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秋



2021年10月,網劇《而你剛好發光》在騰訊視頻火熱上線,播放量持續走高。劇中主要人物之一郝開心的扮演者郭佳伊,手持彈弓,目光犀利,完美演繹了又美又颯的尚武女生形象。
郭佳伊先后與梁朝偉、周迅、林依晨等當紅明星過戲,成為新生代女打星翹楚。而她還曾是多屆全國武術冠軍得主以及中國彈弓術第三代傳人。鮮為人知的是,她生下來卻是個病秧子,還曾遭遇過校園霸凌,是“熬鷹”的媽生生把她逼成了女打星。
蛻變:從“病秧子”到美少女
2012年春節,電影《大魔術師》上映,郭佳伊剛好回家過年。她特意帶爸媽去了電影院,想要給他們一個驚喜。然而當她的鏡頭全部過完以后,她一臉興奮地問爸媽:“看見我了嗎?”爸媽卻一臉蒙。爸爸眨了好幾下眼問:“里邊有你?”郭佳伊滿頭黑線,反復帶著爸媽回憶哪些鏡頭是自己。爸爸說:“臉畫得像包公一樣,還戴著貝雷帽,誰能認出是你?。俊眿寢寘s拉下了臉說:“誰讓你去拍戲的?你不好好上學,拍什么戲?”
面對媽媽噼里啪啦的質問,郭佳伊心里一百個后悔,果然媽媽從來都是這樣潑冷水的……
郭佳伊1993年出生在河南省平頂山市,父母是企業普通員工。郭佳伊出生不久就患上了嚴重哮喘,奇瘦無比,性格也十分內向,說起話來有氣無力,聲似蚊蠅。這樣的她,經常被胡同里的小朋友們欺負,而她挨了打罵,也多半不敢吭聲。
有一次,郭佳伊所有的書都被幼兒園小朋友們搶走,她急得嚎啕大哭,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本想在媽媽那里獲得一點安慰,可媽媽卻嚴厲地訓斥她:“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為什么他們會這樣對你?”郭佳伊心里的委屈更甚,吞淚而眠。印象中,媽媽永遠都是這樣,從不會為自己出頭。
讓郭佳伊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媽媽就領著她去了武術班。郭佳伊站在教室外,看著不時劈腿、揮拳的教練和學員們,驚恐極了。媽媽全不理會,將她塞給了全市著名的武術老師。郭佳伊站在隊伍中,瘦得只有其他學員一半的塊頭。
郭佳伊身上幾乎每天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媽媽就像沒看見那些傷一樣,無助的她只能硬扛。然而,格斗中,她總是最先被打敗的人,并很快成為小朋友們眼里的“軟柿子”,專門被人拿捏。
好幾次,郭佳伊體力透支,哮喘病突發,媽媽匆匆趕來送她去了醫院,可這也沒能動搖媽媽的狠心。漸漸地,郭佳伊認命了,她明白只有自己的功夫越來越好,才能保護自己不被同學“蹂躪”,不被老師“加練”。于是,她成了全班最努力的人。
兩年后,郭佳伊上小學了。媽媽每天傍晚到學校接她,然后送她去武術班訓練,練完回到家10點多,做完作業已近凌晨一點,早上五點半又要去晨練,她感覺自己從來沒有睡飽過。她覺得媽媽就像熬鷹一樣熬著她,數年如一日,樂此不疲。
2001年秋天,郭佳伊在武術隊比賽中拿了第一。作為獎勵,媽媽破天荒帶她去了趟游樂場。結果,她在充氣橋上與一個高自己一頭的女生撞到了一起。對方很不滿,揪著她的衣襟吼道:“小不點,橋是我的,你沒長眼睛嗎?”吵鬧間,四五個小朋友圍了過來,一起教訓郭佳伊。
郭佳伊忍不住回了一掌,結果對方直接倒地,大哭起來。郭佳伊蒙了,她沒想到自己一掌竟有這樣的威力。工作人員見場面混亂,火速找來去買水的郭媽。可誰也沒想到,郭媽看到這一幕,居然涌出了熱淚,站在場外高喊:“加油!郭佳伊,加油!”
