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菌病害書畫的保護修復方法探討

魯元良　孔梅仙

摘 要：霉菌病害屬于嚴重的微生物病害，是書畫文物中普遍存在的也是較嚴重的一種病害。由于紙張材質特點的關系，在環境不適宜紙張保存（高溫、高濕）的情況下容易發生霉菌病害，使書畫文物較難保存。文章以山東博物館收藏的《周鼎全形拓片》修復為例，討論霉菌病害嚴重的紙質文物的保護修復技術。通過對文物pH值的測定、霉菌病害處纖維顯微鏡拍照分析、超景深顯微鏡觀察，分析了霉菌的種類和病害程度。經過實驗，選擇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對霉菌病害進行防治。最后，采用傳統技法對該件文物畫心進行揭裱修復，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關鍵詞：霉菌病害;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揭裱;書畫;修復

書畫文物是我國重要的歷史遺產，歷代傳世及出土書畫或因原裱不佳，或發生空、脫落等現象，又或因收藏保管不善，受潮霉變、腐朽斷裂、遭蟲蛀鼠咬。如果想要徹底修復，則需要進行揭裱。明代周嘉胄在《裝潢志》中說：“古跡重裱，如病延醫。前代書畫歷傳至今，未有不殘脫者，茍欲改裝，如病篤延醫。醫善則隨手而起，醫不善則隨手而斃。”①指出了書畫揭裱修復的重要性。在古書畫常見的病害中，以霉菌病害最為棘手，它不僅會破壞紙張強度污染紙張，還會引發諸如絮化等一系列的病害，加大文物的修復難度。本文以山東博物館收藏的《周鼎全形拓片》修復為例，談談對霉菌病害嚴重書畫進行保護修復的一些做法和體會。

1 文物的病害情況

《周鼎全形拓片》（圖1）收藏于山東博物館，無款，是晚清至民國時期的作品，其構圖有不合理之處，其所拓器物已經不可考。裝裱形式為套綾邊紙裱，通高232厘米，寬79.8厘米，平均厚度為0.44厘米;畫心通高126.8厘米，寬64.4厘米，厚0.12毫米。該件文物裱件開漿，紙與紙之間由于糨糊失效而造成一定程度的分離，綾邊也有脫落現象。最嚴重的病害是霉菌，文物正反兩面都分布著霉菌斑點，嚴重的地方已經結塊，文物通體還有污漬。畫心紙質強度雖然尚可，但仍亟待修復。因糨糊已經失效，在修復前可使用干揭的手法，將畫心完整取下。

1.1 病害分析

《周鼎全形拓片》如圖1所示，由于保存欠妥，出現了嚴重的病害。畫心主要的病害有：①微生物病害—霉菌病害;②污漬;③褶皺;④油漬;⑤酸化。這里主要解決霉菌導致的病害，對于其他病害按照傳統的修復技法進行修復即可。

1.2 酸度測試

選取待修復書畫中位于上、中、下的3個位置（圖1中A、B、C點），利用HANNA HI 99171型便攜式酸度測定儀連接HI 1414D型電極，對畫心的酸度進行無損檢測。將待檢測的書畫自然平鋪在潔凈的裝裱臺上，依次將一滴去離子水滴到畫心A、B、C三點上，把pH計的接觸式電極與紙表面接觸，讀數穩定后記錄pH值。

該文物所檢測的A點pH值為5.20，B點pH值為5.36，C點pH值為4.90，均呈一定的酸性。紙張酸化將導致其宏觀上耐久性降低、脆化，同時霉菌最適宜的基質pH值范圍為4.0～5.8，酸性紙張會加速霉菌生長、發育、繁殖，因此需要對偏酸性的紙張進行脫酸等處理。

