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璇璇,吳紅斌,葉曉陽
(1.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醫學教育研究所,北京 100191;2.北京大學醫學教育研究所∕全國醫學教育發展中心,北京 100191;3.布朗大學安納伯格學校改革研究所, 美國 普羅維登斯 02906)
職業認同(Professional Identity)是指個體內心認為自身從事的職業有價值、有意義并能從中找到樂趣,從內心接受該職業并對其進行積極的感知和正面的評價,它會影響職業者的歸屬感、忠誠度、事業心、積極性和成就感[1]。職業認同既指一種過程,也指一種狀態[2]。即,職業認同既是個體從自己的經歷中逐漸發展、確認自己的職業角色的過程,也是個體當下對自己所從事職業的認同程度[3]。醫學生①是未來醫療隊伍的后備軍,其職業認同在一定程度上關系著未來醫務人員的醫療水平與患者滿意度。
職業認同的獲得是主觀的,不僅受人口特征和性格因素的影響,還受到各種社會因素的影響。新冠疫情是重大的公共衛生安全突發事件,對全人群、全地域、全時段、全行業的沖擊非常強烈,這種影響具有卷入度高、持續時間長、覆蓋面廣、不確定性大的特點[4]。嚴重公共衛生事件或救援事件(如非典、汶川特大地震、埃博拉病毒等)發生之后會對公眾的生理、心理和認知帶來不同程度的改變。在抗擊新冠疫情的過程中,廣大的醫療工作者們成為這次戰“疫”中拯救生命、減少死亡的先鋒者和主力軍。作為未來醫生團隊的后備軍,醫學生的職業認同可能會在疫情期間發生變化。為提高醫學生的教育質量,探討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十分必要。鑒于此,本研究以全國醫學生為研究對象,調查其在疫情下的職業認同現狀,并綜合采用多種計量模型探討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以期為疫情后提升醫學生職業認同提供依據,并豐富國內外關于醫學生職業認同的研究文獻。
2010年,在弗萊克斯納報告發表100周年之際,卡耐基教學促進基金會發表了名為《醫師培養——呼吁醫學院校和住院醫師教育改革》的報告,提出未來醫學教育四大新目標,其中之一即為“注重醫學生職業認同”[5]。 職業認同教育在醫學生的教育中起著橋梁和紐帶的作用,能夠幫助醫學生在入職以前對醫生這一職業有健康積極的認識,促進醫學生更加合理、理性地看待醫生這一職業角色[6]。在醫學院學習期間,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形成主要受非正式課程和隱性課程的影響而很少受正式課程的影響[7]。溫格(Wenger)[8]指出,與更年長專業人士的交流互動為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形成提供了機會。這些互動包括床邊教學、溝通技巧教學、PBL(Problem-Based Learning,基于問題的學習)小組、查房以及非正式場合的交流。學生在參與這些交流互動的過程中不斷學習自己認可的行為方式[9]。職業認同是醫學生承擔專業角色責任的前提,還有助于增強醫學生成為專業人士的信心。幫助醫學生在學習過程中鞏固“醫生”身份的認識,從而形成穩定的職業認同,這是醫學教育的關鍵所在。
自新冠肺炎疫情發生以來,各個領域內有關疫情的研究層出不窮。這些研究大多分布于公共衛生、基礎醫學和臨床醫學等領域,為預測疫情走向、查找病毒進化樹和診斷治療做出了不同程度的貢獻。除關注醫學相關的自然科學問題之外,學者們還從經濟學、社會學、教育學和心理學角度研究了疫情對社會經濟、人群行為選擇、教育教學以及心理健康的影響。醫學生是一個特殊的群體,雖然還“羽翼未豐”,無法參與正式的臨床工作,但疫情一線醫務人員的高強度工作和無私奉獻精神讓醫學生們更有角色代入感,相比于其他專業的同齡青年,醫學生們對疫情可能有更強烈的反應。一些研究特別關注了醫學生在疫情期間的心理狀況、認知、態度和行為。例如,有研究表明,在疫情期間超過半數的醫學生因為新冠肺炎疫情出現焦慮或抑郁情緒,原因可能是新冠肺炎傳染性強、蔓延速度快,學生擔心自己和家人被感染而出現恐慌[10]。此外,該研究顯示超過三分之二的醫學生愿意加入疫情防控志愿者隊伍,愿意不計報酬地為公眾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以實現自我價值[10]。另有研究表明,新冠疫情期間,長期居家者的目標專注度及積極認知維度表現更好,且醫學生心理韌性狀態會發生改變[11]。這意味著,在疫情期間醫學生可能發生了心理狀況和認知水平的轉變,這些轉變是否會影響醫學生未來從醫的決心值得進一步探究。
在本次疫情期間,已有少量研究探討了新冠疫情對醫學生或醫護人員職業認同的影響。周培森等的研究表明,多數訂單定向全科醫學生能在疫情期間積極學習COVID-19 知識,參與防疫抗疫,職業認同較強[12]。另一項研究認為,在面對COVID-19 疫情的壓力下,規范化培訓護士的職業認同仍處于中等偏上水平,參與抗疫志愿服務是職業認同的影響因素,志愿者的防疫共同參與模式,激發了其作為護士的主人翁意識,提高了職業認同[13]。
