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機穿越蘑菇云取樣的英雄，怎么樣了

1964年10月16日，在中國西部戈壁大漠的上空升起了壯麗的蘑菇云，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成功。在這舉世矚目的日子里，幾位空軍飛行員勇敢駕駛飛機穿越蘑菇云執行了取樣任務。半個多世紀過去了，當年穿越蘑菇云的飛機如今靜靜地停放在中國軍事博物館。然而那些駕機穿越蘑菇云取樣的英雄，后來怎么樣了？

執行什么任務，事先誰也不知道

1964年7月，上級決定在空軍飛行航空兵某師中挑選一架飛機和6名機組人員執行一項重要任務。經過層層選拔和考核，遼寧海城籍的郭洪禮被選為機長，他是某團二大隊二中隊中隊長。飛機是從另一個團選出的。“執行什么任務誰也不知道，我和另外5名戰友被光榮選上。”郭老回憶說。

機組人員組成后，飛機飛到了北京，郭洪禮還記得，空軍作戰部首長告訴機組人員：“我們國家要進行原子彈爆炸試驗，這次任務周總理十分重視。”幾人聽后非常興奮，郭洪禮代表機組人員表示堅決完成任務。

飛機在北京進行了簡單的改裝，于一周后飛往西北的馬蘭空軍基地，前線總指揮張愛萍、空軍副司令員程鈞和專家們給機組人員下達任務：穿越蘑菇云取樣。原子彈、氫彈爆炸后，地面有幾十種手段收集樣品，但只有派飛機直接進入蘑菇云取樣，才能獲得評價和分析爆炸效果的第一手重要科學資料。取樣在原子彈爆炸30分鐘后，在蘑菇云形成的7000米高空進行。因為原子彈爆炸30分鐘后正是蘑菇云形成的最好時機。早了，蘑菇云沒有完全形成，氣浪渦流和強大的沖擊將損壞飛機;晚了，蘑菇云開始擴散，即使穿進去，也達不到所需收集的劑量，取樣工作會前功盡棄。7000米的高度和預定穿云的方位都是經過周密計算的。

10月15日，離原子彈試爆還有一天的時間，機組人員全天進行飛行準備。誓師大會上，郭洪禮代表機組人員宣誓：“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只要飛機螺旋槳在轉，就要堅決完成任務。”

當天，張愛萍為機組人員送來了一包板栗，對機組人員進行鼓勵。郭洪禮說：“當時機組人員十分激動，機組人員與蘭州空軍組共同分享了這包板栗。”

采集劑量不夠，飛機再度沖入蘑菇云

10月16日，大西北核試驗場遼闊的戈壁灘上，籠罩著緊張而又神秘的氣氛。

機組人員提前吃完了午飯，在離飛機十多米的地方挖了一個大坑，用以隱蔽，以免受到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光輻射。這里距原子彈爆炸點40公里，但由于地勢平坦，視線極好。根據要求，在原子彈爆炸的瞬間，他們必須趴在坑里并且閉上眼睛。

下午2時59分40秒，歷史性的時刻到了，主控制站技術人員按下電鈕，10秒鐘后，控制系統進入自動控制狀態。機組人員聽到女播音員清晰而又略帶機械性的讀秒聲：“10、9、8、7、6、5、4、3、2、1，起爆！”霎時間，強光閃亮，天地轟鳴，一股龐大的蘑菇狀煙云，旋轉升騰，直上藍天。

根據學到的知識，知道聲音傳來說明原子彈爆炸后的輻射已過去，郭洪禮便大喊一聲：“上！”機組成員沖上飛機。這時，距機場40公里的爆炸煙云清晰地呈現在面前，巨大的煙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上部膨脹變大。郭洪禮駕駛著飛機，當速度達到每小時240公里時，他輕輕拉起操縱桿，飛機離開地面迅速向空中飛去。

40公里對飛機來說，只要幾分鐘就可以飛到，然而僅僅飛到還不行，必須要有一定的高度，高了低了都不行。郭洪禮和領航員季獻康密切配合，用20分鐘時間爬到了規定的7000米高空，由于時間充裕，他和領航員簡單商量了一下，改變航向，保持著平飛的狀態向目標飛去。

