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漳州百貨大樓

楊高陞

坐落在市區中山公園（漳州府衙舊址）東大門口北側的漳州百貨大樓，老漳州人誰人不曉。它是漳州城市的中心坐標，它也是漳州的地標性建筑。除了它所處核心地理位置，從它面世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在漳州所有建筑中身世不凡的血統與特質。它所處的位置更有著不一般的深厚歷史和人文底蘊。明清時代的汀漳龍道官署（副省級單位）均設于此，按行政級別看還比當時的漳州府高大概半級。

多少重要歷史時刻在這里演繹，同治三年（1864）太平軍殘部入漳，燒殺搶掠，道署被毀，后重建。1911年，辛亥革命風暴席卷華夏大地，漳州的辛亥志士施蔭棠、林者仁、陳智君等積極響應，在道口，撕下掛在道署衙門上的大清龍旗，并向漳州市民散發“安民告示”，宣告漳州光復。民國七年（1918），陳炯明奉中山先生之命率粵軍入漳建立“閩南護法區”，道署被征用作為護法區司令部。民國十七年（1928），張貞率國民獨立第四師（后改編為國民革命軍陸軍第四十九師）進駐漳州，舊道署成為師部，后作為警察局。1949年初，舊道署一度曾是龍溪縣公安局辦公用房。最后憑借著其重要的地理位置成為了漳州百貨大樓的首選。

說起漳州百貨大樓的建造還與一位擁護共產黨的愛國民族工商業家楊文苑不無關系。楊文苑，1915年出生于漳州城西門外院內社一戶普通農民家庭，13歲時，到漳州城內闖蕩謀生，先在雙門頂“探花尚書”牌坊西側騎樓下一店鋪“褚園記雜貨店”當“師仔工”（徒工），他“急計”（勤快）老實，深得“頭家”（店老板）的賞識。20歲時，楊文苑就獨當一面在雙門頂東側拐彎處、府口一店鋪開設經營“綿苑百貨商行”。憑借著他的誠信為人、童叟無欺，“苑仔雜貨店”生意越做越大。1949年后，楊文苑擁護共產黨，每一次號召他都帶頭響應，抗美援朝時他帶頭參加捐獻“飛機大炮”活動，第一個五年計劃他踴躍認購建設公債。是當時市百貨行業的“頭面人物”，他兼任漳州市百貨同業公會主委、市工商聯常委。

1955年，正值社會主義改造高潮前夕，楊文苑被委任為：市百貨公司（籌備處）副董事長，當年年底，楊文苑代表百貨公司與建筑單位——龍溪專區建筑公司（省七建前身）簽訂“百貨大樓建筑合同”。百貨大樓自1956年上半年破土動工至次年1957年竣工，楊文苑見證了百貨大樓建筑的全過程。公私合營后，楊文苑被安排擔任市百貨公司副經理（國家干部，行政21級），并是歷屆市政協常委、市人大代表。

百貨大樓的落成，在當時漳州小城引起不小轟動，“大人囝仔”奔走相告。它是座鋼筋水泥框架結構的三層建筑物，第一、二層水磨地面，空間高大寬敞，為營業場所；第三層為行政辦公場所。這座建筑物在當時漳州小城獨一無二，前衛時尚。面向東南的正大門上“百貨公司”四個大字，遒勁有力，筆酣墨飽，出自當時漳州書法界頗負盛名的北橋陳問聃之手，他曾是我幼時書法的模仿對象。20世紀50年代，漳州市面上的招牌、廣告字體，幾乎出自東橋亭賴候波之手，他以楷書見長。后來，北橋的陳問聃打破了賴候波一統漳州天下的局面。當時，社會上流傳著：“廈門羅丹，漳州陳問聃”（羅丹，廈門著名書法家，他的字曾飲譽東南亞）。陳問聃后來居上，曾有段時間漳州城店面字體多為陳體。

百貨大樓開業第一天，盛況空前，漳州周邊縣城也前來“鬧熱”，門前寬廣的街頭車水馬龍，人頭攢動，第一、二層營業廳人山人海，擠得水泄不通。當年的盛況轟動一時。第二天，《漳州報》（閩南日報前身）為此還作了專題報道。據說在百貨大樓營業廳站柜臺的男女售貨員，胸前都別著一張卡片，卡片上標明姓名并貼上近照。由于新招進國營企業的多為帥哥靚女，特別是女售貨員偏多，再加上大樓工作環境和燈光，她們的化妝打扮，發型衣著竟一度引領漳州的時尚潮流。還有老年婦女稱百貨大樓女售貨員為“百貨小姐”。這在當年百貨大樓營業廳也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記得20世紀60年代初的“瓜菜代”，為了分散饑餓感，逛百貨大樓不失是人們一種注意力分散方式。曾從百貨大樓內部傳出“小道消息”，曾有年輕小伙子（多為軍人）乘逛商場憑票購買物資之機，與某柜臺“百貨小姐”近距離搭話交談，臨離開時還留下聯系字條和照片，一度成為城內市民茶余飯后的熱點。

百貨大樓還見證了漳州不同時期的風云變幻：

1958年“大躍進”的火紅年代，各學校師生上街宣傳“鼓足干勁，力爭上游，多快好省地……”總路線，教唱歌曲《社會主義好》，開展歌詠比賽。

1966年，身扎皮帶的隊伍在百貨大樓門口集結喧嘩，這里成了語言和文字的海洋。這里看見最多的高舉的拳頭和漲紅的臉蛋。

1976年10月的喜訊，百貨大樓也目睹了整個沸騰的場面，那天在“馬肚底”舉行盛大的萬人大會，歡樂的隊伍在百貨大樓前載歌載舞，鞭炮聲不絕于耳……

改革開放后，隨著社會經濟的迅猛發展，20世紀90年代初，拆除百貨大樓并在原位置上蓋起了13層高的大樓，只是不知為何“漳州百貨大樓”一夜間更名為“中閩百匯”了。

雖然地處漳州商業核心區漳州百貨大樓已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但它并沒有淡出了人們的視線，因為老漳州人還堅定地稱這幢建筑為“百貨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