盡管已經有少量的研究探討了疫情對醫學生的影響,但現有研究的研究對象較為局限,并且調查范圍也僅限于某幾所醫學院校或某家醫院,樣本代表性不足,且研究方法局限于描述性統計,無法就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開展科學評估與深入分析。
本文采用的數據來自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由全國醫學教育發展中心開展的中國臨床醫學本科生調查。該調查通過問卷星在線答題的形式收集數據。自2020 年2 月21 日至3 月14 日0 點 共回 收118030 份 問卷。根據填答所用時間、院校名稱和院校填答數等條件對問卷進行質量篩選后,共獲得有效問卷99559 份,問卷有效率為84.35%,有效樣本占臨床醫學本科生總在校生數的24.36%。 樣本共涉及90 所院校,其中來自臨床八年制院校的 樣 本 數 為4888 份( 占 比4.91%)、“5+3”一體化培養院校的樣本數占28.19%、五年制院校的樣本數占66.90%②;東中西部地區院校樣本數占比分別為38.30%、41.52%和20.17%;綜合性大學醫學院和獨立設置醫科院校樣本數占比分別為40.76%和59.24%。從院校層次、院校所在地區和院校類型樣本數分布來看,有效樣本具有較好的全國代表性。
除此之外,本文還獲取了“丁香園新型冠狀病毒疫情實時動態”國內疫情數據,包括各省、各地市的確診病例數。獲取疫情數據的時間為2020 年3月10 日0 點,此時國內疫情基本得到控制,各地區確診病例相對較為穩定。
本文通過醫學生對疫情關注度、疫情前是否計劃從醫、父母是否參與疫情防控和師長是否參與疫情防控③來考察疫情的影響。如表1所示,為方便分析,本文將反映對疫情的關注度的多分類變量操作化處理為虛擬變量,其中選擇“非常關注”取值為1,表述為關注度高,選擇“比較關注”和“一般”取值為0,表示關注度(相對)不高。同理,“疫情前是否計劃從醫”變量被處理為“是”和“其他”(含“否”和“不確定”),“父母是否參與疫情防控”和“師長是否參與疫情防控”兩個變量取值均為“是”和“否”。

表1 變量定義和說明
本文的因變量是醫學生的職業認同提高程度,它的測量采用了4 道題:“疫情讓我對所學專業更有興趣”“疫情讓我更自主地安排自己的學習”“疫情讓我更加盡可能傳播健康及醫學科普知識”和“疫情讓我更加堅定了從事醫生職業”。4 道題的評分均為5 分制,1 分到5 分分別代表“非常不同意”“不同意”“中立”“同意”和“非常同意”。在統計描述時,“同意”和“非常同意”表示為認同題項的描述。為進一步分析,還將4 道題降維獲得了職業認同提高程度公因子(均值為0,標準差為1 的標準得分),該公因子累計解釋度為77.43%,Bartlett 球 形 檢 驗 值 為245000 (p<0.001) ,KMO 值 為0.824,表明因子分析結果較好。
本文的控制變量包括性別、學生居住地、學生家庭所在省份、父母從醫情況、學生錄取學校與預期目標差距、學生學習階段、學習成績以及院校層級。其中,院校層級由院校學制信息反映。
由表2 可知,在自變量方面,61.52% 的醫學生對疫情的關注度高;在疫情發生之前,86.30% 的醫學生有畢業后從醫的計劃,這也反映了醫學生職業定位較明確的特點;6.89% 的醫學生至少有一方父母參與疫情防控;64.68% 的醫學生有師長參與疫情防控。在控制變量方面,62.24% 的醫學生的錄取院校高于預期或與預期相當;10.25%的醫學生至少有一方父母是醫務人員。

表2 變量基本描述
本文首先通過描述性統計方法刻畫了疫情下醫學生的職業認同提高程度,進而采用多元線性回歸分析疫情對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式(1)為基本計量模型,其中f 為職業認同提高程度得分,epicgz是表示疫情關注度的虛擬變量,intention 是表示疫情前從醫意愿的虛擬變量,parents 是表示父母參與疫情防控情況的虛擬變量,familiar是表示師長參與疫情防控情況的虛擬變量,control 是所有控制變量,β0和ε分別為常數項和擾動項。分析時逐步引入對疫情關注度、疫情前從醫意愿、父母是否參與疫情防控和師長是否參與疫情防控等變量。疫情期間學生居家學習,為避免在省份層面的遺漏變量,模型中采用學生所在省份的固定效應(δprovince)。

為進一步考察疫情前從醫意愿、父母參與疫情防控工作、師長參與疫情防控對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并結合對疫情關注度的影響進行分析。在式(1)基礎上分別添加關注度與疫情前從醫意愿、父母參與疫情防控工作情況、師長參與疫情防控情況的交互項interactionj。最終,納入所有交互項形成考察交互作用的完整模型。

