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科 楊誼時






內容摘要:近年來河西走廊地區一批與透閃石玉料開采和利用相關聚落址的確認,為探討該地區早期透閃石玉開采年代提供了重要資料。通過層位學、類型學分析,結合碳十四測年,初步認為自公元前2000年以來的近2000年間,河西走廊地區一直進行著透閃石玉礦的開采,且經歷了西城驛文化/齊家文化——四壩文化/齊家文化——騸馬文化早段——騸馬文化晚段/中原漢文化等幾個主要階段,基本勾勒出了河西走廊地區早期透閃石玉料的開采歷程。
關鍵詞:河西走廊;透閃石;開采年代
中圖分類號:K876.8?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21)05-0085-10
Preliminary Archaeological Observations on Early Mining Activities of
the Tremolite Deposits in the Hexi Corridor
CHEN Guoke YANG Yishi
(Gansu Provincial Cultural Relics Research Institute, Lanzhou, China 730000)
Abstract:Recent archaeological confirmation that settlements related to the mining and utilization of tremolite once existed in Hexi Corridor provides an important basis for research on the early mining activities in the area. 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stratigraphy, typology, and radiocarbo (14C) dating, this report concludes that the early phase of mining on this deposit began in
2000 BCE and continued until the Western Handynasty (202 BCE—8CE). Several major periods of cultural change and development occurred during this time, including Xichengyi/Qijia culture, Siba/Qijia culture, early Shanma culture, and late Shanma culture/Central Plains culture. The history of these cultural events serves as a basic outline of the early tremolite mining in the Hexi Corridor.
Keywords:Hexi Corridor; tremolite; mining age
透閃石玉在我國乃至世界范圍內存儲數量有限,屬于稀缺資源,透閃石玉料的開采利用一直是玉器研究最為關注的問題之一。河西走廊地區是我國早期文化發生發展的重要區域,也是東西文化交流的重要區域,很早就開始了透閃石玉的開采利用,如武威皇娘娘臺、海藏等遺址大量透閃石玉器玉料的出土,曾引起學界的高度關注。近年來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聯合多家單位,在河西走廊開展了一系列考古工作,確定了一批玉礦開采和玉器制作的聚落遺址,為我們開展河西走廊地區早期透閃石玉的開采利用等研究提供了詳實資料。本文主要利用這批新材料,通過層位學、類型學分析,結合碳十四測年,就河西走廊地區早期透閃石玉的開采年代進行一些初步的探討。
一 重要考古新發現
