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文

敦煌之行是張大千藝術生涯中一段舉足輕重的經歷。文章通過對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相關史料整合,梳理了張大千對敦煌壁畫考證、宣傳、保護做出的貢獻,總結了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具有的時代意義。
張大千前往敦煌的緣由
最初,張大千的敦煌藝術啟蒙來自曾熙、李瑞清兩位老師講述。后在四川生活時期,張大千多次聽朋友嚴敬齋與其同事馬文彥談起敦煌絢麗燦爛的壁畫藝術,極大引起張大千興趣,后又與舉辦敦煌壁畫臨摹展覽畫家李丁隴結識,了解到了更多關于敦煌的情況,并與李丁隴共同計劃保護敦煌之事。聽嚴敬齋、馬文彥對敦煌講述,看李丁隴從敦煌帶回的壁畫臨摹作品,張大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對敦煌的向往,立即著手準備前往敦煌。去敦煌是他從師訓的必然,主要還是他自身藝術求變的需求。
張大千對敦煌壁畫的貢獻
20世紀初,法國人伯希和(paul pelliot)曾對莫高窟進行編號,共編171號。20世紀30年代,甘肅省官廳也曾對莫高窟進行編號,共編353號。在伯希和對莫高窟編號中每個洞窟副號多至三十個,編排順序極不科學。甘肅省官廳當年編號由于時間和戰爭原因,編號已不適用。為便于對敦煌壁畫進行臨摹,張大千按照年代、開鑿順序由南至北,由左至右,順石窟折回向上進行詳細系統編號,共編309號,相比前兩次編號更加合理科學,張大千當年編英文代號為C的莫高窟編號至今被世界敦煌學派所公認,其也成為第一位獨立為敦煌石窟編號的中國人。
張大千在敦煌石窟內臨摹壁畫
張大千在敦煌兩年零七個月,共臨摹完成了各時期代表性壁畫作品大小共276幅(四川博物院收藏183件,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62件),并繪有大量線描稿和裝飾圖案,這些臨摹作品為后來敦煌壁畫修復提供了參照依據。1963年,敦煌莫高窟進行大規模維護時,曾向張大千借取近200幅臨摹壁畫作為參考。
張大千受敦煌壁畫影響,繪畫題材、風格都發生了重要轉變,除山水花鳥之外,開始重視人物畫,創作了眾多仕女題材繪畫作品,仕女繪畫風格由清麗婉約轉變為壯麗灑脫。并從十個方面闡述了敦煌壁畫對中國畫壇影響:(1)佛像、人像畫的抬頭;(2)線條的重視;(3)勾染方法的復古;(4)使畫壇的小巧作風變為偉大;(5)使畫壇的茍簡之風變為精密;(6)對畫佛與菩薩像有了精確認識;(7)女人都變為健美;(8)有關史實的畫走向寫實之路;(9)寫佛畫卻要超現實來適合本國人的口味;(10)西洋畫不足以駭倒我國的畫壇。
張大千從敦煌回到內地撰寫著作、舉辦展覽,出版著作有:《敦煌石窟記》《談敦煌壁畫》《大風堂臨摹敦煌壁畫》等,展覽有:1941年,在成都舉辦《西行紀游畫展》;1943年,在蘭州舉辦《張大千臨撫敦煌壁畫展覽》;1944年,在成都舉辦《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展覽》,同年5月又在重慶舉辦同名展覽,所辦展覽均引起了不小轟動。
另外,張大千在舉辦其他畫展時也會選擇一些敦煌壁畫臨摹作品進行展出,如1948年,在香港舉辦大型畫展時,敦煌壁畫臨摹作品就與其他作品一同展出。在印度新德里舉辦畫展時,選帶了56件敦煌壁畫臨摹作品。此后,張大千在歐美以及東南亞舉辦近二百次畫展,每次都會展出敦煌壁畫臨摹作品,這些展覽直觀形象地向人們展現了敦煌壁畫千古風姿,讓人們了解和認識到敦煌文物藝術巨大價值,對傳播敦煌藝術起到了重要宣傳作用。
