),發展性閱讀評估(DRA)和Lexile量度[23]。國內專家認為,分級閱讀就是“什么年齡段內的孩子讀什么書”,為不同年齡段和心理發育程度的兒童提供科學的閱讀計劃,為不同孩子提供不同的閱讀材料,指導他們如何閱讀[2]。
“分享閱讀” (Shared-book reading)是20世紀70年代新西蘭教育家霍德威(Holdaway)等人提出的一種成人兒童互動式早期閱讀法,是指在輕松愉快的氛圍中,成人和兒童并非以學習為主要目的地共同閱讀一本書[24]。被譽為“日本圖畫書之父”的松居直先生在《幸福的種子:親子共讀圖畫書》一書中提出了“親子共讀”的理念,他認為圖畫書是大人讀給孩子聽的書,念書給孩子聽,是親子之間最好的交流方式[25]。
1979年,美國著名的閱讀研究和推廣專家吉姆·崔利斯(Jim Trelease)為了說明大人給孩子朗讀的重要性,自費出版了一本小冊子,1982年正式出版《朗讀手冊》,他認為,當成年人給孩子朗讀時,就是一代一代地傳遞閱讀的火炬。書中主張“大聲朗讀”(read-aloud)理念,闡述了成人給孩子朗讀的不同階段、要領、禁忌;提出持續默讀(Sustained Silent Reading,SSR)是朗讀最佳拍檔,最簡單的SSR是讓一個人讀的時間夠長、范圍夠廣,以使閱讀成為一種自發性的行為。他還提出了“男孩危機”,建議父親為了下一代改變自己,和孩子并排坐在一起,朗讀給他們聽,并為父母推薦了無字書、可預測情節發展的書、參考書、繪本、中短篇小說、長篇小說、詩歌、選集、童話及民間故事9類朗讀書目,朗讀中還要注意選擇固定故事時間,經常變換讀物的類型長度和主題,每次介紹書名、作者、繪者、譯者等信息,注意朗讀氛圍和位置的選擇,讀完故事可以抽出時間來和孩子討論,還可以圍繞書的內容增加一些立體的活動,偶爾可以鼓勵大孩子為小孩子聽等[26]。
“自由自主閱讀”(Free Voluntary Reading,FVR)是美國斯蒂芬·克拉生(Stephen D.Krashen)教授2004年提出的閱讀教育核心理論,也有人稱“自由閱讀”“無壓力閱讀”“快樂閱讀”等。克拉生在《閱讀的力量》中提到“自由自主閱讀是純粹因為想閱讀而閱讀,不需寫讀書報告,也不用回答章節后的問題。若不喜歡這本書了,也不必勉強讀完它。”自由自主閱讀有很多益處,已經被證明是世界上最常被提及的心流活動,是唯一同時使人樂于閱讀、又能增強語文能力的方法,是閱讀、詞匯、拼寫和寫作風格等方面能力的來源。他建議通過制造親近書的機會、提供舒適與安靜的環境、經常去圖書館、大聲朗讀、擁有一次美好的閱讀經驗、樹立典范、提供充足的閱讀時間、直接鼓勵、提供輕松讀物等方法來提升閱讀興趣,幫助兒童自由自主閱讀[4]。美國一項《兒童與家庭閱讀報告》調查顯示,近七成兒童覺得為快樂而閱讀很重要的,80%以上家長希望他們的孩子是為了快樂而閱讀更多的書,快樂是兒童閱讀最重要的動機之一[27]。
英國當代兒童文學大師艾登·錢伯斯(Aindan Chambers)致力于推動兒童閱讀活動,1991年出版《打造兒童閱讀環境》一書,2007年國內引進中文簡體版,2016年再版,他提出了“閱讀循環圈”理論(reading circulating loop),他認為閱讀是遵循一定的循環歷程,其中選書、閱讀、回應和有協助能力的大人四項,是他關于兒童閱讀理論核心的要素。他認為,閱讀的首要任務是學習如何選擇并建立一批豐富藏書,藏書還包括感興趣的種類。“閱讀”包含好幾個階段過程,眼睛掃過文字,注意書架上的圖書、拿起書,決定書是否他愿意看還是放回去的、坐下來準備閱讀,每一個步驟都是在閱讀。回應是讀完一本喜歡的書后,很期待能經歷相同的閱讀樂趣,或者迫不及待地想和人談論自己的閱讀心得。閱讀循環的中心點是“有協助能力的大人”,不閱讀或缺乏閱讀經驗的大人,無法為孩子提供協助[28]。
