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冒險與《海底兩萬里》

★黃文軍

小時候，我家的四面是四條河。河很寬，每天都有好多大船駛過，激起的波浪猛烈拍打著河岸，比鎮(zhèn)上大自鳴鐘的報時聲還響。我一度以為，那就是大海。等上了幼兒園，我知道了，那不是海。但我心中對海的向往，卻越發(fā)強烈。什么時候能去海邊看看呢？藍藍的海，浩瀚的海，神秘的海……裝滿了我的夢。然而，海在三十里外的南方，怎么去呢？

上四年級時，我和父親去廢品站賣舊報紙。臨走時，我看到雜亂不堪的地上躺著一本書，封面沒了，紙頁是發(fā)黃的，還卷著角，扉頁上的幾個字卻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海底兩萬里”。我趕緊問：“我們少要一毛錢，換這本書行嗎？”站主擺擺手說：“行。”

回到家，我就捧著書讀了起來。真好看啊！盡管那陣子家里常斷電，我仍按捺不住要湊著微弱的燭光繼續(xù)看完它。我還偷偷帶到學校里看。一開始是趁課間拿出來看，后來就不知哪兒來的豹子膽竟敢在語文課上看起來了。這哪能瞞得過老師的眼睛？他當場抽走了我手中的書。我頓時又愧又怕，以為心愛的書會被沒收甚至是撕掉！可沒想到，老師高高舉起了書，笑著對大家說：“他都讀世界名著了，你們也要向他學習啊。”課后，老師又向我推薦了凡爾納的其他作品，還對我說：“書不能只看，還要認真做好筆記。”

于是，我不僅做了《海底兩萬里》這本書的讀書筆記，還畫了埋藏寶藏的海圖、神秘的“鸚鵡螺號”……我把畫貼在墻上，每天看好幾遍，一邊看一邊問自己：什么時候能像書里的教授那樣去海底探險呢？

機會終于來了。暑假里，堂哥、堂姐瞞著大人帶我去了三十里外的海邊。剛跳下自行車，我就失望極了。這算什么海嘛！沒有沙灘，沒有椰林，只有灘涂和蘆葦；自然也沒有鯊魚，沒有毒水母，沒有敵人的艦隊。這算哪門子冒險！可說也奇怪，等到我雙腳踩在堅硬的灘涂上，走上幾步，心就快樂起來了。灘涂上其實有很多小精靈：彈涂魚、小螃蟹、黃泥螺……沿著灘涂走了幾里路，我們終于站在了海水里，盡管那海水是渾濁的，我依然感到渾身清涼，舒服極了。

不久，漁民們善意地提醒我們：快跑，潮汐來了！于是，我們叫著、喊著往岸上跑，一個個渾身沾滿了泥漿，慌亂中還走錯了路，遇到了一條橫亙在灘涂上的急流。對我來說，它仿若天塹。那我最后是怎么過去的呢？哈，是漁民們用繩子系在我腰間把我拉過去的。這“冒險”經(jīng)歷是不是也獨一無二呢？

開學了，老師讓我出班報。第一期的內(nèi)容，我就寫了暑假里的這次海邊冒險，題目還借鑒了《海底兩萬里》，叫作《海上兩公里》。班報辦好，一時頗受歡迎。

轉眼許多年過去了，我相信，我現(xiàn)在寫童話，寫科幻，肯定與童年時讀過那本《海底兩萬里》有關，與那次海邊“冒險”有關，更與老師沒有批評我在課堂上看課外書有關。那時，我的老師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以后別在課堂上看”之類的話，我卻知道自己做錯了，從此再也沒有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