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敞篷跑車”

苗君甫

周末在家睡懶覺，接到加班的緊急電話，我一邊洗臉，一邊對父親說：“我得趕快去單位，您開車送我吧。”父親開心地說：“好啊，這就走！”步行十分鐘的距離，其實沒必要送，但我還是理直氣壯地“差遣”父親送我。

父親的車收拾得很干凈，車身沒有一絲灰塵，軟軟的坐墊是母親新做的，碎花布頭拼出的斑斕顏色，既給銀灰色的車增添了溫暖色彩，也讓乘車人更加舒適。父親還專門放了裁剪合適的腳墊，我笑父親：“您可真上心，這車簡直是‘高配版’啊。”父親嘿嘿地笑。

到單位給父親揮手再見的時候，父親說：“加完班給我打電話，我來接你。”我興奮地說：“好啊好啊。您不來接我，我還沒辦法回家呢。”看著父親心滿意足地調頭回家，我不禁眼眶一熱，想起半年前的父親。

半年前，兒子上幼兒園后，父親一下子清閑了下來，不再需要每天照顧外孫的吃喝拉撒睡，不再需要每天帶著外孫出門遛彎，幫我帶了三年孩子的父親終于可以好好歇歇了。我以為父親應該心情更好、身體更好，卻沒想到才幾天，父親就變成了“百無聊賴”“一無是處”的人，在家唉聲嘆氣：“老了，不中用了，啥忙也幫不上了。”

看著父親的精神狀態還不如以前好，和老公商量后，我們背著父親，買了一輛他一直沒舍得買的車。父親的驚喜溢于言表，繞著車轉了一圈又一圈，摸摸車身、拍拍座椅、扶扶倒后鏡，視若珍寶。經過“駕駛技巧示范”“安全事故警示教育”“上崗培訓”等環節之后，父親熟練掌握了駕駛技術，真正成為“有車一族”。

有車之后的父親，重新忙碌起來了。我加班的時候，父親開車替我接送孩子。路上聽著孩子嘰嘰喳喳講述幼兒園的事，父親說，那是他最舒心的時候。父親的車就像一個移動的城堡，把快樂的時光用心儲存，也讓“老無所用”的感覺隨風飄散。

母親做了好吃的，父親也會開車給我們送：有時是紅薯葉菜饃，有時是自制涼粉，有時是家里菜地摘的茄子、西紅柿……只要是父母認為“稀罕”的東西，父親都會開車送過來。父親的車也像一艘擺渡船，把父母的疼愛從娘家一路咿咿呀呀地搖過來，讓結婚之后的我隔三岔五地收到家里的溫暖和驚喜。

有車之后的父親，重新找到了歸屬感和發揮余熱的地方，他開著自己的車，神采飛揚、精神勃發地奔波在自己家和我家的路上，一路開心地哼著地方戲。

父親的車其實只是老年人的電動三輪代步車，但它卻是全家最珍愛的寶貝，我們都叫它“敞篷跑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