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旅途中

愛 松（云南）

那時我們多么年輕/玉在田野里放光/你伸出手/探出整個身體/圣潔的水/在玉里面滑動/我真渴/我始終不敢動/那時的我/多么年輕。多年前的一個夜晚，聆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點，落在黑暗的大地上，一個人在一盞燈下，整理過去的詩歌，看到這些句子，禁不住心生蒼涼、無限感嘆。想來，怪只怪時間過得如此之快，生命不覺已進入中年，著實讓人措手不及。而類似這些詩歌，就像逝去的歲月一樣，永久定格在了過去的某一個人生階段，現在，只能靠記憶和內心的熱度，才能夠充分喚醒她，喚醒那些久違的往事、天空與灰燼。

年輕是什么呢？年輕可能就像阿蒂爾·蘭波一樣，感覺到“黃金在空中，竟不能一飲”。我曾深深眷戀過這種另類的青春激情，只可惜大把的青春年華，并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生長，在命運的安排下，于塵世的洪流中滾滾而逝。這不得不讓人一再追問，這么些年來，付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又收獲了什么？至今，仍充滿迷惘與悔憾。

蒲寧的《阿爾謝尼耶夫的青春年華》中，水一樣的青春、愛情與人性描寫，曾穿透過我的肌膚，深入進我的血液與骨髓，以至于在過去的年輕歲月中，時常隱隱閃現不一樣的氣息。當然，還有情竇初開，對愛情無限憧憬與幻想之時不顧一切的念頭。那些個歲月，甚至有點像鄭鈞歌曲《赤裸裸》中表達的“有一種想為你而死的沖動”。現在回憶起來，當年的澎湃心潮，早已在無數個白天與黑夜的交替摩擦間，被徹底埋葬了。

愛和生存，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兩件事。那時，活著的年輕人們，一直努力向上，但很多人不得不換著各種工作和出租房；活著的年輕人們，一直心懷遠大，卻也不得不為每天雞毛蒜皮爭爭吵吵；活著的年輕人們，甚至有過絕望得想縱身跳下高樓的念頭，但經過生活的磨礪之后，有些人，仍然能夠每天堅持用汗水灌溉自己卑微的肉身。

我們或許從生活里得到了我們記得的太多事情，我們記不得的是生存不知不覺從我們身上拿回去的那一部分，這部分，從我們心里溜了出來，一點一滴，它慢慢回歸內心，回到白紙黑字上，成為真正的詩歌。

我并不知道人類的起點和終點究竟在哪里，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最初與最終，一直被宿命著，在人世這個短暫而漫長的旅途中，總會有一天令你驚慌失措，特別是當那些未知的神秘事物突然降臨之時。

不過，這份驚慌失措中，也暗含驚喜和期待，這也正是我們終其一生所追尋和盼望的。在人生旅途中，冰涼的鐵軌兩旁，總會有青翠的風景和遠方想念的人和事，這或許也是能讓人內心永葆另一種青春秘訣。我曾經把它記錄了下來，現在乃至以后，我也將繼續堅持記錄。這便是我這般生命個體，唯一能夠與整個現代世界抗衡的力量所在。

為什么要抗衡而不是順應呢？我也常常追問自己。但我選擇把答案留給一位永恒的朋友——詩歌。是她，在我的青春歲月中奪取了我，作為回報，她也將在漫長的旅途中陪伴我一生，就像我曾在另一首詩歌中寫下的那樣：在漫長的旅途中/可惜/帶不走村莊和炊煙/這些埋葬靈魂的事物啊/在終點/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