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


《山海情》可以說是2021年扶貧類電視劇中的精品,23集的內容體量承載了一代人的集體記憶變遷,故事的時間跨度從20世紀90年代初(1991年前后)到21世紀的第二個十年(2016年前后)。劇中展現的二十多年的歷史變遷,正應驗了電視劇最后一集馬德福在閩寧鎮葡萄酒招商會上所說的話,“從前的戈壁灘,變成了如今的金沙灘”;也再一次回應了中華民族“雙手創造美好生活”“勤勞致富”等美好傳統的現實號召;也是對習總書記指導扶貧工作講話“美好生活是勞動創造出來的,勤勞才是脫貧致富的根本”精神的回應。
作為扶貧題材電視劇,《山海情》可以說刷新了國產劇的新高度,當然也展現出了觀眾對精良制作的劇作的再次熱捧。該劇也引爆了不同媒介場域中的輿論熱點,實現了媒介口碑與電視劇傳播的雙向互動,取得了很好的傳播效應,不吝給國產電視劇帶來了新的可能與方向。無怪乎,有媒體打出類似“國產劇升級換代”“國產劇的新標桿”“國劇復興”“國產劇巔峰之作”等的高贊標題,以此來顯示《山海情》所獲得的媒體關注和觀眾對其的認可。
一
那么對于《山海情》緣何取得如此大的關注,筆者認為有必要進行一定的分析,這樣才能更好地厘清現實狀況,在喧囂的輿論場中獲得一種基于感官欣賞和感性認同之上的理性思考。當前,我國主流影視劇創作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政策支持與題材資源,開啟了新主流影視劇的“新方向”和“新常態”,即以深諳市場規則和受眾心理的制作策略加上高品質的視聽元素、演員表演與流暢敘事,甚至以富有時代性、歷史性的故事資源攫取高回報與高收視,實現影視制作與現實輿論場景的雙向意義增殖和協同效應。
《山海情》原名《閩寧鎮》,記錄了歷史進程中的時代之變、人物之變、命運之變,以歷時性的眼光展現跨越時空的厚度,以共時性的視角展現特定時代背景下的出走與回歸、理想與現實、求變與固守、貧窮與富裕之間的深刻矛盾,既展現了歷史地域特色,又發出了“勤勞致富”“白手起家”“根脈永續”的時代強音。
該劇以西海固涌泉村“吊莊移民”的真實歷史為背景,以東西協作扶貧建立閩寧鎮的發展歷程為經,以馬得福、馬得寶、李水花等人物命運變化為緯,講述了20世紀90年代西海固人民在國家扶貧政策引導和福建對口幫扶下,艱苦奮斗建設新家園,走上脫貧致富之路的故事。電視劇雖然主題宏大卻沒有刻意去追求深刻,雖然嚴格遵循敘事的線性邏輯,卻始終聚焦在吊莊移民艱苦創業、搬遷、整改、持家的核心內容上,并以此貫穿全劇。即便故事進行到尾聲階段,馬得福已升任閩寧鎮的副鎮長,但也因為閩寧鎮的管轄權問題致使閩寧鎮發展停滯不前而產生了動搖。可是當曾經的老領導張樹成書記主持局面時,他毅然選擇留下,原因不外乎這關系到吊莊移民的切身利益,而他是此事的動員者、見證者。故此,我們可以看出,雖然該劇以章節的形式鋪展,但始終遵循著敘事的核心,緊緊地圍繞扶貧開發、脫貧致富這一主線,把人物性格的變化和生活變遷作為支線展開合理敘事,在展現出編劇的功力同時,又嚴格遵循劇集制作過程中“講出好故事才是硬道理”的原則。
二
這部電視劇同樣也是一部愛國主義教育和集體主義教育以及犧牲、奉獻等主題教育的良好范本。如果不是涌泉村全體村民的集體意識,如果不是因為那份追求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吊莊移民”的政策落實不下來,這“窮根”也就拔不斷。而整體搬遷過程之艱辛亦非常人可想象,摩擦、誤會、矛盾穿插在全過程之中。孩子們看了這樣的電視劇,自然會對“艱苦奮斗”“勤勞樸素”的精神品質有所體悟,自然會知道、理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道理,也自然會知道任何事情的成功絕非朝夕之間,“羅馬不是一天就能建成的”。這比平日強行灌輸的“主題班會課”有意義多了。
