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與樹梢

子幻

操場上傳來學弟學妹的喊叫，我好奇地倚在窗臺旁看著。一陣喧鬧之中，我只注意到一個女孩，她小心翼翼地跟在一個男孩兒后面，一步一步地踩著他的影子，樣子笨拙而認真，我不禁笑了出來。如果當初有人在樓上看我，我是不是也是這么個憨憨的樣子。

那是一個下午，風不大，頭發被風吹到臉上感覺癢癢的。蘇陽從后面跑了過來，“順便”拍了一下我的腦袋：“魏小豬，大好的體育課你躲樓底下發什么呆？”

“你才豬呢！要你管！”我被他突如其來的一下拍得生氣，追了上去。他卻雙手舉過頭頂停了下來：“錯了錯了，剛打完球不跟你跑。”汗從他的頭頂流了下來，衣服濕答答地仿佛能擠出水來，我瞪了他一眼，從兜里拿出一沓紙遞了過去。

“不用。”他搖搖頭，陽光在他的眼中匯聚折射，使得那眸中似有光一般。

“別感冒了，再磨嘰我去給你買藥。”我在語氣里故意地加了點兒嫌棄。

“嘖。”風過時，我聽他咂了一下嘴，但不真切。“好好好，我用！”他笑了起來，暖暖的，讓人忍不住多瞟兩眼。

那天的陽光很晃眼，風很涼爽，我喜歡的少年笑起來很好看。

“我喜歡這種在籃球場的夾道中穿梭的感覺。”閨蜜說。

我也是。

在我眼中，打籃球的少年身上都是帶光的，籃球場上的眾人是，蘇陽更是。

我總是裝作匆匆的樣子從籃球場的夾道走過，一邊走一邊瞟他在哪個籃球架下嬉鬧。

偶爾我會帶上一瓶水，光明正大地去看，在他下場歇息的時候遞過去：“欠我個人情。”

“明天給你帶糖。”他喝完水一抹嘴，朝我擺擺手，“在這看我打球，一會兒跟我回去。”然后我便心安理得地待在那兒，在一堆女生羨慕的目光里跟他一起回班。

“明天還來看我打球嗎？”他總會笑著問。

“再說吧。”我故意不去看他。

也許那時候樹枝拂到我的臉上不是為了撓我癢，而是為了調侃我的心口不一。

暗戀啊，總是小心翼翼又光明正大。

在教室里，蘇陽是坐在我前面的。

他一向很認真，我是指除了政治以外的課。

他總會認認真真地記筆記，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我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能感覺到他自信的氣場。

想題的時候手中的筆轉得飛快，好像他高速運轉的大腦一般。我用筆帽在他背上寫寫畫畫，他抖抖身子：“別鬧。”然后，討好似的拿出一塊糖反手放在我桌子上：“去做題去，有不會的我給你講。”

“嘁，還用你？”我不屑地拿過糖扔進嘴里，薄荷糖的涼氣沖得我險些落淚。在窗外打鬧的風和樹枝目睹了全程，我向他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地和他們做了個約定：誰都不能告訴蘇陽我在他背上寫的是“我喜歡你”。

閨蜜永遠會不負期望地把你的暗戀往前推一步。

“你是不是喜歡蘇陽啊？”閨蜜一臉八卦地打聽。

“哪有，很好的異性朋友而已。”我假笑著推開她。不是吹，現在告訴她，下一秒校長就能拎著我見家長。

“啊，朋友……啊……”閨蜜臉上寫著大大的“若有所思”。

那天蘇陽一直沒理我，我主動找他，他也只是回避。天空長滿了烏云，風和樹梢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他知道了嗎？我的心一陣揪緊，發誓一輩子再也不理閨蜜了。

暗戀總要被知道的嘛……沒什么大不了的。我試圖安慰自己，可一想到蘇陽躲我的樣子就忍不住眼眶發酸。真是的，哭什么，我連失戀都算不上。我暗罵自己矯情。

雨落了下來，風卻沒有到，只留樹梢在雨里搖搖晃晃，落葉自嘆。我盯著樹梢出神，一把傘撐了過來：“快上課了還站雨里，感冒了我可不管你。”是蘇陽的聲音，但多了不耐煩。

“你要煩就別管我。”我仍盯著樹梢。

“我，蘇陽，以很好的，異性朋友，的名義，來管你，可以嗎？”他語氣讓人分不清是生氣還是不耐煩，我卻愣了一下：“啥？你聽誰說的？”

“不是你自己跟閨蜜說的嗎？”他的聲音依舊強勢，但語氣卻軟了下來。

“轟隆”一聲，雷公笑了出來，我也忍不住笑了，我轉過頭去看他，他臉上滿是賭氣，眼睛瞥著別的地方，“你是因為這個生氣啊？”我逗著他，“我們難道不是很好的異性朋友嗎？”

“那你在我身后寫字……”蘇陽嘟囔著，我的臉“唰”一下就紅了，貌似風和樹梢沒有遵守約定啊……

但，這重要嗎？

風翩翩來遲，吹走了遮住天空的烏云，輕柔地繞著樹枝，好似一個在求得原諒的孩子。

“我喜歡你。”我聽見他說，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