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倩,孫振強
(金陵圖書館,江蘇 南京 210019)
“智庫”(Think Tank),也稱思想庫,起源于二戰時期的美國,主要指為參與軍事戰略討論的科學家和軍事人員提供的保密室。美國最早的智庫蘭德公司便是為美國政府提供軍事方面的咨詢和決策顧問等方面的服務[1]。由于各個國家對智庫的需求和理解不同,因此目前尚未對智庫有統一的定義。上海社會科學院智庫研究中心在2014年2月發布的《2013年中國智庫報告》中將智庫定義為“以公共政策為研究對象,以影響政府決策為研究目標,以公共利益為研究導向,以社會責任為研究準則的專業研究機構”。也有學者指出,智庫由各學科專家組成,為決策者在處理經濟、政治、文化、社會、軍事、外交等各方面問題出謀劃策[2],是一種相對穩定的且獨立運作的政策研究和咨詢機構[3]。筆者則認為,只要是具備穩定的組織,以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內容,通過為政府提供決策咨詢服務和智力支持,來達到影響政府決策的目標的機構,都可以稱之為智庫。
2013年4月15日,習近平總書記首次提出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目標,隨后《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和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均提出要“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智庫建設已然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面對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發展機遇,圖情類學會與其團體會員單位、個人會員通力合作,充分發揮智力密集、人才密集、數據密集、知識密集的優勢,不斷提升自身決策咨詢工作能力,積極延伸智庫服務功能,并探索打造自身智庫的可能,為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提供重要資源保障和智力支撐。但在智庫建設和智庫服務的過程中,仍然存在著缺乏整體規劃、組織形式和管理方式亟待創新等問題。
縱觀我國智庫建設和發展的路徑,黨和政府對智庫建設的每一次關注與重視,都會帶來智庫建設的快速發展。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后,黨和國家的工作中心開始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中國的高校逐漸復蘇,以清華、北大、復旦等為首的國內頂尖高校陸續成立了自己的智庫,如中國科學院國情分析研究小組(后來發展成為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1986年)、北京大學國際關系研究所(1985年)、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1985年)、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前身,1994年)等。高校智庫依托自身的學科優勢、專業人才資源優勢,逐漸進入蓬勃發展階段,并加入中國早期的決策咨詢機構陣營。
進入新世紀后,我國的社會主義建設進程加快,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軍事、外交、科技等領域出現了一系列新問題。2012年十八大上,胡錦濤同志明確指出要“堅持科學決策、民主決策、依法決策,健全決策機制和程序,發揮思想庫作用”。2013年4月15日,又首次提出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目標(簡稱“4.15”重要批示),把智庫建設上升到國家戰略高度。