2010年以來,隨著河西走廊早期礦冶遺址考古工作的開展,先后對西城驛、馬鬃山徑保爾草場玉礦、寒窯子草場玉礦、敦煌旱峽玉礦、武威海藏等遺址進行了調查和發掘(圖1)。
(一)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
位于馬鬃山鎮西北約20千米的河鹽湖徑保爾草場。2007年以來調查確認遺址面積約600萬平方米,確定地面遺存383處,其中礦坑290處、房屋33處、防御性建筑31處、石料堆積29處。各類遺存沿礦脈走向呈西北至東南向分布。2011—2017年發掘面積5400余平方米,清理房址124座、灰坑112處、石料堆積43處。出土有陶器、石器、銅器、鐵器、玉料(圖2)、皮革、植物遺存、動物遺存等。初步判定該遺址是一處集防御區、采礦區、選料區等為一體的采玉聚落[1][2][3]。
(二)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
位于馬鬃山鎮東北約17千米處,西南距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37千米。2014年調查確認遺址面積50萬平方米。各類遺存依東西向礦脈分布于山體兩側。目前確定礦坑6處,斜井1處,石料堆積2處,防御型建筑1處。在礦坑周邊及山體兩側采集到大量的碎玉料(圖2)、石錘、礪石、陶片等。初步判定該遺址是一處采玉聚落址。
(三)旱峽玉礦遺址
位于敦煌市東南三危山后山,西北距敦煌市約68千米。2015年調查確認遺址東西約3000米、南北約1000米,面積約3平方千米。已確認玉礦礦脈三條,基本順山體走向呈東西向分布。發現地表遺存188處,其中礦坑153處、礦溝13條、崗哨7處、房址11座、選料區4處。各類遺存沿玉礦礦脈分布于山體的南北兩側[4]。2019年發掘面積300平方米,清理房址、礦坑、崗哨等遺跡單位12處,其中房址6座,地面石砌房址1座、地穴式石砌房址5座。出土有陶器、石器、玉料(圖2)、動物骨骼遺存等。初步判定該遺址是一處集防御區、采礦區、選料區等為一體的采玉聚落址。
(四)西城驛遺址
位于張掖市甘州區明永鄉東北部,緊鄰312國道,東距黑河10千米,面積35萬平方米。2010—2017年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等單位對該遺址進行了多年度發掘,發掘面積5100平方米,清理房址、灰坑、墓葬等共929處,出土陶、石、骨、銅、玉器等2000余件(組)。該遺址不僅出土了多件玉器,也出土了多塊玉料(圖2),所用玉料主要有透閃石、蛇紋石、石英巖及綠松石,器物主要為玉斧、玉錛及綠松石珠飾等[5]。初步判定該遺址是一處聚落址,以農業種植為主,畜牧業占有一定比重,并進行著一定的狩獵采集,手工業發達,存在陶器、石器、骨器、玉器、銅器等加工生產[6]。
(五)海藏遺址
位于武威市涼州區金羊鎮三盤磨村、石羊河支流海藏河東部臺地上,北距武威市中心2.5千米,西南距皇娘娘臺遺址2.5千米,西距海藏寺0.5千米。2019年發掘面積1000平方米,清理遺跡單位27處,其中墓葬12座,灰坑13處,祭祀坑1處,房址1座。墓葬為長方形豎穴土坑墓,葬式為側身屈肢葬或仰身直肢葬。灰坑平面形制主要有圓形、方形和不規則形。祭祀坑為圓形坑,坑內埋葬馬頭、羊頭、馬蹄及整只羊的遺存。房址為木骨泥墻地面式建筑,由墻體,活動面、灶坑組成。出土有陶、銅、石、骨、玉器(圖2)及綠松石珠飾等。玉器主要包括玉錛、玉片、玉璧等,同時還發現了大量的玉料(圖2)及白色石料塊。同時出土有玉器加工工具、坯料、邊角料等(圖2)。初步判斷該遺址為一處從事玉器加工的聚落遺址。
二 遺址年代的初步認識
(一)西城驛遺址的年代
