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牽掛

思雨

我一直不知道該如何下筆，去描寫這個普普通通甚至是平凡的老人以及關于她的回憶。她甚至常常會被我擱淺。但每當遇到什么挫折，夜晚站在窗前，腦海里就會翻江倒海地浮現出關于她的回憶。“小希啊，一個人外面要好好的啊，吃飽穿暖啊！”電話那頭是你熟悉的聲音，囑咐的話語，我安靜地聽著，思緒不經意間飄回到了那個有你的小巷里。

我的奶奶，是一個不善言辭的人。和大多數人一樣，一生都在為了子女忙碌著，子女們大了，又在為子女的孩子操勞。我和哥哥姐姐們都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她從不肯向兒女們開口抱怨，生活費不夠，她就自己去菜園子里種菜，早出晚歸。

爸媽那時候工作十分辛苦，長期在外奔波。奶奶心疼他們，就拿自己辛辛苦苦種的菜去挨家挨戶地換雞蛋，小心翼翼地攢起來，等到攢得差不多了，就給他們寄過去。他不會用智能手機，就讓我給爸媽打電話，說想看看他們。我看著她對著鏡頭笑得十分靦腆。她從不要求他們多回來看看，他知道他們工作忙，沒時間回來。

后來，哥哥姐姐們相繼外出讀書，家里只剩我們祖孫二人。我便常常與她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看著漆黑的夜空，聽她講那些年代久遠的故事。

再后來，我讀高中了。高中第一年，我因為不適應新環境，體重降得厲害，成績也上不去。她心疼我，丟下了家里的老屋，丟下了她精心打理的小菜園，來城里照顧我，每天變著花樣給我做吃的。陪讀的日子很寂寞，我常常看到她在一個人的時候望著窗外的樓下發呆。

我知道，她在思念。她思念家里那無人問津的小菜園，思念那些與她為伴的婆婆們，思念那個待了幾十年的家。我提出讓她回老家，她卻不肯。“你要吃好睡好，才能好好學習啊，這樣奶奶才能放心呦。”我曾一度很怨恨自己，這場本該是我一個人的戰役，卻讓她和我一起默默承受了三年。

去年我考上大學，家里卻出事了。姑姑因為車禍意外離世。接到電話的我頃刻間慌了神，一邊傷心姑姑的突然離世，一邊又擔心奶奶該如何承受這突如其來的打擊。

那一天，奶奶仿佛一夜間老了10歲。她沒有再給我燒一大桌子菜，甚至都沒有再走下床。在看到我的一瞬間，她淚如雨下。我緊緊地抱著她，感受她在我的懷里哭得像個孩子。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安慰她，因為我知道，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看著她紅腫的眼眶和滿頭的白發，我的心里充滿了自責。我恨我自己忙于課業而疏于對她的關心，恨自己每次回來都不顧她再多待幾天的懇求就跑回城里。我曾一直以為，無論我走到哪兒，她都會一直在那里等我，無論多遠，多久。可那一刻，我明白了，她也是脆弱的，她也會逐漸老去，會在某一天突然離開。

我在老家陪了奶奶一個月，每天都變著花樣逗她開心，看著她從最初的悲痛中一點一點地走出來。但我知道，她從未走出來過，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偷偷跑到客廳，望著姑姑以前的照片獨自抹眼淚。有些痛，是這一生都過不了的。

我必須得回學校了。爸媽提出把奶奶接到城里去，她不肯，怎么都不肯去。她是舍不得那個留下了我們回憶的家吧？我知道，那是她的根，她離不開。

夜色籠罩了整個城市。我放下了電話，卻還是沒有放下牽掛。你說要常常回家啊。嗯，你放心，我會常常回家看你。

就靜靜地陪著你，哪兒都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