1925年,美國國家閱讀委員會首先提出了“閱讀準備就緒”(Reading Readiness)這一理念,將0~6歲階段視為正式學習閱讀的準備期。隨后,1966年新西蘭學者Marie Clay提出了“早期讀寫”(Emergent Literacy)這一概念,她認為兒童讀寫能力的發展是從出生就開始的一個連續發展過程[29]。早期讀寫是早期閱讀環節中的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1992年,英國發起一個支持早期兒童閱讀活動的“閱讀起跑線”全球計劃,致力于免費為學齡期兒童及其家長發放各類閱讀指導包,包括嬰兒包、高級包、百寶箱、觸摸包、蹣跚起來看書活動、兒歌時間、雙語資料七大類適合不同年齡、閱讀水平以及語言背景的閱讀內容[30]。21世紀初美國公共圖書館分會ALA提出了ECRR項目(Every Children Ready to Read @your library),理念是“閱讀始于出生”及“父母是兒童的第一任和最佳教師”,向0~5歲兒童家長提供早期讀寫能力(包括敘事技巧、語音意識、字母意識、詞匯和背景知識等)服務項目。參與ECRR項目的公共圖書館向家長傳授低幼兒童早期讀寫技能培育技巧,提供多元化空間,為社區居民提供便民服務[31]。這是一個家長教育計劃,項目認為公共圖書館通過側重于教育父母和照顧者的方法,對早期讀寫產生更大的影響,項目提倡從唱歌、說話、閱讀、寫作和游戲開始,幫助家長看到與以后閱讀的聯系,并激發家長參與的積極性[32]。
2011年,IFLA聯合突尼斯圖書和圖書館之友協會聯合會,在國際座談會上發表《圖書館、閱讀和代際對話的突尼斯宣言》。明確提出,圖書館可利用自身優勢開展“代際閱讀”推廣項目,組織青少年和老人在閱讀推廣上的互動,傳遞文化和傳統,加深聯系,消除因年齡問題而產生的隔閡,促進代與代之間的溝通和理解[33]。
父母作為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對孩子的成長起著重要作用。親子閱讀理論強調家庭參與,早期讀寫理論認為父母和照顧者在發展這些預閱讀技能方面起著重要作用。圖書館是家庭參與和早期學習的重要參與者,具備免費資源的優勢,便于向家長提供互動、基于社區的學習機會。圖書館要努力尋找那些最可能不去公共圖書館的家庭,將優質的家長教育和圖書館資源交給家長,教育家長如何在家庭開展閱讀指導。一方面可以在網站上提供形式多樣的閱讀資源、推薦孩子可閱讀的書單,利用電視臺、網絡真實記錄一些家庭閱讀指導案例,開設閱讀指導社交平臺,提供故事會、親子閱讀講等項目進行現場學習和互動,提供節假日閱讀、主題閱讀、分級閱讀等各類閱讀計劃。另一方面可以重點圍繞“父親參與”“代際閱讀”等方面開展特色服務。如設立父親、祖輩閱讀咨詢中心,為參加工作的父親所在的企業定期推送閱讀資源和故事材料,減少他們尋找閱讀材料的時間,鼓勵他們晚上或周末給孩子講故事,幫助父親成為閱讀陪伴者,也提高男孩參與閱讀的積極性。或為愿意參與家庭閱讀計劃的老人提供機會,組織他們參與兒童閱讀志愿服務項目,給孩子講故事,老人和孩子共讀一本書,組織青少年教老人使用電腦或手機,加強互動,增進兩代人的交流和情誼。