那天,娘倆在眾人匪夷所思的目光中離開?;厝サ穆飞?,郭媽激動地一直念叨:“這武術沒白學,沒白學??!”郭佳伊也默默抿起了嘴角,為自己的實力高興,也為媽媽第一次沒有責備自己沾沾自喜。
2002年,北京武術隊到平頂山選隊員,郭佳伊被選中了。沒離過家的她有點膽怯,媽媽卻興高采烈。就這樣,不到10歲的郭佳伊開始“北漂”了。
2004年,郭佳伊拿下了第一個全國武術冠軍,在業內一鳴驚人。向來話少的郭媽在電話里接連夸了女兒好幾次。郭佳伊高興極了,漸漸覺得媽媽也不是那么“兇巴巴”的樣子了。
驚喜:“膽小鬼”變文藝達人
郭佳伊進入了頻繁的比武模式。在遼寧省沈陽市的一場賽事上,一個男運動員主動要了郭佳伊的電話號碼?;乇本┖?,郭佳伊頻繁收到對方的表白短信。但情竇未開的郭佳伊并不十分明白那些話意味著什么,從未理會,也未對短信做處理。
結果,一天晚上,教練搜查隊員手機,那個男運動員發給郭佳伊的短信被教練從頭看到尾。教練當場大發雷霆,訓斥郭佳伊:“爸媽送你來北京,不是讓你來早戀的!”當晚,郭佳伊被罰面壁思過。
郭佳伊站在墻角,委屈得不行,她都沒回應對方,怎么就被扣上了早戀的帽子呢?就在這時,媽媽的電話打了進來,劈頭蓋臉就開訓:“得個冠軍不知道北了?你才幾歲啊,就學會早戀了!郭佳伊,你要是不學好,就是得一百個冠軍也沒用!”
郭佳伊兩頭受氣,實在繃不住,氣憤地掛了電話,并關了手機。她在心里想,老鷹就是老鷹,溫柔不過兩三秒,維持不了多久,必然“鷹相”畢露。
這一年,隊里舉辦了春節聯歡晚會,普通話說得很標準的郭佳伊被老師選中做主持人。結果,大家驚訝地發現,這位武術冠軍居然非常有舞臺天分。從此,郭佳伊成了隊里的文藝擔當。郭佳伊為此很高興,手握話筒的感覺讓她漸漸不再畏懼在人前表達,在生活中話也多了起來。
演出照片影印出來后,郭佳伊看著身穿小晚禮服的自己明艷動人,興奮不已地給爸爸寄了一沓照片。她萬萬沒想到,這件事又成了媽媽的心頭刺。對女兒早戀之嫌耿耿于懷的郭媽,好幾次在電話里吼:“郭佳伊!你不要嘚瑟,跟專業無關的事兒,你少干!”
郭佳伊覺得與別人的媽媽相比,自己的媽媽狠得有點不可理喻。從此她不跟家里分享任何事了。
2009年,郭佳伊頂著無數冠軍頭銜,考入北京體育學院。在體院,她也很快成為能文能武的名人。
大二那年,爾冬升導演的電影《大魔術師》劇組入校選演員,郭佳伊幸運入選,在劇中演一個功夫高手。在片場,她和梁朝偉、劉青云“大打出手”,過足了戲癮。她還見到了多年的偶像周迅,入不了戲的時候,周老師不僅開導她,還給她講戲。郭佳伊感動得心都要化了,從此愛上了演戲。
2012年春節,《大魔術師》上映時,郭佳伊回家過年,興沖沖地帶著爸媽去電影院,哪知爸媽不但沒有注意到她,媽媽還像過去一樣對她又是一番訓斥,她再一次選擇了緘默。
回校后,郭佳伊邊上學邊做演員,接連拍了很多戲,但再也沒跟爸媽提過一次。她很快發現自己有個雷區,農村戲始終駕馭不好。沒有過農村生活體驗,讓她對這類題材找不到切入口。為了補足這一課,她決定下鄉鍛煉。大學畢業那年,郭佳伊高分考上北京大學生村干部,一頭扎進村委會的工作中。
當村干部的三年,郭佳伊十分虔誠,推了所有片約,將全部精力投到工作上。她不僅為村民辦了很多好事,還獲評北京市優秀大學生村干部稱號,被選為中國農村青年代表赴日本交流學習。三年時間,她將農村生活和基層工作者這一課補得足足的。
這三年,郭媽對女兒的表現十分滿意,每每相見,都“劫后余生”般欣慰道:“幸好你沒走偏,去當什么演員。老老實實工作,穩穩當當嫁人多好?!惫岩列Χ徽Z,內心隱隱的還是有些失落。
倔強:片場征服“熬鷹”的媽
2016年,郭佳伊村干部服務期滿。帶著對演藝事業的癡愛,她瞞著家里,毅然重回片場。
郭佳伊復出以后的首部戲,主演了公安題材電視劇《警花火龍駒》。劇中,她飾演的基層民警,是個心直口快、動作迅猛的女警花。拍攝中,郭佳伊有一場騎著摩托追犯罪嫌疑人的戲。她騎著摩托飛起來,帥氣逼人,大家直贊嘆:“功夫女星就是不一樣!”可話音剛落,摩托車落地摔出去十多米。
由于地面過于濕滑,郭佳伊整個人飛了出去,胳膊上撞出長長的口子,血流了一地,大家的臉都嚇青了,呼啦一下子圍了上去??晒岩羺s一滴眼淚都沒掉,大家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她卻輕描淡寫地勸大家:“別緊張,練武的人,這點皮肉傷不算什么?!焙髞恚@部戲震撼了公安系統的許多人。審片的領導說:“郭老師,你演的就是活脫脫的民警??!”
