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迭戈·馬拉多納

李偉

阿根廷當地時間2020年11月25日，一代球王迭戈·馬拉多納在家中突發心臟驟停去世，享年60歲。阿根廷總統府發布公告，即日起全國哀悼三天。

馬拉多納被譽為20世紀最偉大的足球運動員之一，2001年被國際足聯評為“20世紀最佳球員”。他的離去，讓所有熱愛足球的人無比悲痛，紛紛表達悼念。老東家博卡青年競技足球俱樂部深情表示：“永遠地感謝，永恒的迭戈。”阿根廷當家球星梅西則寫道：“馬拉多納并沒有離開，因為他是永恒的。”

天賦

1960年10月30日，馬拉多納來到人間。他是家中第四個孩子，也是第一個男孩。據說他的母親法蘭考分娩時，高喊了一聲“goal（進球）”。

菲奧里托是布宜諾斯艾利斯郊區的一個貧民窟，馬拉多納的童年就在這里度過。他的父親在一家磨坊里當搬運工，每天工作12小時，勉強養活一家10口人。馬拉多納在自傳中形象地描述了貧民窟的生活：“我家是一個有三間屋子的小房，算起來每人擁有不超過2平方米的面積。千萬不能下雨，否則屋里下的雨不會比外面小……”

在少年時期，馬拉多納就表現出了極強的天賦。每天早晨，他都顛著球去上學。他雖然身材矮小，但是生有一雙獨特的大腳。成年的馬拉多納身高1.68米，但要穿至少41碼的足球鞋。他的腳扁而平，腳掌寬大，腳面上可以穩穩當當地放一個足球，不會掉下來。

顛球成了馬拉多納的絕活。他就像一個雜耍演員，沒有什么不可以放在腳上顛，不管是橘子、蘋果、礦泉水瓶，甚至糖紙團。加盟巴塞羅那俱樂部后，他在訓練前都要把球襪團成一團放在腳上耍，這讓教練目瞪口呆。法國球星、原歐洲足聯主席普拉蒂尼說：“我用足球做到的事情，馬拉多納用橘子就能辦到。”

1975年8月14日，還不到15歲的馬拉多納升入青年人俱樂部成年隊，被列入甲級職業比賽的名單。這也創造了阿根廷國內聯賽的一項紀錄。馬拉多納在青年人俱樂部只踢了３個月，就入選國家青年隊。不久，他加入了阿根廷國家隊。

1981年，在連續兩年獲得“南美足球先生”后，他以100萬美元的身價加盟了阿根廷博卡青年隊。馬拉多納沒有意識到，他將引發一場足球戰術的革命。

“馬拉多納的身體結構非常特殊，”曾經多年追隨采訪他的記者布朗克說，“他的腿比普通人的短粗，如同大象腿，死死釘在地上，穩定性極好。另一方面，馬拉多納腿部肌肉發達，彈性好，靈活，啟動快，像一門無后坐力的大炮。”

馬拉多納對球的控制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在比賽中如入無人之境。現代足球特別是荷蘭人創造了全攻全守打法之后，門前30米區域是守方的嚴密控制區。而橫空出世的馬拉多納則把這里當成了自家花園，要么長驅直入直接得分，要么吸引防守隊員，將球傳給位置更好的隊友。除了放倒他，沒有更好的辦法。

傳奇

1979年，馬拉多納率領阿根廷青年隊奪取世青賽冠軍，并獲得最佳球員獎項。此時他成了歐洲豪門俱樂部追逐的對象。

1981年巴塞羅那俱樂部就想引進他，但被阿根廷政府阻止，直到1982年世界杯后才得以成行。不過，草根出身的馬拉多納很難適應豪門巴薩。盡管如此，在效力巴薩的兩年里，馬拉多納仍留下了58場進38球的成績單。

1984年，馬拉多納轉會意大利那不勒斯俱樂部，開啟了亞平寧的一個新時代。

在馬拉多納加盟前的一個賽季，那不勒斯是一支水平較低的球隊，僅以1分的優勢勉強保級。而在馬拉多納加盟的7年中，他給那不勒斯帶來了兩個聯賽冠軍、兩個亞軍和一個歐洲聯盟杯冠軍。

1989～1990賽季，AC米蘭隊吸納了荷蘭“三劍客”和巴雷西等絕對巨星，很多名宿和媒體一致認為米蘭王朝已經完全建立，意大利將會布滿紅黑色的旗幟。馬拉多納說：“有了他們AC米蘭就會成為王朝？放心吧，有我在亞平寧一天，就永遠也不可能。”那個賽季，那不勒斯再次奪冠。