本研究的自變量“對疫情關注度”是學生通過對自身情況自評而獲得的,而且它和因變量職業認同提高程度之間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對疫情關注度越高的學生的職業認同可能會更容易受到疫情的影響,而職業認同容易被疫情影響的學生也可能會在疫情中更關注疫情相關信息。因此,對疫情的關注度是一個具有內生性的變量,本文使用工具變量法對OLS 估計結果進行調整。本文選取的工具變量為學生家庭所在省份的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2019 年12 月31 日,武漢市衛健委在官方網站發布《武漢市衛健委關于當前我市肺炎疫情的情況通報》,稱已發現27例病例,提示公眾盡量避免到公共場所[15]。隨后,新冠肺炎在中國甚至在世界范圍內蔓延,各地區確診病例數不斷攀升,人們對新冠肺炎的態度也逐漸從輕視變為重視,甚至是恐慌。在累計確診病例不斷增加的過程中,人們對新冠肺炎相關情況的關注度也不斷提高,可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數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人們對疫情的關注度。因此,本文使用各省份新冠肺炎的累計確診病例數作為工具變量。
此外,本研究的樣本量較大,在進行統計推斷時更容易拒絕零假設,從而得到自變量具有統計學意義的結果。為了避免因大樣本量帶來的結果偏差,本研究進一步隨機抽取10% 的樣本進行多元線性回歸,作為實證分析的穩健性檢驗。
由表3 可知,68.26% 的學生表示疫情讓他們對所學專業更有興趣,有65.90% 學生表示會更自主地安排自己的學習,有75.65%的學生表示疫情讓他們更加盡可能傳播健康及醫學科普知識,且有71.18% 學生報告疫情讓他們更加堅定了從事醫生職業的信念;分別有7.15%、6.83%、3.88% 和6.61% 的學生不認為疫情使他們對所學專業更有興趣、更自主地安排自己的學習、更加盡可能傳播健康及醫學科普知識以及更加堅定了從事醫生職業。因此,在新冠疫情期間,大多數醫學生的職業認同都有不同程度的提高,僅有少數學生表示中立或沒有提高。

表3 新冠疫情期間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現狀
根據模型設定,本研究采用多元線性回歸法進行進一步分析。由表4 可知,在不控制其他變量的情況下,相比于對疫情關注度一般的學生,對疫情關注度高的學生其職業認同提高程度更大,平均高0.501 個標準差,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模型(2)控制了學生的基本特征和所在地區后,系數變化不大。模型(3)進一步加入了學生疫情前從醫意愿變量,結果表明疫情前有從醫意愿的學生比疫情前沒有從醫意愿的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得分顯著高0.642 個標準差,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模型(4)加入了父母參與疫情防控情況的變量,結果顯示,與父母沒有參與疫情防控的醫學生相比,父母參與疫情防控的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得分顯著高0.064個標準差,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模型(5)加入了師長參與疫情防控情況的變量,結果顯示,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的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得分顯著高0.115個標準差,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師長對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比父母的影響相對較大。此外,表4 顯示,父母是否是醫務人員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無統計學意義;男生的職業認同提高較明顯;所處學習階段越低的學生,職業認同提高越明顯;相比“5+3”一體化院校和八年制院校,五年制院校的醫學生表示疫情對其職業認同的提高作用相對更大。模型(6)利用了10% 的隨機樣本進行了穩健性分析,結果表明對疫情關注度高、疫情前計劃從醫、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的回歸系數較為穩健,但父母參與疫情防控的系數由顯著變為了不顯著,所以模型(4)和模型(5)中父母參與疫情防控變量在1% 的水平上顯著可能是由隨機誤差造成的。

表4 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