1.3 霉菌分析

凡是生長在營養基質上形成絨毛狀、蜘蛛網狀、絮狀的真菌，均可稱為霉菌。書畫文物上霉菌的菌絲會以纖維素為養料，不斷繁殖產生孢子，生成無法洗掉的色斑。一般紙質文物都存在大量的霉菌孢子，在合適的環境下（濕度、溫度、光線、pH值適宜）就會繁殖并分解纖維素，對文物造成不可逆的傷害。實驗中使用Leica S8AP0型纖維顯微鏡對兩處（圖1中D、E點）典型的霉菌病害位置的纖維結構、霉斑侵害等情況進行顯微觀察，獲得顯微照片。使用KH-8700超景深顯微鏡觀察E點霉菌對紙纖維的侵害（圖2），由圖2中顯微照片可以看出D處黑色顆粒狀的霉菌占大多數（圖2上左），有不明顯的菌絲。E處左側上部有顏色淺于黑霉顆粒的黃綠色霉菌顆粒菌絲（圖2上右）。從纖維圖可以看出宣紙的青檀皮纖維和稻草纖維結構。圖2霉斑對紙張的浸潤清晰可見。通過和標準黑霉（圖2下左）、曲霉（圖2下右）顯微照片進行比對，可以分析出霉斑處的霉菌主要為黑霉和曲霉，還有少量的青霉存在，黑霉為主要菌種。其中黑霉屬于最嚴重的霉菌病害，會令紙張產生不可逆的黑色霉斑，并且環境適宜時擴展很快，菌絲會分解纖維素，使紙張絮化分解。

2 霉菌病害的防治

2.1 防霉劑的選擇

由于文物上霉菌的菌種較豐富，防治時應選擇高效、低毒、廣譜的防霉劑，并且要求不影響紙質文物本體性狀等，還要考慮防霉劑的最佳加入點、最低安全濃度、防霉劑與微生物接觸需要的時間。本次修復選擇北京化工大學研制的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進行霉菌防治①，這種材料是用納米TiO2對殼聚糖進行改性制備的一種新型抗菌防霉劑。殼聚糖屬于天然抗菌劑，有良好的生物相容性，無毒副作用，具有良好的抗菌能力。納米TiO2屬于光觸媒殺菌材料，無毒無味，熱穩定性好，甚至可以用于食品防霉殺菌。結合納米TiO2和殼聚糖的優點制備的TiO2改性殼聚糖具有良好的紙張防霉效果。

2.2 防霉劑的效果測試

為了測試防霉劑的效果，采用搖瓶法實驗，將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噴涂于紅星棉連宣紙的表面，對比空白宣紙，考察日常光照環境下其對宣紙防霉性能的影響。將宣紙切成5厘米x5厘米的紙片，準備24片，分兩組，一組12片為空白宣紙的殺菌率測試，另一組12片為防霉劑處理過的宣紙殺菌率測試。將紙片放入裝有稀釋的黑曲霉菌菌液的搖瓶中，震蕩間隔0.1、1、4、8、12、24小時，分6次取出。再放入培養基，在30攝氏度的恒溫下，繼續培養48小時。最后各自取出，經顯微鏡觀察、計數，計算殺菌率（η）。

算出不同時段對比殺菌率，結果見表1。

計算殺菌率（η）計算方法如下：

η=（A0-At）/A0

A0為初始菌落數，At為間隔t小時后的菌落數。

表1的實驗結果表明：空白紙組紙張自身的殺菌率最多達27%，隨著時間的推移，殺菌率會持續下降;防霉劑處理后的宣紙組對黑曲霉菌的24小時殺菌率為97%左右，且持續有效。處理過的紙張表面幾乎無霉斑生長，經過處理的宣紙霉菌得到了較好殺滅，證明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具有很好的防霉特性。

2.3 防霉劑的制備

準備好殼聚糖（0.1克）放入燒瓶中，依次加入15毫升的去離子水、5毫升10%丙酸溶液、0.05克納米TiO2，0.25毫升環氧氯丙烷，攪拌均勻，用超聲波振蕩器振蕩10分鐘，加入100毫升的去離子水稀釋制成防霉劑待用。