“自由自主閱讀”理論強調提升閱讀的興趣要使用圖書館。研究表明,第一次參觀圖書館后,大部分學生都說閱讀量指南更加了,閱讀變容易了,而且還想再去圖書館[4]。利用國際上與閱讀相關的節日,開展各類閱讀慶典活動,吸引兒童自主參與閱讀活動。如每年的2月14日國際送書日(International Book Giving Day),邀請大家分享好書給別人;3月6日世界朗讀日(World Read Aloud Day),為他人讀書,減少文盲而閱讀;4月1日國際吃書日,號召愛書的人,在這天制作書本造型的料理或餐點;4月2日國際兒童圖書日,喚起人們對圖書的熱愛和對兒童圖書的關注;4月12日D.E.A.R day(National Drop Everything and Read Day),“拋開一切,先來讀書”,鼓勵家庭至少抽出30min的時間來擱置所有雜念并一起閱讀書籍的計劃;4月23日為世界讀書日全世界一起讀書;9月8日是國際掃盲日,號召和動員世界各國相關機構與文盲現象作斗爭,解決文盲的最好辦法是閱讀[34]。這些慶典活動,可以營造節日喜慶氛圍,加大對閱讀的宣傳,讓讀書成為一件自豪的、快樂的事,吸引更多孩子走進圖書館,快樂閱讀。
“閱讀循環圈”包含選書、閱讀、回應、成人的協助四方面。①圖書館既要保障繪本、插畫故事、民俗小說、小說、詩集、短篇小說、各類型參考書和視聽資料等基礎館藏建設,也要注重漫畫、雜志和青少年浪漫文學等輕松讀物地提供,豐富的藏書結構才能滿足兒童閱讀不同興趣和閱讀發現水平。②圖書館要提供充裕的閱讀時間。一方面保障區圖書館和社區圖書館的正常開放時間,另一方面鼓勵學校圖書館每天抽取10min~15min時間讓孩子自行閱讀自己想看的書籍,確保學生擁有一定的時間進行自由閱讀,讓兒童有機會發現一次美好的閱讀經驗。③圖書館要引導家長每天提供在家自由閱讀時間,保證閱讀時間不被其他活動所干擾,這樣兒童才能遇上點燃自己閱讀熱情的書(“全壘打書”)。④圖書館要重視成人在兒童閱讀中的協助能力培養。鼓勵成人與孩子進行閱讀討論,引導成人引發孩子的積極回應,引導孩子分享閱讀的熱情、困惑和關聯性,讓孩子積極主動地說給自己聽、說給別人聽、大家一起來發言和聊出新想法,使閱讀成為一種更有生產力和更有價值的心智活動[35]。
支持讀寫是兒童圖書館實現使命的關鍵要素之一,圖書館要重視圖書館在早期讀寫活動中的研究和服務,保障兒童從小在閑暇時間享有讀寫服務、閱讀學習等權力,關注游戲與早期讀寫能力間的關系、早期讀寫要素內容等研究熱點。同時,圖書館還要以分級閱讀為藍本進行本土化兒童閱讀服務理論研究,探索讀物分級、讀者閱讀能力分級、閱讀測試分級、年級分級等多種分級標準體系在本地區圖書館適應性運用問題,還需重視高科技時代兒童面臨的多媒體資源分級分類選擇,嘗試對圖書、游戲、電影、電視節目、網站、音樂等多元素進行分級,建立區域兒童分級閱讀標準體系。
閱讀研究是長期工程,國內外兒童閱讀理論研究還在繼續。圖書館一方面要重視館內兒童閱讀研究團隊的培養;另一方面也要積極爭取合作伙伴,善于與教育學、語言學、社會學、腦科學、社會學、心理學等多領域研究團隊或專家合作,通過不斷的研究、探索,才能為各項兒童閱讀服務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