本文進一步考察疫情前從醫意愿、父母參與疫情防控和師長參與疫情防控這三個變量與對疫情關注度的交互作用。由表5中的模型(7)可知,對于關注度高的學生,疫情前有從醫意愿的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得分比疫情前沒有從醫意愿學生高0.658 個標準差④,這說明疫情前有從醫意愿會增強關注疫情對職業認同的影響;對于關注度不高的學生,疫情前有從醫意愿的學生比疫情前沒有從醫意愿學生的職業認同提高程度得分高0.613 個標準差。增加了交互項之后,關注度高、疫情前計劃從醫、父母參與抗疫和師長參與抗疫的系數均沒有太大的變化。此外,模型(8)(9)結果顯示,父母參與疫情防控情況和師長參與疫情防控情況與對疫情關注度的交互項系數不顯著。模型(10)為納入所有交互項的全模型。利用隨機樣本進行估計后獲得了與其相似的結果(模型11)。

表5 自變量交互作用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
為了確定使用變量工具的合理性,本文對各省累計確診病例是否是弱工具變量以及對疫情的關注度是否是內生變量進行了檢驗。檢驗結果顯示,第一階段回歸的工具變量系數顯著性的F 統計量為168,大于10,可以認為選用各省份新冠肺炎的累計確診病例數作為工具變量是有效的,并且不存在弱工具變量問題。豪斯曼檢驗結果顯示,P 值小于0.001,故可在1%的水平上拒絕原假設,認為對疫情關注度為內生變量。具體的工具變量估計結果見表6。

表6 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IV估計
由于本文使用各省份的累計確診病例數作為工具變量,在比較OLS估計和IV-2SLS估計結果時,不再控制學生所在省份。利用工具變量處理后,疫情關注度高對職業認同提高程度影響的系數由0.464 增大至1.548,說明OLS 回歸中可能存在對“關注疫情”作用的低估。 疫情前有從醫意愿的系數從0.641 減小至0.540,且在1% 的水平上顯著。利用10% 的隨機樣本進行IV估計后,疫情關注度高的系數增大至2.427。在工具變量估計模型中,父母參與疫情防控和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的系數均由顯著變成了不顯著,這也進一步說明了關注度這個變量具有內生性。本文還使用對弱工具變量更不敏感的有限信息最大似然法(LIML)進行估計。結果表明,LIML 的系數估計值與2SLS 完全一致,這也進一步印證了“不存在弱工具變量”。
在這次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斗爭中,一線醫務工作者沖鋒在前、挽救生命,為控制疫情發展做出了巨大貢獻,這引起了公眾對醫務人員的空前關注。作為未來醫生隊伍的新生力量,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值得關注。本文利用對全國90 所高等院校99559名臨床醫學本科生的調查數據,描述了疫情期間醫學生職業認同變化現狀,并分析了新冠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綜合本文的實證結果,主要有以下結論:
首先,盡管疫情對公眾的生命和心理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影響,但它對醫學生的職業認同具有正面影響。本文結果表明超過65% 的學生表示職業認同的各項指標有所提高,只有不到8% 的學生認為職業認同現狀沒有提高。因此,疫情期間臨床醫學生職業認同的整體情況有所提高。
其次,多元線性回歸結果顯示,對疫情關注度高、疫情前計劃從醫、父母參與疫情防控以及師長參與疫情防控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提高有正向影響。利用10% 隨機樣本進行穩健性分析后發現,對疫情關注度高、疫情前計劃從醫以及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的回歸系數較為穩健,但是父母參與疫情防控的系數變為了不顯著,因此父母參與疫情防控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可能不具有實際意義。值得關注的是,疫情前計劃從醫的醫學生的職業認同更容易受到疫情的影響;利用學生家庭所在省份的確診病例數作為工具變量重新進行估計,結果表明疫情關注度對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更大。
在抗擊新冠肺炎的斗爭中,奮戰在一線的醫務人員不僅要完成高強度的工作,更要面臨被感染的風險和強大的心理壓力,這些都會對正在接受臨床醫學教育的醫學生造成一定的心理沖擊。但本研究結果顯示,疫情期間醫學生的從醫意愿和學習動力等職業認同相關指標反而有很大程度的提高。這可能是因為疫情期間醫護人員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有所穩固和提升,尤其是為抗擊疫情做出重要貢獻的醫生們為醫學生們樹立了一個個偉大的職業榜樣。這可能會讓醫學生們更加堅定“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的職業使命和未來從事衛生健康事業的信念。