通過西城驛遺址的發掘,首次提出并確定了西城驛文化,進一步完善了河西走廊史前文化序列,基本回答了馬廠文化的去向和四壩文化的來源問題。該遺址的分期及年代,為我們認識河西走廊地區史前文化的年代提供了重要參照。以層位學和類型學研究為基礎,結合碳十四系統測年,西城驛遺址的年代可初步確定為距今4100—3600年,分為三期:一期為馬廠晚期遺存,年代為距今約4100年至4000年;二期文化內涵豐富,主要為西城驛文化和齊家文化遺存共存,年代為距今約4000年至3700年;三期以四壩文化遺存為主,有少量齊家文化遺存,年代為距今3700至3600年,下限可至3500年前后[6][7]。在西城驛遺址二期和三期都有玉料及玉器發現。通過對二期和三期動物植物遺存測年,21個年代進行擬合結果為2023—1520 Cal BC,14C年代頻率總和曲線顯示年代主要集中于2000—1500 Cal BC(圖6)。由此可將西城驛遺址玉器的制作使用年代推定在公元前2000—公元前1500年。
(二)海藏遺址的年代
根據地層堆積及出土器物,該遺址可以分為兩期,晚期從出土器物及祭祀坑形制和殉牲埋葬特征判斷應為戰國時期文化遺存,年代在公元前300年前后;早期與皇娘娘臺遺址面貌接近,主體為齊家文化,其中出土的彩陶部分與西城驛遺址二期同類器物相似,為西城驛文化遺存,部分與西城驛三期同類器物相似,為四壩文化早期遺存(圖3)。海藏遺址的發掘資料尚未展開系統整理,但從現已獲取的信息我們初步可以確定,早期堆積單位可以劃分出齊家文化/西城驛文化和齊家文化/四壩文化早期兩個階段。通過對下層出土碳化小麥遺存進行系統測年,5個年代擬合結果為1880—1631 Cal BC(圖6),14C年代頻率總和曲線顯示年代主要集中于1850—1600 Cal BC。
遺址下層出土了大量的石璧、玉璧和玉石器邊角料,同時出土了大量白色石料、玉料,表明了這一時期進行著大規模的玉器加工和利用。結合西城驛遺址系統測年結果,海藏遺址玉器加工使用的時間可以推定在齊家文化中期,也即西城驛文化時期至四壩文化早期,年代為公元前1850-公元前1600年。結合西城驛文化和四壩文化現有的年代認識,可以以公元前1700年為界,將這一時期分為兩段,即公元前1850—1700年,為齊家文化/西城驛文化階段,公元前1700—公元前1600年,為齊家文化/四壩文化階段。
(三)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的年代
從目前的發掘研究來看,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有A、B兩類器物,A類為中原漢文化風格,B類為騸馬文化風格[3]40-53(圖4)。目前已知的騸馬文化遺存有瓜州兔葫蘆、敦煌陽關、西土溝、玉門古董灘、騸馬城等多處,可劃分為騸馬和兔葫蘆兩個類型。徑保爾所見B類陶器與“騸馬類型”和“兔葫蘆類型”既有共性,也有其自身的特點,是騸馬文化的一個新類型,其年代偏晚,下限至漢代。T2第3層堆積是該遺址目前確定最早的原生堆積,出土有魏國布幣,與A、B兩類陶片共存。通過類型學和層位學分析,該遺址的年代初步推定在戰國至漢代[1][3]。
通過對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出土的碳化大麥和碳屑遺存測年,8個年代擬合結果顯示,F90出土碳屑的測年與其他7個年代比較,明顯偏離擬合結果。考古遺址出土不同測年材料的測年結果研究表明,碳屑年代較當年生碳化農作物遺存年代偏早,受“老木效應”的影響[8],F90年代可能偏早,舍棄該年代,其他7個年代經過擬合結果為396-61 Cal BC,14C年代頻率總和曲線顯示年代主要集中公元400—100 Cal BC(圖6) 。由此可以確定,馬鬃山玉礦遺址的開采應在戰國至西漢時期,年代約為公元前400—公元前100年。
(四)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的年代
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所見陶片主要為夾砂紅褐、灰褐陶,較為破碎,器形難以辨識,從陶質、陶色來看,與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所見陶片風格一致,據此推測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的開采年代應與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相當,主體為戰國至西漢時期。在一處斜向礦坑周邊采集到青花瓷片,推測此礦在明清時期也進行過一定的開采。