再者,電視劇《山海情》之所以能被人們喜歡,還在于它有著一支強大的制作班底。近年來,“東陽正午陽光”作為國內精良制作的口碑品牌,已經漸漸深入人心。正是因為這支穩固的創作隊伍始終保持著一份影視人的專業精神,才使得國產電視劇不再沉溺于家庭倫理、婆媳關系、后宮爭斗、陰謀手段的窠臼中難以自拔,才使得像《山海情》的這樣的扶貧題材電視劇擁有了一種歷史的深厚和彰顯大愛的品格,使得如此“政治化”的題材沒有絲毫人物的臉譜化和情節的程式化。恰恰相反,我們還能夠看到創作團隊始終以一根品質的“金線”在考量著創作的全過程,他們始終站在專業的視角考察劇作的每一處細節。團隊正是通過這樣的專業精神來把握20世紀90年代寧夏一帶的歷史現實,以一種歷史考古的視角去探察影像中將要反映和呈現的移民歷史和移民心理,因而觀眾在不知不覺中被高品質的劇集感動、吸引而難以自拔。
三
不容置疑的是,《山海情》對于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成功的。這部劇描摹了一個艱苦創業、堅韌不拔的西海固吊莊移民的群像。他們大多數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一輩子未離開過土生土長的大山。他們可能大多短視、安土重遷,對于吊莊移民政策也多半將信將疑,但他們內心始終純樸而善良、向往美好。劇中更有在閩寧協作、東西幫扶、易地扶貧過程中涌現出的舍己為人的科研人員形象(凌教授),想方設法做點實事的掛職干部形象(福建掛職干部陳金山副縣長),心系孩子教育、擁有大愛的教師形象(白校長和郭閩航老師),有理想、有情懷、有擔當、干實事的干部形象(以馬得福與張樹成為代表),始為私利后來有社會情懷和責任感的鄉鎮企業家形象(以馬得寶為代表),為愛遷居把事業開創到閩寧鎮的福建人形象(水旺的妻子阿真),不甘認命、堅忍不拔奔向新生活的新農村婦女形象(以李水花為代表),一心只為政績、大搞形象工程、善于逢迎拍馬的基層干部形象(麻副縣長)……
在這所有的人物中,筆者對鄉村教師白校長有著一份獨特的情感,他是新時代教育扶貧的典范。所謂“扶貧必扶智”,白校長就是用知識幫助孩子們“扶智”的典型。他是一個好老師,始終秉持教育大愛,始終覺得孩子應該多學點知識和文化,以備不時之需。從某種意義上理解,他是一個篤信教育可以改變人生的師者形象。因此,他有著自己的教育信仰。但是當得知村里越來越多未滿16歲的孩子報名去福建打工時,當越來越明白鄉村教育得不到重視,要穩定師資卻缺編制、要整修操場卻無經費時,他一度困頓甚至放棄理想,變賣扶貧捐贈的物資(四臺電腦)用以購置合唱比賽的校服和修整學校操場。白校長前后的性格變化,“人物弧光”鮮明,讓人既理解他內心的絕望,又對他充滿了敬意與同情,也自然就理解了白校長前面良苦用心、愛生如子與后面不顧政策、自毀前程之間的巨大轉變。從而讓故事情節的敘事自然過渡,延宕至閩寧鎮建立后徹底解決孩子外出打工須年滿16周歲的問題,讓劇情在“人物弧光”式的轉變中得到其敘事邏輯的合理性。
(作者單位:浙江師范大學文化創意與傳播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