一些圖書館、情報所等專業文獻信息機構,依托自身智力密集、人才密集、數據密集、知識密集的優勢,通過提供決策咨詢等智庫服務,理論研究與實踐并舉,積極參與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建設,并探索打造自身智庫的可能。早在2007年,國家圖書館就成立了立法決策服務部,為黨和國家領導人以及“兩會”代表等提供文獻信息和決策咨詢服務;而上海圖書館則主要依托“文化部公共文化服務基地”開展公共文化領域的智庫研究;南京圖書館內設的立法決策組、社科參考咨詢組等機構,立足“政府智庫”的角色定位,積極為省級黨政領導機關提供立法決策信息服務;湖南圖書館與湖南智庫進行合作并簽訂聯盟協議,規定共同為政府決策和經濟發展提供參考咨詢與信息服務;四川省圖書館長期為省級政府機構提供決策參考及文獻檢索等服務,截至2019年4月,主打的品牌項目《決策參考》資料已編印496期,多次獲得省級領導的親筆批示和贊譽。蘇州工業園區圖書館(獨墅湖圖書館)創建的“金雞湖智庫”,以情報咨詢業務為抓手,不斷積累沉淀本地企業數據,同時逐步豐富文獻數據庫,通過為園區及周邊地區的政府、企業等提供宏觀政策支撐、重點產業發展、人才發展研究等頂層設計式的解決方案,成了區域“智庫 ”[4]。
目前,國內的圖情類學會開展智庫服務,主要通過對科技成果、社會熱點問題,如國家改革開放、精準扶貧、鄉村振興、文旅融合等進行分析研究和評價,組織各類智庫沙龍、研討會,為學者、專家及其他研究人員提供合作和交流的平臺,并就會議交流成果編輯整理成書,或以報刊的形式呈現,進行推介和宣傳。比如,2017年4月5日~8日,在沈陽市召開的“全國圖書館新型服務能力建設學術研討會”的一個分主題就是“圖書情報機構的智庫服務與能力再造”[5],在近三年大會中智庫服務已成為它的常規分主題了;2019年2月10日,哈爾濱市圖書館學會轉發中共哈爾濱市委組織部下發的《關于開展“我為哈爾濱高質量發展獻計獻策”活動的通知》,組織廣大會員積極參與,踴躍投稿。圖情學會下屬會員單位或主要理事及副理事單位在具體服務過程中,借助于開發、購買、利用各類數據庫等文獻檢索工具,提供智庫服務,且多以參考咨詢或決策咨詢服務的形式為主。杭州圖書館的杭州地方文獻、建德鄉土建筑與民俗文化、良渚文化等特色數據庫就頗有特色,為地方文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資料。
圖情學會及圖情機構開展智庫服務都是一個需要經過長期磨煉、循序漸進的過程。在最初的階段,多是通過提供文獻信息資源和情報的方式,為智庫提供嵌入式服務和定題服務。在服務智庫的過程中,圖情學會和圖情機構自身的研究能力也在不斷得到提升,不僅能夠在準確把握用戶需求的基礎上,實現信息資源精準度和深度的優化,還能針對原有的參考咨詢產品進行創新升級。待這種積累達到一定的基礎之后,有條件的圖情機構便逐步開始發揮第三方的中立優勢,通過收集智庫研究成果以及智庫建設的相關文獻資料,進行整理匯編和二、三次文獻的開發,并對智庫的影響力進行綜合評估和對比分析,形成具有特色的智庫信息報告。待研究水平相對成熟之后,逐步將自身的功能向智庫方向進行延伸,實現從“準智庫”向智庫型研究機構的發展和轉變[6]。與美國胡佛研究所類似,蘇州工業園區獨墅湖圖書館所創立的智庫品牌“金雞湖智庫”便是依托于其內部的信息咨詢服務中心發展而來,該中心從最初的情報咨詢業務入手,不斷積累園區及本地的企業數據,并以此逐步建立和豐富文獻數據庫,在為蘇州工業園區及周邊政府、企業提供產業發展、政策支撐、人才發展研究等相關頂層設計的決策咨詢服務過程中,自身戰略咨詢能力也得到不斷地提升,最終打造出了一支由高素質咨詢師組成的智庫人才隊伍,也實現了自身向“智庫”的轉變。究其原因,固然有蘇州工業園區建設、政府人才引進決策、企業發展需求等外部動因,更重要是因為獨墅湖圖書館能夠及時拓展研究領域、擴充研究人員,同時健全和完善圖書館內部的管理體制,協調自身與企業之間的關系,不斷地創新思想、完善自身人才隊伍建設,才得以實現自身向智庫質的轉變。
通過對圖情類學會及圖情機構智庫服務發展現狀進行深入分析,我們可以發現,與其他專業智庫相比,圖情類學會及圖情機構的智庫服務有著很明顯的不同。在數量方面,盡管越來越多的圖情類學會及圖情機構開始開展智庫服務,但是還有很多圖情機構在智庫服務實踐中仍然處于缺位狀態;在提供的智庫服務內容方面,圖情學會及圖情機構所提供的智庫服務更多的是文獻信息資源支撐、決策參考咨詢等淺層次的內容,較少涉及深層次、專業性強的智庫服務,更談不上構建全面系統、有自身特色的智庫服務體系。總體來看,圖情類學會及圖情機構在智庫服務方面還存在著很大的提升發展空間。