2018年,《警花火龍駒》熱播。喜歡公檢法題材的郭媽意外地在電視上看到了女兒,氣得一躍而起,又是一個電話打過去:“郭佳伊!你居然瞞著我,又去干上了演員。馬上給我回家!不管你在哪兒,要是兩天之內不回來,我就當沒有你這個女兒!”
就這樣,郭佳伊沒能經住爸媽的連番轟炸,向劇組告了短假,飛回河南,進門就遭遇了禁足。媽媽氣得太陽穴青筋暴跳,扯著嗓子嚷:“誰給你的膽子,瞞著家里去做演員?娛樂圈是普通人能混的嗎?”向來溫和的爸爸站在媽媽一邊。
郭佳伊被他們逼得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仿佛又回到了“病秧子”一樣的小時候。
媽媽一口一句訓她:“認清現實吧!你就是個普通人!”“會點武術不算什么,中國就一個吳京!”“娛樂圈也是你能混的?”……
面對媽媽的咄咄相逼,郭佳伊實在克制不住情緒,終于爆發了。她睜大了眼,盯著媽媽說:“演員不是普通人干的事兒,那當初您送我一個病秧子去學武術,這就是普通人能干的事兒?我小時候被人打被人霸凌您不管,現在我二十多了,能自己照顧自己,您又反過來管我了?不覺得太晚了嗎?”
爸媽被郭佳伊的反應震傻了,媽媽張了半天嘴,一句話沒回,反而眼淚唰地落了下來。母女倆直勾勾地對望間,郭佳伊也很快涕淚橫流。爸爸反應過來后,趕緊打圓場:“佳伊,不能這樣跟你媽說話……”郭佳伊聽不進去,摔門進了屋。
母女倆陷入了冷戰,一周沒說話。郭佳伊既為緊張的母女關系苦惱,又擔心拖了劇組的進度,起了滿嘴的泡。郭媽也窩火得幾乎絕了食。
一天夜里,左右為難的郭父,敲開了郭佳伊的房門。他輕輕地坐在她床前,哽咽著問:“閨女,學武術這件事,你后悔過嗎?”
郭佳伊眼淚在眼里轉了半天?!鞍郑以浽惯^,媽媽強行讓我學武,我因此失去了童年。可武術也讓我找到了自信,我也因此有了做女打星的機會,我不后悔??扇缃瘢鲅輪T是我自己的選擇,我要是放棄了,會后悔一輩子!”
爸爸望著她堅毅的眼神,啞著嗓子說:“明天你回北京吧,我負責說服你媽?!?/p>
翌日,郭佳伊重獲自由。但一直到她出門,母女倆也沒說一句話。她坐在北上的高鐵上,心情異常壓抑,直到爸爸發來長長的微信:
“佳伊,你小時候受欺負,你媽當面不言語,可夜里常??薜眯呐K發慌。她背地里去找過對方的家長,也找過老師,但效果都不大。所以,她才會把你送去學武術,目的就是想讓你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啊。那些年,你每天睡五個小時,你媽媽要陪你寫作業,又要早起做飯,連三個小時都睡不夠。沒有一個媽媽不愛孩子,她只是不善表達,不愿示弱。那些年,她為了你,生生把自己熬成了鷹啊?!?/p>
“爸媽并不在意什么全國冠軍的頭銜,我們只是看你練武術以后,體質越來越好,也不再受欺負,甚至哮喘也好了,才讓你一直堅持了下來。娛樂圈魚龍混雜,爸媽著實不愿你一個女孩子去奔波闖蕩。但你既然把演戲當成摯愛,我和你媽也只能妥協。你大了,爸媽做不了你的主,可爸爸希望你不要埋怨媽媽……”
那一瞬間,郭佳伊盯著手機,淚如雨下?;秀遍g,那一年她跟人打架,媽媽在場外流淚叫好的場面浮現在眼前。她終于明白,媽媽的一切“逼迫”,無外乎是盼著自己長大成人……郭佳伊顫抖著手,給爸爸回了三個字:“對不起!”
此后,徹底走上演藝之路的郭佳伊,進入了沒日沒夜的工作節奏。檔期滿的時候,她連續半個月,每天只能打個盹??v然體力再好,她也感到走路都打起了晃。郭佳伊忽然心頭一顫,那些年,“熬鷹”的媽媽是怎樣撐過那些沒覺可睡的日子?
想到這,郭佳伊在戲份殺青以后,立即飛回了家。一進門,她就撲到了毫無準備的媽媽身上,痛哭流涕。知女莫如母,在親情面前,任何語言都不過是形式而已。這對母女終于在無聲中達成了和解。
2021年10月,隨著《而你剛好發光》的熱播,郭媽幾乎每天都會接到很多親朋好友索要女兒簽名照的電話,她的臉上日日都掛著驕傲,還時常給郭佳伊打電話要求劇透。她發自內心地說:“佳伊,還別說,看你在片中練功夫的樣子,可真帥!”
郭佳伊調侃道:“媽媽,這都是您熬鷹熬出來的成績,我可不敢驕傲,不敢搶您的功!”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