(五)旱峽玉礦遺址的年代
從已有的調查、發掘來看,旱峽玉礦遺址可以劃分為兩個大的時期,早期遺跡單位主要有F2早期、F2中期、F5早期、F5晚期、F6、礦坑K1、K2、K3、K4、K5等,出土陶器主要為夾砂紅陶、紅褐陶、橙黃陶,有少量夾砂灰陶和泥質彩陶,以素面為主,部分飾戳印紋、附加堆紋等(圖5)。從器物風格判斷,這一期主要為西城驛文化時期遺存。晚期遺跡單位主要有F1、F2晚期、F3早期、F3晚期、F4、崗哨1等,地表所見大量礦坑、崗哨應多為這一時期遺存。出土陶器以夾粗砂紅陶、紅褐陶、灰陶為主。從器物風格判斷,這一期為騸馬文化時期遺存。從F1形制來看,其年代可能較F3等騸馬文化遺存略晚。
此外在遺址地表采集到夾細砂橙黃籃紋陶片,可辨器形為典型的齊家文化折腹罐(圖5)。由于齊家陶片沒有明確的出土層位,其年代還需要詳細討論。齊家文化主要分布在以甘、青為中心的西北地區,以往認為其分布的西界僅達河西走廊的武威地區,最西界未能超越甘肅永昌縣[9],近年來隨著考古新資料的發現,認為在馬廠晚期齊家文化進入河西走廊,與馬廠晚期共存,年代在距今4200—4000年前后,之后與西城驛文化共存,年代為距今4000—3700年前后,此時齊家文化的分布向西推至酒泉地區,以酒泉為界,以東地區西城驛文化和齊家文化多共存,以西地區西城驛文化多單獨存在,齊家文化少見。四壩文化興起之后,齊家與四壩文化早期共存,年代在距今3700—3500年前后,之后逐步退出河西走廊[9]。所以齊家文化陶片在旱峽玉礦遺址的出現,年代上便存在著馬廠晚期、西城驛文化時期、四壩文化早期三種可能。從調查和發掘來看,旱峽玉礦遺址未見到馬廠和四壩時期陶片。就整個敦煌地區來看,目前也尚未發現馬廠時期遺存,四壩文化遺存數量也非常有限。而敦煌西土溝[10]以及與其相鄰的瓜州潘家莊[11]都發現了西城驛文化遺存。考慮到河西走廊地區西城驛文化與齊家文化多有共存這一現象[12],結合旱峽玉礦有明確的西城驛文化遺存這一事實,我們傾向于將旱峽玉礦遺址齊家陶片的年代定在西城驛文化時期。由此,通過層位關系和器物類型分析,旱峽玉礦遺址可以分為兩大期,一期為西城驛/齊家文化時期,二期為騸馬文化時期,二期又可劃分為以F2晚期、F3、F4為代表的早段和以F1為代表的晚段。
通過對敦煌旱峽玉礦遺址不同時期遺跡采集土樣進行浮選,未發現一年生碳化農作物或植物的種子,我們遂選擇木炭樣品進行測年。F5、F6、F2早、中期、K1、K3等的7個年代經過擬合,年代主要集中在2130—1782 Cal BC ,14C年代頻率總和曲線顯示主要集中于2100—1750 Cal BC(圖6)。14C年代結果與早期遺跡單位出土陶器判斷的年代相比,顯得略為偏早。14C測年研究顯示木炭測年結果較骨骼骨膠原和一年生植物測年結果一般偏早100—200年[13],敦煌旱峽玉礦早期遺存7個年代全部為碳屑測年,“老木效應”導致旱峽玉礦早期遺存年代偏早。旱峽玉礦遺址最早開采時代目前可確定為西城驛/齊家文化時期,結合西城驛文化已有年代認識,年代可推定在公元前2000—公元前1700年。
F2三期14C測年,其年代矯正為781—511 Cal BC(圖6)。北京大學對火燒溝騸馬文化遺存采集11人骨和動物骨骼樣品進行系統測年{1},測年結果經矯正擬合結果為790—410 Cal BC,14C年代綜合頻率曲線顯示主要集中于800—400 Cal BC。河西走廊冶金遺址調查項目對兔葫蘆遺址采集6個碳屑樣品進行測年,測年結果經矯正擬合,其年代范圍在1000—800 Cal BC{2}。旱峽玉礦騸馬文化早段出土陶片與火燒溝遺址騸馬文化陶片形制一致,少見兔葫蘆遺址典型夾粗砂鋬耳灰陶器,旱峽玉礦騸馬早段遺存年代與騸馬遺址年代應該更為接近。綜合目前所測早期騸馬文化年代[14],以及旱峽玉礦遺址F2三期測年結果,可以推定以旱峽玉礦遺址為代表的騸馬文化早段遺存年代在公元前800—公元前400年。