此時，從飛機上向前望去，絢麗的火球翻滾著緩緩地升上高空，席卷殘云煙霧，不斷地向外膨脹，不斷變換顏色：橘紅、橘黃、靛青、草綠、絨白、姹紫，然后凝結在空中，形成拔地而起的蘑菇云，就像是廣闊的沙漠中長起的一朵巨大的蘑菇，景象十分壯觀。蘑菇云中部棕褐色、墨黑色、深黑色，逐漸變淡。

當接近蘑菇云時，飛機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駕駛非常吃力，郭洪禮和副駕駛員李傳森極力保持著飛機的平穩，領航員季獻康抓緊時間選擇飛機進入的角度。很快，他們選中了緊靠蘑菇云中心的棕褐色部位，從西至東向它飛去。在進入蘑菇云時，郭洪禮不由自主地咬緊牙關：“沖進去！”

飛機左機翼幾乎壓著蘑菇云的中心，機身進入云中，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郭洪禮和戰友們眼中看到的是黑中泛紅的濃煙，身上感受到的是巨浪般的撞擊。郭洪禮和機械師耿君眼睛不停地觀察著飛機上的各種儀表，努力保持著飛機的航向。由于蘑菇云中氣浪翻滾，顛簸幅度大，他手腳并用，極力穩住野馬似的飛機。飛機穿越蘑菇云的時間只有5秒鐘，當郭洪禮正準備向指揮部報告穿云情況時，在機艙監測的防化兵小高趕過來大聲報告：“儀器上的紅燈未亮，收集劑量不夠。”郭洪禮一聽急了，收集的劑量不夠，說明沒有完成任務，這怎么行？于是他大聲對同伴們說：“再來一次！”機組人員將飛機壓了坡度后左轉，迅速做好第二次沖鋒的準備。

“當時想沒完成任務哪行，真的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飛機剛剛穿進蘑菇云，監測儀上的紅燈就亮了。“儀器亮起紅燈時，我們長吁了一口氣，這表明，我們勝利完成任務了。”

35年時間，這段經歷一直藏在心底

空中取樣是原子彈爆炸試驗中一項非常重要的項目，人工駕駛飛機在原子彈爆炸的蘑菇云中取樣，當時不僅在我國是第一次，在國外也沒有先例，危險性極大，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設想。盡管科技人員已對空中取樣進行過可行性論證，指揮所也對飛機進云的停留時間進行了限定。但仍難消除人們的疑慮。原子彈的巨大殺傷力和破壞作用，給人們印象太深刻了。

地面上，許多人都為飛行員捏著一把汗。飛機進入蘑菇云后，會不會被燒化？蘑菇云從戈壁灘上卷起的許多沙礫和石頭，會不會損傷飛機發動機？在強烈的氣浪顛簸中，飛機會不會折斷翅膀？蘑菇云中的核沾染和放射性物質，會不會傷害飛行人員？

飛機鉆出了蘑菇云，很快在吐魯番機場著陸，飛機剛剛在機場上停穩，防化人員便急步上前，把取來的樣品送上另一架已經啟動的運輸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北京，交由研究院化驗分析。結果令人振奮，所有的數據都證明，這是一次成功的爆炸。

防化兵拿著專用的探測器對機組人員進行檢測，隨后，機組人員在飛機不遠處臨時搭起的帳篷里沖洗并換了衣服。第二天，6人被送到醫院接受全面檢查。在醫院一個月的時間里，有專門的醫生為他們進行各項指標測試。試爆成功后，基地召開了表彰大會，由于郭洪禮機組的出色表現，機組榮立集體一等功，郭洪禮個人榮立一等功。由于機組人員當時都在醫院進行體檢，所以沒有參加這次表彰大會。

那次任務完成后，郭洪禮在部隊里一直奮戰到1983年才轉業到湖北省宜昌市葛洲壩工程企業總公司（現在的葛洲壩第三工程有限公司）。由于原子彈爆炸任務的特殊性，他始終沒有讓家里人知道。郭老說這個秘密在他心中一直藏了35年，直到199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50周年，中央電視臺的記者輾轉找到他采訪時，家人和公司的同事才知道原來身邊的人竟然是一個國家英雄。

（王明薦自《戀愛婚姻家庭·養生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