對于圖情類學會及圖情機構開展智庫服務來說,仍然在自身、外部環境以及共建共享等方面存在著一些不足之處,這些不足成了圖情類學會開展智庫服務過程中的諸多障礙,必須用科學的態度加以重視。
圖情類學會及其下屬的各圖書館會員單位的智庫服務起步較晚,影響力較弱,目前大多停留在提供信息資源支撐、決策參考咨詢等淺層次智庫服務方面,而對于很多實質性的深層次服務涉及較少。圖情類學會一般掛靠在各級圖書館內部,省市圖書館學會則大部分都是省市級圖書館的內部機構或者附屬機構。在開展決策咨詢工作時,多由圖書館內部的參考咨詢部門及相關工作人員來承擔,而學會的參與度較低。這固然有學會自身往往側重于學術交流、科普等方面工作的原因,同時也與學會的主體地位弱化,缺乏參與決策咨詢的渠道和資源,難以形成比較有影響力的決策咨詢品牌有關。
圖情學會依托于圖書館,負責學會工作的人員多是從圖書館內部選擇,一般是3~5人,人數較少,還要同時承擔圖書館內的其他工作職責,因此,從人數和專業素質上來講,很難組建成一支專業的決策咨詢隊伍。在從事決策咨詢服務時,多借助于邀請館外專家來解決,專家個人的知識儲備及認識有限,很難保證意見的全面性。再者,相關領域的專家在決策中可能會有趨利避害的取向,并不能像學會自身那樣保持中立的態度,從而影響相關決策的公正性與客觀性。
盡管有些學會在章程或業務范圍內提到了參與智庫服務的內容,但是并沒有規定和說明學會如何參與智庫服務,參與什么樣的智庫服務及如何量化等細節問題。對于學會會員參與決策咨詢、服務智庫等也沒有具體的考核標準和激勵機制,很難引起會員的重視,調動他們參與智庫服務的積極性。事后評估與監督機制的缺失也使得無法考察學會在智庫服務方面的工作績效。學會內部的各會員單位之間也缺乏交流機制,難以實現市、區(縣)之間的聯動與合作,存在著重復研究,嚴重制約智庫服務的開展和效能。
從外部環境來看,圖情學會開展智庫服務,離不開與政府、企事業單位、相關科研機構及其他學會之間的合作,建立相關的合作平臺。但是目前圖情學會與上述機構之間的協同合作并不是很充分,研究多處于點的狀態,缺乏持續性,沒有建立從政府到企業,點線相連成面的格局。政府對于圖情學會開展智庫服務并沒有很明確的引導,企事業單位也很少有提供數據的支撐,甚至是學會與學會之間也較少涉及智庫服務的聯合開展。圖情學會及下屬各圖書館會員單位,不像高校圖書館那樣具備很強的學科專業優勢,也沒有黨政及社科院等單位的專家資源,在智庫資源的獲取、智庫服務開展、智庫成果推廣等諸方面都頗為困難。想要在新型智庫的建設與發展中有所成就,必須加強學會與學會、政府、企業、高校之間的協同創新,共同構建具有鮮明特色的智庫聯盟,實現內部資源的共建共享。
圖情學會作為各級圖書館之間聯系的紐帶和中介,應根據自身的角色定位,將部分學術與科普服務功能轉化成智庫服務,主動了解智庫研究的動態與進展,掌握智庫對情報信息的專業性、前瞻性、動態性等需求特點,通過開展智庫研究主題征文、召開智庫專題研討會、優秀智庫服務案例征集,在課題申報中增加有關智庫研究的選題等傳統方式,引導廣大會員積極參與有關智庫的研究,增加他們對智庫的了解,以理論研究促進實踐的發展,并最終轉化成具體實踐。例如,黑龍江省圖書館學會在1985年8月組織召開的哈爾濱社科參考咨詢研討會,這是圖書館界首次舉辦社科參考咨詢專題研討會,探討了圖情學會如何更好地開展參考咨詢工作。在對智庫研究成果的評價過程中,圖情學會可引入被引率和影響因子等評價文獻期刊的指標,對智庫研究成果進行綜合的分析和排名,既可以有效地評估智庫和智庫專家的專業研究能力和學術能力,又可以從專業角度構建定性與定量指標相結合的科學評價體系[7]。
有條件的學會應該組建專門的部門,從事決策咨詢等類型的智庫服務。如果人員編制緊張,可以依托于圖書館內部的參考咨詢部門,選擇不同學科背景的館員,設置智庫館員崗位,通過專兼職相結合的方式組建人才隊伍。以國家圖書館為例,針對中央國家機關用戶某項特定需求時,國家圖書館往往抽調資源建設館員、領域專業背景館員、技術支撐服務館員、協調統籌管理館員等構成項目化團隊[8]。智庫服務對于館員的業務及學術能力要求較高,尤其是智庫知識技能、實踐能力和探究能力。學會可通過專業培訓的方式,讓智庫館員具備相應的知識結構、學術能力、跨學科知識組織能力,掌握系統完備的各類研究方法,如文獻計量、數據情報的分析統計、知識圖譜等。此外,智庫館員還要有一定的溝通交流能力和文字寫作能力,才能更好地為學會開展智庫服務保駕護航。