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杯，馬拉多納達到了球員生涯的頂點。

這一年的阿根廷隊并不被人看好，他們先是輸給了挪威隊。主教練比拉爾多備受指責，但是他制定了一個全新的“太陽戰術”，即以馬拉多納為核心組織進攻。馬拉多納就是太陽。

1986年6月22日，阿根廷在四分之一決賽上遭遇英格蘭。4年之前，英阿“馬島戰爭”結束，阿根廷失去了馬爾維納斯群島。1986年，阿根廷舉國上下仍舊沉浸在戰敗的痛苦中。多年后，馬拉多納在自傳中回憶了當時的心態：“這就像是復仇，就像是從馬島的陰影中重新站了起來。”

在密集的禁區前，前鋒巴爾達諾與馬拉多納做了一個二過二的突破。這引起了英格蘭后防線的混亂，后衛解圍失誤，球被挑起飛向大門。這時，馬拉多納有如神助，高高跳起，伸出左手，搶在門將希爾頓前把球打進。

3分鐘后，“世紀進球”出現了。阿根廷在中場斷球，馬拉多納在中場右側開始控球，然后轉身從比爾茲利和雷德之間突破。他看了一下球門，發現還有一段距離，選擇從中路晃過后衛布徹，帶球疾進。接著是芬維克被晃過，然后是門將希爾頓。馬拉多納再次做了一個假動作，把希爾頓晃過，打進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進球。

“在此之前，迭戈是一個男孩的名字；在此之后，迭戈是上帝，”埃尼斯托·查爾斯·比亞諾——《迭戈》雜志主編說，“他就是足球的上帝，他這種上帝是讓你觸手可及的。”

兩個進球，以不同的方式完成了對強勢者的戲弄。這從某種意義上隱喻了馬拉多納矛盾的人生，無與倫比的技術與放蕩不羈的品行共存。

之后，阿根廷決賽戰勝聯邦德國，獲得1986年世界杯冠軍，馬拉多納憑借5個進球、5個助攻獲得金球獎。1990年，馬拉多納帶領阿根廷隊獲得世界杯亞軍。1994年，馬拉多納帶領阿根廷隊再度沖擊世界杯，結果因藥檢陽性禁賽，這導致阿根廷隊軍心大亂，止步八分之一決賽。1997年10月，馬拉多納宣布退役。

囚徒

1991年，在對陣巴里隊的比賽之后，馬拉多納被查出服用了可卡因，直到這時，全世界才知道這位球王是如何放縱自己、如何浪費自己的天才的。毒品和糜爛的生活將馬拉多納從敬仰他的人們身邊逐漸帶走。人們開始注意到馬拉多納身上魔鬼的一面，他甚至拿氣槍對付在樓下徘徊的記者。

長期以來的藥物依賴，是馬拉多納投入毒品懷抱的一個原因。在他的職業生涯中，他從未遠離過鎮痛藥劑。他經常需要在比賽前服用止痛藥，甚至在中場休息室打針注射。他的左腿膝蓋中保留著一塊鋼板，沒有止痛藥他無法堅持下來。

而另一個原因則在于，名利的飆升讓他迷失了方向。

“有了錢，我開始揮霍。一次，我向德國公司訂了一輛奔馳，意大利根本沒有進口過同樣類型的車。我將此事交給科波拉（經紀人）。有一天，他在樓下叫我，一輛漂亮的奔馳停在那里，很多人在圍觀。我沖下樓要過鑰匙，駕車兜風，感覺真不錯，可是，我開回來的時候，沖科波拉吼叫了，因為這輛車是自動擋，我不喜歡，一輛好好的車被棄置了。現在想起來，真是有些神經病。”馬拉多納在自傳中這樣講道。他的車庫里，曾經停過6輛豪華轎車。

球場外，馬拉多納是堅定的“左派”，積極參與“反美”和反全球化的運動。在他左腿和右胳膊上分別文著卡斯特羅和切·格瓦拉的形象。他不準女兒去看《蜘蛛俠》和《指環王》，馬拉多納告訴她們：“在你們的爸爸面前，那些美國怪物都不算什么英雄！”

馬拉多納曾被問道，如果有機會和死去的自己說話，他會說什么？球王思考片刻，回答：“感謝足球，因為這項運動給了我最大的樂趣、最大的自由，就像用手觸摸天空一樣。”他頓了一下，接著說：“我要把這寫在墓碑上，感謝你，足球。”

（摘自《三聯生活周刊》，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