F1 14C測年,其校正年代結果為361—203 Cal BC(圖6)。F1出土的夾粗砂紅褐陶片與馬鬃山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出土B類夾砂陶片一致,推斷F1應該與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的年代接近。綜合騸馬文化晚期旱峽玉礦騸馬文化晚段遺存F1年代結果和遺存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年代結果,可以推定旱峽玉礦騸馬文化晚段遺存年代應在公元前400—公元前100年。
由此我們可以重新認識旱峽玉礦遺址的分期,可將其劃分為三期,一期為西城驛/齊家文化時期,年代為公元前2000—公元前1700年;二期為騸馬文化早段,年代為公元前800—公元前400年;三期為騸馬文化晚段,年代為公元前400—公元前100年。
三 河西走廊透閃石玉的開采年代
敦煌旱峽玉礦遺址、徑保爾草場玉礦、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均為由防御區、采礦區、選料區等組成的采玉聚落址,直觀的證實了早期采玉活動,遺址的年代也即為玉礦開采的年代,主要集中在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1700年、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400年、公元前400—公元前100年前后這三個大的時期。目前尚未發現四壩文化時期(公元前1700—公元前1300)的玉礦遺址,但是我們在多處四壩文化時期遺址中,發現了用玉的證據,如張掖西城驛遺址三期、海藏遺址下層、玉門火燒溝[15]、砂鍋梁[16]等都出土有四壩文化時期玉器。
河西走廊新石器晚期——早期鐵器時代考古學文化較為發達,目前已確定的有馬家窯、半山、馬廠、齊家、西城驛、四壩、騸馬、沙井等,一般認為,馬家窯、半山、馬廠、西城驛、四壩文化一脈相承,文化傳承有序[17],雖然四壩文化和騸馬文化之間還存在著年代缺環[18],這一缺環近400年[19],但四壩文化和騸馬文化之間關系密切。從馬家窯、半山、馬廠到西城驛、四壩,再到騸馬,文化間都體現出了或強或弱的關聯。這種文化的傳承或關聯也很可能會在玉礦開采、玉器加工等技術傳統的繼承和發展上得以體現。所以,在確定四壩文化用玉事實的基礎上,結合河西走廊地區考古學文化承襲關系,我們推斷四壩文化應該繼承了西城驛文化采玉用玉的傳統,也進行著采玉活動。根據目前對四壩文化年代的認識[17][22],四壩文化采玉年代應在公元前1700—公元前1300年。
綜上可知,公元前2000年至公元前100年間,河西走廊地區一直進行著透閃石玉的開采,采玉活動有著較強的延續性,大致可以劃分為四個階段(圖6)。第一階段,年代為公元前2000—公元前1700年,主要為西城驛文化和齊家文化遺存。直接證據即為旱峽玉礦遺址早期遺存,間接證據典型的有張掖西城驛遺址二期(西城驛/齊家)遺存、武威海藏遺址下層齊家/西城驛時期遺存等。西城驛遺址出土玉料種類多樣,有透閃石、蛇紋石、石英質、綠松石等,就透閃石玉料的檢測分析來看,并非來自于目前已經確定的馬鬃山玉礦和敦煌旱峽玉礦[19]。海藏遺址出土的大量玉料中,部分為透閃石,目前尚未開展科學檢測分析,但從目鑒來判斷,海藏遺址透閃石玉料與徑保爾、寒窯子、旱峽幾處玉礦所見玉料有較大的差異,與西城驛遺址二期、三期所見透閃石玉料也有一定區別。這就意味著在河西走廊地區還存在著一批尚未發現的透閃石玉礦遺址,這也證實了在西城驛文化時期,河西走廊有著大規模的采玉活動。第二階段,年代為公元前1700—公元前1300年,主要為四壩文化遺存,有一定齊家文化遺存。目前尚未發現采礦直接證據,間接證據典型的有西城驛遺址三期遺存(四壩/齊家),威海藏遺址下層齊家/四壩時期遺存等。洮河流域齊家文化可以晚至公元前1400BC前后[20][21],與四壩文化有一定的交流。該區域齊家文化遺址發現了大量的玉器[22],其部分透閃石玉器可能來自于河西走廊[23]。這也從側面進一步證實四壩文化時期進行著玉料開采。第三階段,年代為公元前800—公元前400年,主要為騸馬文化早期遺存,以旱峽玉礦二期遺存為代表。第四階段,年代為公元前400—公元前100年前后,主要為騸馬文化與中原漢文化遺存共存,以馬鬃山徑保爾草場玉礦遺址、寒窯子草場玉礦遺址、旱峽玉礦遺址三期為代表。從目前所見的幾處玉礦遺址來看,在漢以后的很長時期都沒有進行過開采。寒窯子、徑保爾玉礦幾處斜井周邊發現了青花瓷片,推測明清時期這些玉礦又進行過開采。目前尚未發現漢以后至明清時期河西走廊玉礦開采的證據。