學會現有的體制機制已經無法滿足服務智庫的需求,必須完善學會制度建設。首先,要引導圖情工作者積極參與決策咨詢等智庫服務,完善相關的激勵制度,開設專項經費,對有突出貢獻者在績效考核時給予傾斜,提供相應的物質和精神獎勵。其次,積極探索圖情學會開展智庫服務的路徑與方法,創新工作機制,在學會內部營造參與智庫服務的良好環境,加強學會內部理事單位之間聯動與合作,暢通溝通渠道。最后,積極申請省、市科協的決策咨詢課題項目,爭取經費支持,同時加強與其他單位、企業的合作,多渠道解決資金保障問題。
豐富的信息資源是開展智庫服務的重要基礎支撐,縱觀國內外智庫的發展都離不開圖情機構提供信息的收集、整理、傳遞和保存等服務,為美國著名智庫胡佛研究所服務的圖書館就多達9個。圖情學會下屬會員單位中的各級圖書館,擁有豐富的館藏資源,獨有的地方文獻及特色數據庫,尤其是近年來越來越受重視的灰色文獻,為開展相關的參考咨詢、課題研究提供了資源保障。學會應充分利用好這些資源,搭建智庫信息平臺,利用現代網絡技術和信息技術,對文獻進行分類加工與整理,通過分析與統計數據,針對智庫的具體需求提供相關專題的情報服務。此外,圖情學會也應加強與其他領域學會及上級學會的合作,實現資源互聯互通,共建資源共享平臺,為新型智庫的建設與發展提供有價值的建議與策略。
圖情學會開展智庫服務,成果大多以論文、課題報告或者著作的形式呈現,這些成果一方面代表著一項服務的結束,同時也是以后開展類似服務的基礎。圖書情報機構作為信息的提供者與管理者,具有保存智庫服務成果的天然優勢,在對自身機構智庫服務成果的保存和管理的同時,也要注重對區域、國內及全球智庫成果信息和數據的收集和整理,尤其是書籍、服務報告、學術論文、專業期刊等。蘭德公司每年僅發表的研究報告就多達500多份,此外還有定期出版物《蘭德評論》以及大量的論文與專著;對外關系委員會的《外交》、布魯金斯學會的《布魯金斯評論》與戰略和國際研究中心的《華盛頓季刊》同樣在世界上有廣泛的影響,這些服務成果本身就是非常好的研究素材,其中有大量珍貴的一手資料,一般人很難看到,可以為智庫學者開展具體調研提供重要文獻依據。圖情學會既可以構建專業的智庫服務數據庫,也可以通過圖情機構自身的數字化平臺和資源共享平臺,對數據進行分類標引和加工整理,為智庫學者提供服務。
圖情學會在保存和整理智庫服務成果的同時,也要進一步拓展智庫服務的宣傳推介的渠道。傳統媒體之外,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催生出各種形式的新媒體平臺,它們為智庫服務的推廣提供了新的方式。尤其是微博、微信公眾平臺、抖音、火山小視頻以及各種直播平臺,圖情學會可以利用其受眾廣泛、傳播速度快、畫面生動直觀的特點,打造智庫成果宣傳平臺,一方面可以提高政府和公眾對其服務的關注,另一方面也能打破以往的信息壁壘,通過發布一些不涉密的服務成果,實現智庫服務在互聯網上廣泛而自由的傳播。而智庫成果中那些偏重于學術性、艱澀難懂的學術研究,也能借助新媒體平臺,實現淺顯易懂的闡釋,從而能夠與社會大眾的認知水平相匹配。
圖情學會各自開展智庫服務,在研究領域和研究對象上難免會出現交叉、重疊的情況,在積累和建設智庫信息資源的過程中也可能存在著既數據不足、信息缺失,又重復建設、浪費資源的問題。因此,圖情學會可以根據自身、智庫和相關行業的信息資源特點,進行分類整合,搭建信息資源共建共享平臺,構建區域智庫聯盟,打破體制障礙,解決信息服務能力不足與人才短缺的難題,實現聯盟成員之間的協同創新和優勢互補,更好地開展智庫服務。2016年,湖南圖書館加入“湖南智庫聯盟”,共同為政府決策和經濟發展提供參考咨詢與信息服務[9];2019年5月28日掛牌成立的“金雞湖智庫聯盟”,融合了來自政府、高校、社會、企業等各類智庫,共同聚焦開發區發展、“一帶一路”、長江經濟帶、長三角區域一體化發展等國家戰略研究;2017年,浙江大學區域協調發展研究中心等31家高校聯合構建的 “高校高端智庫聯盟”,充分發揮各自的學科優勢,共享成果,協同發展[10],這些智庫聯盟的實踐為圖情學會提供了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