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荷為鄰

■國網湖北黃岡供電公司 王景瑞

多年的習慣，每當“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時刻，我便來到距我寓所很近的遺愛湖公園，常在湖畔北角的蓮池旁邊獨自散步。徜徉其間，心境出奇地平和，仿佛置身水墨丹青之中，物我兩忘。遙想當年，湖角這個地方周圍偏僻荒蠻，雜草叢生，很少有人涉足。如今卻是風生水起，竹木蔥籠，碧荷蕩漾，芳香馨人。

多年之前就想選購一棟遠離城市喧囂，建在湖邊的房子。房子一定要有大大的飄窗和寬敞的陽臺，面向碧水漣漪的湖面。湖里最好有一葉小舟，夏日的清晨駕舟于郁郁蔥蔥的荷葉中穿行，隨手掐幾枝含苞的荷花，摘幾個碧綠的蓮蓬兒，帶回家里當個擺設。抑或是在閑暇時，約三五好友在湖邊的垂柳下垂釣；又或是系張吊床在蔥蘢的樹陰下慵懶一個下午。月色下的荷塘自不必多說了，朱自清先生早在《荷塘月色》中有過唯美的描述。書房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湖角聽荷”。

如今，已經臨水而居，與荷為鄰。昨天我又來到湖邊，一陣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面而來，那清香里還略帶著絲絲的甜味，頓時讓人心曠神怡。沿著小徑，朝著花香蛙鳴處尋去，在朦朧月光的襯托下，一幅絕美的月夜荷花圖豁然呈現在我的眼前——那一張張恣意伸展的荷葉，襯托著朵朵競相開放的荷花，層層組合著、交織著、嫵媚著、絢爛著，令人仿佛置身仙境。此刻，文人筆下的一切比喻都顯得那么蒼白，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來感受荷花那獨有的風姿與素雅、美麗和輕盈。

信步之間，怡人的習習清風忽從荷池中來，細得如絲，柔得如水，輕得如煙。荷在風中悠然飄舞，好似少女腰枝扭動，一池碧荷搖得你擁我抱，親密無間，我的心境隨之舒暢起來。

清風如少年，狂逐無定處。敞懷荷風之中，拋開一切煩惱，任風吹散我的頭發。這種感覺，如同聆聽貝多芬的《月光曲》一般美妙，使人十分愜意、怡然自得。這時，清風吹動荷葉沙沙作響，把我從那悠長的意境中拽了回來。徐徐清風帶著陣陣荷香為我輕輕坲面，揩去了盛夏的酷熱，也洗去了心中的滄桑。沒有什么比荷更能詮釋自然的了，只見她安在湖中一隅，沐浴陽光雨露，心滿意足地隨風而動，做個逍遙的舞者。反觀人類，少見有人能在榮耀面前安靜下來，而荷卻能做到。從泥濘里走出的她，在至弱至剛的水的洗濯下，似少女的清新，一副謙謙君子的風范。她寧靜無邪、圣潔優雅，素面朝天，自有一種不需要任何點綴的灑脫，一種不在意俗世繁華的孤傲，一種不艷羨任何名利的超然……

遺愛湖的湖角蓮池，既沒有唐代詩人王昌齡的“亂入池中看不見，聞歌始覺有人來”的嬉鬧，也沒有楊萬里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的色彩。這里的荷花基本都是清一色的白，一朵朵亭亭玉立的白蓮，姣美容顏素如霜雪。荷桿托起潔白的花朵，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神，那樣靜謐，那樣凝思，給人一種寧靜、詳和、純潔、高貴的感覺。有的舉起圣潔的玉莖，迎接風的親昵；有的低垂柔長的翠梗，像是心中藏有幽思，欲語還休；有的荷苞嬌羞地藏在偌大的荷葉傘下，傾聽風的呢喃；有的蓮蓬像是月宮的玉兔，探頭探腦地窺視人間新奇；還有的荷葉浮在水面，葉盤或交或搭，錯落有致；還有的荷葉躍出碧波，莖干或縱或斜，風姿綽約……

看著看著，覆蓋整個湖角的荷葉，恰似一池濃縮的綠云，氤氳噴涌，恣肆升騰。已是華燈初放，我仍久久凝視，不忍離去。這時我想，夕陽之下，即使無心曲相和者，仍可坐荷聽韻！聽那嘈嘈切切的湖風，看那流珠漱玉的湖水，自是一番怡人的景致。我靜靜地聽著荷上的風聲，那風搖荷葉的韻律仿佛使我聽到了荷的花開聲音、蓮的蓬勃聲音、藕的拔節聲音……風中，荷碧如玉，水碧如玉，木碧如玉，草碧如玉，茫茫天地之間，惟存一掬純凈透明的水，一顆荷樣透明的心。如今，這般天人合一的心境幾人能夠體驗？站在湖角與荷對視，你會突然發覺，碧碧的荷，讓一切浮躁都在這里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