四 余 論
就整個甘肅地區來看,自大地灣一期便有透閃石玉制品的發現,至齊家文化時期玉器使用達到高峰,各時期、各區域、各文化玉料的來源及其獲取方式仍需今后仔細探討。僅就河西走廊地區來看,我們不能排除有更早的采玉活動,但目前的考古發現表明,至遲在公元前2000年前后,這一區域就已開始了透閃石玉料的大規模開采,延續近2000年,經歷了西城驛文化/齊家文化——四壩文化/齊家文化——騸馬文化早段——騸馬文化晚段/戰國西漢時期等幾個主要階段,基本勾勒了河西走廊早期透閃石玉料的開采歷程。多位學者提出,陶寺、下靳、清涼寺、石卯等遺址一部分透閃石玉器玉料很可能來自于河西走廊[24][25][26]。玉料示蹤分析顯示,徐州獅子山漢墓等部分玉器玉料來自于敦煌和馬鬃山玉礦{1}。系列考古證據表明,自開采伊始,河西走廊地區的透閃石玉料資源便已進入到中原及其周邊區域,并在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形成過程中發揮著獨特作用。
附記:敦煌旱峽玉礦遺址年代在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年代學實驗室和美國邁阿密Beta實驗室測試,馬鬃山徑保爾草場玉礦和海藏遺址在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年代學實驗室測試。測年數據的校正采用IntCal13校正曲線, 用OxCal
v.4.3.2{2}紅用“Summary Date”函數計算了這些年代的頻率總和曲線。感謝蘭州大學年代學實驗室曹輝輝博士完成上述遺址年代的測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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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該數據來源于北京大學張瑤的碩士學位論文。
{2} 該組數據由北京大學年代學實驗室測得,目前尚未正式發表。
{1} 為追蹤敦煌、馬鬃山玉礦玉料去向,中山大學對東亞的透閃石玉礦進行了系統的采樣分析,已建立了透閃石玉的化學成分數據庫。且探究出多種透閃石玉產地判別方案,并成功應用于部分古玉的玉料溯源,為示蹤敦煌、馬鬃山玉料的去向提供了技術支撐.
{2} Bronk Ramsey C. OxCal version 4.3.2 https://c14.arch.ox.ac.uk/oxcal.html,2017.
收稿日期:2020-09-15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41173041;41673032);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金(16JJD780010);文化遺產保護領域甘肅省省級科研課題(GWJ201826);甘肅省敦煌文物保護研究中心開放課題“敦煌旱峽玉礦遺址考古學研究及其價值揭示(GDW20211ZD01)”
作者簡介:陳國科(1980-? ),男,甘肅省靜寧縣人,博士,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館員,主要從事冶金考古、絲綢之路考古。
楊誼時(1987-? ),男,甘肅省民樂縣人,博士,甘肅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副研究館員,主要從事環境考古、絲綢之路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