本文結果表明,對疫情關注度高的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越大,并且疫情前就有從醫意愿的學生更容易在疫情的影響下提高職業認同。一方面可能是因為豐富的信息增強了現實情景的影響,從而影響了醫學生的職業認同。另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對疫情關注度高的這一行為反映了學生的某些特征,如有更堅定的從醫信念或內在動機較強,這些學生更容易將這些關注帶來的信息轉化為強烈的職業認同。這一結果說明在培養醫學生職業認同時需要充分注意相關信息的暴露,并通過多種渠道和形式讓更多的學生了解和認識醫學,從而激發學生學醫的內在動機,在充分理解醫學本質的基礎上增強從醫意愿,堅定職業信念[16]。
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形成受多種因素的影響,角色榜樣是最核心的因素之一[17]。本研究以疫情期間父母和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為切入點,分別探討父母和教師形成的角色榜樣對臨床醫學生職業認同提高程度的影響。調查結果顯示,有6.89% 學生的父母參與了抗擊疫情的相關工作,但是他們的職業認同提高程度與父母未參與的學生相比沒有明顯差異。本文猜測這些父母是以不同的社會角色參與疫情防控的,如社區工作人員、公務員、醫療工作者等。可能只有以醫療工作身份參與疫情防控才會使醫學生產生共鳴,從而促進醫學生的職業認同感提升。而作為醫學生的師長,他們大多為醫學院校附屬醫院或教學醫院的優秀醫生,參與疫情防控的方式也通常是在抗疫一線為患者提供醫學治療。這種參與方式最接近醫學生未來的工作情境,所以醫學生可能會有更強烈的觸動。本文研究結果顯示,64.68% 學生的師長參與了疫情防控,他們的職業認同提高程度顯著高于師長沒有參與疫情防控的學生。這證明了角色榜樣在醫學生職業認同發展過程中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且臨床教師或導師是最能充分發揮榜樣作用的角色。醫學生會不斷觀察和模仿他們所欽佩的角色榜樣,使自己的行為和職業價值觀更接近他們,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在醫學教育過程中的力量十分強大[18]。這也提示我們,在臨床醫學專業的教育教學中,要注重發揮師長(臨床教師或導師)的積極作用。
雖然本次調查只考察了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正向影響,但隨后的追蹤調查以開放性問題的方式考察了疫情期間使醫學生印象深刻的事件。對文本資料進行整理分析后,發現大多數學生的回答內容主要圍繞著醫療工作者盡心盡力、守護生命的形象。但也有少數的學生對疫情的影響表達了中立或消極的態度,一方面是因為疫情開始前不久接連發生了兩起性質惡劣的殺醫傷醫事件,緊張的醫患關系讓這些醫學生認為醫務人員形象的提升可能只是暫時的,疫情得到控制后便會恢復原狀;另一方面,疫情凸顯了醫務人員艱苦的工作環境,他們認為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種現狀可能是無法改變的。因此,這些學生的職業認同未能在疫情期間有所提高,甚至因為長期緊張的醫患關系和艱苦的工作性質而有所降低。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本文是從醫學生對疫情關注度、疫情前從醫意愿、父母和師長參與疫情防控等方面探討了疫情對醫學生職業認同的影響,雖然提供了較為新穎的視角,但是還不能全面解釋疫情給醫學生職業認同帶來的影響。同時,本文所研究的變量之一對疫情的關注度具有內生性,盡管使用了工具變量法調整研究結果,仍然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差。而且,由于調查問卷的體量限制,本文對于職業認同的測量不夠全面,這也會給本文的研究結果帶來一定的影響。我們期待在未來的研究中能夠收集更為全面的數據,采用更為精確的測量與估計方法,對本文的研究問題有更深入、更準確的認識。
致謝
作者感謝全國醫學教育發展中心提供的數據以及匿名審稿人的寶貴意見,文責自負。
注釋
①醫學生是指在醫學院校學習各類醫學知識的人員,包括臨床醫學、預防醫學、口腔醫學等醫學專業的學生,其中臨床醫學專業是其代表,學生數量相對最多,因此本文將醫學生界定為在醫學院校就讀臨床醫學專業的本科生。
②院校學制信息是指高等醫學院院校臨床醫學專業能開設的最長學制,分為八年制、“5+3”一體化和五年制。相比于“985/非985”或“雙一流/非雙一流”的常用院校層級分類方式,院校學制信息更能代表開設臨床醫學專業的高等院校的層級。
③醫學院校教師,尤其是臨床階段課程的授課教師大多為院校附屬醫院或教學醫院的醫生,他們中的一部分參與了疫情防控工作。
④0.658=0.613+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