3 文物本體的修復

據病害情況參考《中國書畫修復導則》①，選擇揭裱修復的方法進行修復，修復過程嚴格按照傳統的修復方法進行，修復時兩次噴涂防霉劑，除霉后再進行脫酸處理。

3.1 拍照記錄與病害調查

修復前先對作品進行拍照，包括整體照、局部照片。局部照片還要包括每一個霉斑、污漬的照片以及關鍵部位的照片，做好記錄工作。畫心的病害調查見前文。

3.2 畫心揭取與清洗

因該文物的糨糊已經失效，所以采用干揭法進行揭取，使用竹啟子慢慢將畫心與命紙分離，成功揭下整個畫心。使用和好的面團，一點點蘸取畫心表面的黑霉霉斑進行初步除霉。蘸取時需要用面團上下蘸取，不可以像橡皮一樣擦動，使用該法除霉斑的效果明顯。接著可以進行下一步的清洗，將聚乙烯薄膜噴水吸在裝裱案上，將畫心正面朝上放在薄膜上，盡量伸展開擺正，用棉簽蘸水點在畫心墨拓處，發現該作品畫心墨色未發生脫落。由于有菌絲存在，畫心對水的浸潤性不佳，所以使用10%的乙醇水溶液作為展開畫心的媒介。用噴壺從上部開始慢慢噴潮，慢慢抻平畫心，展平時要格外小心，羊毛排筆不可直接刷畫面，應用筆的側鋒滾動地展平。嚴禁用手直接觸碰畫心，否則紙張會黏在手上造成不必要的畫面缺失。《周鼎全形拓片》的畫心除有霉菌斑、污漬、油漬外，其他基本完好，清洗可選擇淋洗法。選擇尼龍材質的深藍色毛巾，它具有吸水快、放水快、顏色差異大、不與紙纖維粘連的優點。《裝潢志》記載：“浣淋傷水，亦妨神采，如稍明凈，仍之為妙。”②淋水清洗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步驟，關乎畫作能否得到徹底清洗。手握排筆在半空中端平，距離畫面約5厘米，用70～80攝氏度的熱水輕輕淋在排筆上，使熱水通過排筆，緩慢地流到畫心上。可以看到污漬和臟物慢慢隨淡醬油色的臟水朝四周散去。再用干凈毛巾折疊好滾動按壓除去畫心上的臟水，如此反復6次，污水由淡醬色變為基本無色，可以判斷污漬基本清除干凈，后用干凈的毛巾按壓法吸干正面多余的水分。

3.3 除霉

用噴壺將配好的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均勻噴在畫心正面，待稍干燥后，再噴一次。然后在畫上覆蓋聚乙烯薄膜保持水分，靜置48小時等待除霉完成。最后打開薄膜，2小時后用噴壺噴一層飽和丙酸鈣水溶液作為脫酸劑，調節紙張的酸堿度。待畫心八成干時，準備上命紙。

3.4 裝裱

清周二學著《賞延素心錄》中指出對命紙的選用“更揀密膩者，不但質韌護畫，它日復裱，且易揭起”③，即要選擇合適的命紙。在該文物的修復中，命紙和覆背紙選用2007年紅星棉連宣紙，其質量符合使用標準，厚度、簾紋也與畫心相近。上命紙時用覆托的方法，在命紙上刷糨糊，吸水至八成干，倒扣在畫心的背面，用棕刷將命紙刷實排牢。然后將薄膜揭起，畫心正面朝上放在一張干宣紙上，再揭走薄膜。完全晾干后再噴水濕潤，上墻抻平。畫心掙平后，用馬蹄刀將沒有洗凈的霉斑、污漬刮挑干凈（圖3左）。最后，要對文物進行裝裱。在選擇裝裱品式時沒有沿用之前的套綾邊紙裱形式，采用了適宜展陳的單色裱品式進行裝裱。按托制鑲料、下料、鑲嵌、托制覆背紙、扶活、上墻、下墻、砑活、裝桿等傳統修復步驟進行裝裱，該件文物修復便完成了（圖3右）。裝裱部分屬于常規操作，在此不做過多贅述。

4 后記

《周鼎全形拓片》是一件霉菌病害嚴重的書畫文物，在修復中使用納米TiO2改性殼聚糖抗菌防霉劑，基本上殺滅了霉菌，可在一定期限內抑制霉菌的繼續生長。除霉完成后配合使用丙酸鈣溶液調節紙張的酸度值，再用傳統技法對畫心進行揭裱修復，并最終裝裱成軸，裝裱效果良好。使用該方法修復霉菌病害書畫文物行之有效，可在今后修復類似病害書畫文物時推廣使用。