1943年1月18日,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籌備委員會成立,直接隸屬于教育部。1944年1月1日,國立敦煌藝術研究所正式成立,是中國第一個石窟藝術科學保護和研究機構,常書鴻任所長,該所為中國石窟藝術管理、保護、研究作出了重要貢獻和培養了人才,使經過多次浩劫的敦煌文物得到拯救與保護,使這座藝術寶庫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在藝術研究所成立與建設上,張大千作出了巨大努力。在敦煌期間,張大千向前去視察的于右任講解莫高窟歷史,各窟壁畫朝代、特點與價值,面對當時莫高窟殘敗景象,他懇切地向于右任提出,國家應趕快把莫高窟歸為國有,建立機構對莫高窟進行管護,以便更好保護、收集、整理、研究和宣傳敦煌藝術。于右任回到重慶后撰寫建立敦煌藝術學院提案,并通過媒體宣傳敦煌藝術巨大價值,推動了政府盡快采取有效措施保護敦煌文物。張大千將自己在敦煌所拾到的各種古代碎經殘頁等實物送給常書鴻,并將自己在敦煌三年考察筆記等成果交給研究所,這成為敦煌文物研究所第一批珍貴館藏和研究資料,為研究敦煌文物藝術提供了良好基礎和借鑒。張大千時時刻刻都在關注敦煌藝術研究所的情況,聽說敦煌藝術研究所極缺乏參考書籍資料,他便委托李承仙將自己最喜愛的日本松本榮一所著的《敦煌之研究》送給常書鴻。
張大千臨摹隋唐·釋迦說法圖
237.5cm×127.5cm 四川博物院藏
張大千臨摹敦煌壁畫的時代意義
張大千為中國畫發展開拓了新突破。中國近現代發生了天翻地覆變化,對社會各個方面都產生了巨大影響,在復雜社會背景下,要求中國畫應適應新的社會需要,知識界對中國畫展開分析、批判,提出了變革設想。畫家們紛紛作出各自不同選擇,康有為曾呼吁“吾游羅,拉斐爾畫數百,誠為冠世……今宜取歐畫寫形之精,以補吾國之短”實行“以復古為更新”恢復中國畫寫實傳統,打破文人畫對繪畫審美的控制。“海派”繪畫善于把詩、書、畫、印一體的文人畫與民間美術相結合,形成雅俗共賞的新風貌。以“精研古法,博取新知”為宗旨的中國畫學研究會提倡師法唐宋古法另開新途徑。張大千從日本求學回國,與其二兄張善孖同拜曾熙、李瑞清二人為師,在兩位老師影響下從石濤、八大入手,深入研習古畫過程中,不停追溯傳統繪畫傳承脈絡,又在當時傳統民間藝術不為重視下,主動向民間藝術汲取營養,他認為繪制敦煌壁畫的那些無名民間畫師,不比同時代的大師遜色,提出了敦煌壁畫對于中國畫壇的十大影響論述,為中國畫新境界開拓了突破口。
張大千經過敦煌三年研習,實現了自己超越。
通過敦煌壁畫臨摹這項工作,使他對中國不同時期傳統繪畫有了更深入領悟和體會,看到了中國繪畫發展過程轉變痕跡和不同流派之間不同,在臨摹過程中,張大千并非忠實臨摹敦煌壁畫現存原貌,而是容各家之所長有選擇改造。他曾說:我以近三年時間臨摹敦煌壁畫,它的影響對我個人而言是多方面的。如壁畫本身的衍變、歷代官制服飾,以及稱為的研究、碑帖、彩塑和建筑等等,都使我增加了不少見解,尤其是敦煌壁畫集中古美術之大成,代表北魏至元代一千年來我國美術的發展。自此,張大千創作思想得到了轉變,他認為自己應打開格局,從固定模式中解放出來,大膽用墨用色,追求新的藝術繪畫形式。另外,繪畫題材和風格方面也發生重大轉變,題材除山水花鳥外,開始重視人物畫,繪畫風格將恢宏氣勢與細致刻畫融為一體,既不同于“重意輕形”的文人畫,又不同于工整細致的院體畫。
張大千對敦煌壁畫藝術進行研究、考證、臨摹,取得了豐碩成果,對傳播敦煌藝術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使我國敦煌學研究工作有了全新突破。在張大千藝術生涯中,敦煌壁畫對他創作影響是深遠的,他從敦煌壁畫中汲取藝術養分,使他的繪畫風格完成一次非常重要轉變,創作中傳承了敦煌壁畫藝術風格,為中國畫發展做出了難得的貢獻。
基金項目: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會科學(四川張大千研究)一般項目,項目編號:ZDQ2020-11。
作者單位:西安工業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